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摊牌
一向浅尝辄止的赵瑾这一次彻底醉透了,一整夜都是颠三倒四的梦!
一会儿是七八岁的自己缠着皇叔讲宫外的各种趣事,一会儿是他笑嘻嘻地跟皇叔学箭法......
一会儿是他趴在墙头上看着下面一个瘦的竹竿一样的丫头正在挖东西,他便好奇地问:“嘿,竹竿,在干什么?”
墙外的丫头不理他,换了个地方继续挖。
赵瑾跳下墙头,走到跟前,看她正努力地铲一颗野菜,“你挖这个干什么?”
丫头转头斜了他一眼,“吃啊!”
赵瑾从她身侧的竹筐了拎起一棵野菜,“这玩意能吃?”
丫头发了个白眼,捞起竹筐就要走。
赵瑾几步将她拦到眼前,“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左右躲不开,没好气道:“宫卿卿。”
“卿卿?好名字!那你住哪?”
丫头顿了顿,沉着眸子道:“欢月楼。”
赵瑾没记得洛京还有这个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丫头真是服气了,嚷嚷道:“逍遥的地方。”说完转身跑了。
那丫头在前面跑,赵瑾就在后面追,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厮杀之声,赵瑾跑上前去,就见一身血污的皇叔正颤抖地晃着怀里的皇婶,可是皇婶怎么也不动,他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喊:“皇叔?”
皇叔并没有理他,而是转头望着皇城的方向,微睁的双眼里闪烁着滔天的怒火,绷紧的唇线像是在死死压制胸中的怨气!
皇叔一直温温和和的,他还从没见过这样满腔怨愤的皇叔,他又轻轻喊了声,“皇叔?”
皇叔却没再看他一眼,跳上身侧的骏马,抱着皇婶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他跟在后面不停地跑,皇叔生气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停地喊,“皇叔!皇叔!”
转过一面长墙,忽然就到了庙会里,他正站在一棵树下左张右望,怀里揣着特意寻到的一对深海珍珠,他想卿卿带着这耳坠跳舞一定特别美,可是坐等又等就是等不来人,最后有些气馁,父皇罚他在家面壁思过,他与小厮换了衣裳才偷跑出来,只能待一会儿。
来不及了,他侧了侧身,看到旁边有一位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似是也在等人,便半是遗憾半是赌气地将耳坠送给了他。
赵瑾走了几步,突然觉得那男子有些面熟,回过头想再瞅了眼,哪里还有人在?他不待细细思考,骑上马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突然间,漫天肆虐的大火扑面而来,赵瑾还没缓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猛力勒住狂奔的战马,“锵”地拔出父皇亲赐的赤甲剑,执剑向天,大喝一声:“住手!”
终于,在狂风烈火中厮杀的士兵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清他手中的赤甲剑后齐齐跪了下去,他将剑声收回鞘中,低首扫了众人一眼,压下心中汹涌的怒火,厉声道:“今日之事,本王自会给皇上一个交代,尔等速速救火,莫要伤及无辜。”
然后他翻身下马直直奔向已经被大火烧到衣不蔽体的纤弱女子,颤抖着手解下披风盖在女子身上,抬手小心翼翼得靠近脸庞,女子嘴角血迹斑斑,分明已了无生息,“卿卿?”
赵瑾抬头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胸膛里泛起灼灼恨意,这皇权争斗,竟要借戋戋青楼女子祸国之名,实在令人不齿。
悲痛地低下头,却惊恐的发现,那地上躺着的女子陡然变成了耳垂处血肉模糊的叶安清!
赵瑾一下子就懵了,周遭明晃晃火光一片,他却冰冷的身处冷窖一般,浑身血液逆流般疯狂地往头脑上涌动,他动了动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双手杵在半空中慌乱地不知该往哪里放.....
赵瑾倏地睁开眼,失神地望了望金色的床幔,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啊!
天色已经大亮,他捂着脑袋坐起身,发现自己的一只手里还攥着一个纤细手腕,他顺着手腕扫过去,一颗浅浅的眼角痣静静的挂在恬静的睡颜上,皇后囫囵地坐在地上将脑袋歪在床榻上......
“皇后?”
叶安清听到声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皇上醒了?那臣妾就回去了。”说着晃晃悠悠地撑起身来,揉着酸麻的手臂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赵瑾刚从噩梦中醒来,人还糊里糊涂得,“你......你在这里睡吧?”
叶安清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回头,“不用。”
赵瑾:“......”
德顺迈着小碎步走进来,“皇上可头疼?奴才让御膳房备了牛乳,您喝一点?”
赵瑾点点头,又问:“皇后怎么过来了?”
“哎呦,皇上您昨晚喝醉了,一个劲嚷着要见皇后娘娘,奴才去景安宫的时候,皇后娘娘都歇下了。”德顺嘿嘿笑了两声,“皇后娘娘还是很心疼皇上的。”
赵瑾心尖上微微一暖,“可朕看着皇后不太高兴。”
“这奴才一直在外面候着没听到什么,不过......”德顺擦了把冷汗,支支吾吾道,“不过奴才昨夜侍奉皇上歇息时,听着皇上喊了几声齐王殿下和卿卿姑娘的名字......”
