第56章 五十六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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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通宵再加一个上午, 旷云野终于处理完相关事宜, 靠在座椅里拧了拧眉心。
小陆进来拿文件, 关心道:“旷总,你要不回去休息下?事情基本都定好了,晚上结束我把数据给您发过去。”
“没事, 我也不算太累。”特种兵培训了那么久, 这点疲惫对旷云野影响不大, “我等晚上再回去吧。对了, 之前交待仓库清点的口罩和消毒用品, 弄好了么?”
“嗯。”小陆回道:“旷总,需要开一个肺炎防护用品的品类吗?”
“暂时先不上架吧。”旷云野沉吟道:“这次事件来得突然,渭城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品缺口。先看看, 必要的时候捐出去。”
自从那天宣布人传人后, 再没有什么大的新闻爆出来。但从发现肺炎到宣布人传人,中间间隔了不短的时间,说不定, 会有不少人感染。万一普通民众都需要防护,渭城那边的物资很有可能有缺口。
现在,不是考虑要不要赚钱的时候。
想了想, 旷云野给伍子骏拨了个电话。
疫情防护也属于民防办的工作范围,伍子骏虽然是海城民防,但同属一个系统,消息总是灵通些。
“云野。”电话接通,背景有些嘈杂, 伍子骏的声音也紧绷着。
“在忙?”旷云野长话短说:“我就是问下,渭城需不需要口罩、消毒用品之类,我有。”
“你那有?有多少?”伍子骏声音抬高了些:“我派人去采买。上面说要我们准备着,可能要派相关部队去支援。渭城…”声音又再度被压低,“可能要封城了!”
“封城?!”旷云野也陡然沉了声,“看来比想象的严重很多。上面要派谁去?”
伍子骏顿了下,才回道:“雪豹突击队。封城可能有很多突发事件,上面想派他们过去维护秩序和特殊情况的救援。而且,这次…我被暂调回去,坐镇指挥。”
伍子骏是突击队出身,来了民防办又了解了疫情民防的工作,的确是这次任务的不二人选。
“好小子,”旷云野由衷为好友感到骄傲:“好好干,等回来,你就能又上一层楼。你们需要多少物资?采买就算了,我本来就是打算捐助,才跟你打听消息。那现在不如就交给你,你带过去,我更放心!”
“什么更上一层楼,这些本来…”后面的话,伍子骏想着旷云野不爱听,便噎了回去:“行,给我的时候,记得把你们云聚的标识打上。我给你往上报报,给你争取个官方制定赞助商的称号。捐助归捐助,该感谢的也得感谢。”
“哈哈,捐的都是些小钱罢了。不过…”旷云野轻轻一笑,随后神色又郑重了起来:“我还真有个事,想你帮我…”
*
夜,染黑了天空,还顺着窗户缝钻进屋里,染黑了屋内的每一处。
而同夜色一起进来的,还有冬天凛冽的寒意。
旷云野打开玄关的灯,发现屋里和外面是一样的温度,或者更冷一些。
跟平时不太一样。
平时,屋里的温度,足以让女人穿着单薄的睡裙,露出一双纤细笔直的腿。
今天怎么回事,她不冷?
旷云野忍不住朝她房间看过去。
门关着。
将地暖各处阀门检查过一遍,旷云野发现,屋里这么冷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房里的窗户没有关。
而且,还是长时间没关窗户,才会整个屋子都这么冷。
可他明明昨天和她说过,如果冷就去把窗户关了。
虽然她并没有回他的消息。
而且,她真的不冷?
旷云野觉得奇怪,还有一点点的…担心。
担心什么呢?
担心她被冻病了,还是…
旷云野陡而意识到一种可能,会不会,这两天…
她都不在?
脚步比大脑的动作更快。旷云野三两步就到了夏锦浓房间门前,手指扣响门板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敲了五分钟,门里面,始终没有回应。
旷云野心下一沉,手转下门把,才发现,门锁了。
“夏锦浓?”旷云野出声道,又敲了一遍门。
但回应他的,依旧是安静。
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旷云野一个用力,门被踢开。
月光笼罩的床上,空荡荡的,根本不见女人的身影。
旷云野又环视四周。
梳妆台上,卫生间里,她的那些瓶瓶罐罐,也全部没了踪影。
又跑了?
是有事,还是…
旷云野也顾不得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
好像…还是第一次,他主动给她打电话。
一秒后,电话接通。
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
得知病人很多,谭队带来的支援队伍,早晨六点就抵达了医院。
但实际来看病的病人人数,又比想象的更多。
大厅里供休息的座椅,两排之间都被缩减了距离,以空出更多的地方供人排队。
挂号窗前面长长的队伍排到了医院大门口,仔细看,还牵了引导绳,是九曲十八弯之后才排到的门口。
大厅里的温度,因为有太多的热源,倒是暖和得像春天。却也憋闷地让人透不来气。
众人心都是一沉。
这样的情况,且不说医院是要超负荷,这么多病人聚集在一起,危险性也着实不小。
任务,会比想象的更艰巨。
来的病人症状各不相同,医院很多科室都缺人。支援队里的人被分散到各科室。
夏锦浓跟着谭队,在呼吸科坐门诊。
严密不透的防护服穿在身上,内里戴着口罩,手上还套着三层医用手套,夏锦浓坐在诊桌前面,感觉自己活像个机器人。不仅仅是外形,就连行动也仿佛机器人一般缓慢而沉重。
但医院是高危地,这层防护,无论如何怎么不适,都是脱不得的。
病人络绎不绝地进来,夏锦浓在桌子前,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直到晚上,另一位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和她换班,才知道,已然是晚上12点了。
夏锦浓走出来,外面人声依旧喧嚣,其中还夹有男人崩溃的哭声。
医院里,哭声常有。但每一次,还是恸人心肠。
夏锦浓顺着看去,一张床被几人推着,上面蒙着白布。而后跟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跌跌撞撞。
他们去的方向,是太平间。
见她在看,后面跟着的一个小护士,拍了拍夏锦浓的肩膀,有些唏嘘:“这几天,天天都有这样的。但这个男人…哎…”
“他老婆怀了8个月了,检查出了新型肺炎。本来是用ECMO治着的,但这个一天6W块钱,治到昨天说没钱了,就把他老婆的呼吸管拔了。医生说再借点再想想办法,可怎么劝都没用。结果,刚刚,国家来消息,说治疗免费。这下可好,不担心钱了,可是老婆和孩子却抢救不过来了。要是那会,咬一咬牙,多好…”
隔着防护服,那哭声传进耳内,还是让夏锦浓觉得难过。
人生有的选择,只能非此即彼。但在钱与家人之间,为什么总有人要选择钱呢?
如果是她,是不会选择钱的罢!
可是…
眼神黯然了下去,夏锦浓嘴里有淡淡的苦涩:“是啊,咬一咬牙,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