赵瑾指尖一抖:“......”
*
叶安清认认真真地考虑了小半个月,终于在院子里的桃树上结出的唯一一个桃子染上淡淡红晕的时候,下定了决心,“桃木辟邪,吉兆。”
玉宜顺着小姐的目光打量了几眼核桃大小的小桃子,“小姐,嘀嘀咕咕说什么呀?”
叶安清:“木桃姑娘今日在凝香阁吧?”
玉宜点点头。
“收拾一下,咱们走一趟。”叶安清打算摊牌去。
那夜她听着赵瑾陷入梦魇中,不停地喊着“皇叔”、“卿卿”,也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赵瑾每喊一声宫卿卿的名字,叶安清便觉得心口上那块最嫩的软肉,被一根细细的银针扎上一下,不疼,但酸酸胀胀地让人有些烦躁。
思来想去,总归她与赵瑾之间无法善了,何必坐那拆散鸳鸯的坏人,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将皇后之位让给宫卿卿,如若她的让步能换来叶家平安,那再好不过了。
叶安清踏进凝香阁时,隐隐约约闻见空中飘着淡淡地中药味儿。
“谁病了?本宫闻着一股中药味呢?”
婉嫔余光轻轻扫了眼宫卿卿,淡定道:“臣妾近日苦夏,有些头晕,太医给开了方子调养一下,劳皇后挂念了。”
叶安清摆摆手,“算不得什么。”她认真地盯着斜靠在椅子里的宫卿卿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她了今日脸色尤其苍白,薄唇上几乎没什么血色了,“木桃姑娘也苦夏了?”
宫卿卿微微一笑,“恩,第一次来洛京,不太适应这里的天气。”
叶安清点点头,她以前跟着外祖父去北方也觉得那里不适应。“回头本宫差人多送点冰块过来,降降暑气。”
叶安清有些遗憾,两位美人儿都不太舒坦,出师不利啊,但是为防夜长梦多,她暗暗给自己打打气,不动神色地往宫卿卿身侧一坐,体贴地问:“木桃姑娘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宫卿卿正了正身子,“回皇后娘娘,习惯的,皇后娘娘和婉嫔娘娘对民女亲如姐妹,民女感激不尽。”
叶安清盘起腿大大咧咧地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木桃姑娘这就见外了。”她歇着身子往宫卿卿那侧歪了歪,“本宫悄悄问你,你觉得皇上如何?”
宫卿卿心下了然,淡笑道:“皇上年轻有为,自是得万民爱戴。”
“哎~莫打哑谜,木桃姑娘知道本宫的意思。”叶安清挑挑眉,晃晃悠悠地又往前靠了靠。
宫卿卿正盘算着该如何回绝皇后,就见她身子一斜,一只手直直抓向了她的后背,痛得她闷哼一声,额头霎时渗出了一层冷汗......
椅子突然一歪,叶安清给吓蒙了,她双手一气胡乱扑棱,也不知道自己抓哪里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按在宫卿卿丝滑的美背上了,掌心收回来时莫名有些黏腻,叶安清抬手一看,愣了!
“这血哪来的?”叶安清举着粘上些许血丝的手掌后知后觉,“木桃姑娘受伤了?快给本宫看看!”
宫卿卿泰然自若地闪到一侧,“无妨,就是昨日儿练舞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在石地上,将后背磨破了。”
叶安清恍惚地点点头,转瞬恢复了脸色,“本宫去年也受过伤,陆太医给本宫开了神药,抹上去都没留疤呢,回头本宫让来陆太医过来一趟,仔细给木桃姑娘瞧瞧,木桃姑娘跳舞那么美,可不能留疤。”
宫卿卿倾身行礼道谢,叶安清匆匆扶她起身,“快别行礼,绷着后背岂不更疼?”想了想,惋惜道:“唉,一个两个的都不舒坦,本宫就不里打扰了,二位好好休息,本宫先回了。”
出了凝香阁,叶安清挂在面上的笑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听说昨个夜里齐王在宫外遇到一帮刺客,缠斗间,一位江湖高手飞身而来配合齐王杀出重围,将齐王救了下来。
“这也太巧了。”叶安清窝在凤撵里撑着脑袋抽丝剥茧地想了一遍。
二哥曾经告诉她,欢月楼里的姑娘都不会武功的,因为练武之人脚步要比平常女子轻一些,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宫卿卿摔得也忒巧了、太严重了。
宫卿卿回到宫里立刻给二哥写了封密信:
其一,请二哥查查江湖上是不是有的门派修习武功后与平常人无异。
其二,请二哥查查十六至二十年前有没有什么特别大、特别离奇的案子,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都要查探一下。
叶安清觉得,若是二者恰巧有联系,对于她查出宫卿卿的真实身份定有帮助。
作者有话要说:
桃木辟邪不是这样用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