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5

　　眼看铺天盖地的垃圾和恶臭再次席卷而来, 李钰终于崩溃。

　　“就算我承认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了，警察都拿我没有办法。所有证据都没有了。我可以说是你屈打成招，也可以说我是精神有问题……”

　　李钰又哭又笑，却是恶意深深, “为那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出头，值得吗？”

　　吴莣垂眸, 脸色淡漠, 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轻轻说道：“你说的那个普通的女人，是我的妻子。我不为她出头，为谁出头。而且——谁告诉你, 我要把你交给警察？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情——我没杀错人而已。”

　　李钰大惊失色, “你敢……你这是违法犯罪！”

　　真是可笑, 一个自己都在违法犯罪的人, 还有资格教育别人。

　　吴莣擦了擦手, 还是那副淡漠的口气，他凝视着李钰, 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事实上, 这个人在他的心中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你也说了，没证据的事情, 警察都没办法。”

　　李钰终于看到了男人脸上汹涌的杀意。

　　他不愿相信，他这条命，用尽了力气才救回来的一条命啊，怎么能轻易折在这个小小的青城。

　　“求求你，不要杀我。只要你不杀我, 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要钱，你要钱对不对，我全部都给你！”

　　他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像只苟延残喘的野狗。

　　吴莣毫无表情，居高临下看着他。

　　“当年，她也这样哀求过你。可是……你放过她了吗？”

　　没有，在绝对弱小面前，这个男人毫无底线地欺辱。

　　仗着不过是没人替这些弱小出头。

　　现在感同身受了，更能体会孟柳当年的绝望。

　　吴莣动了动手，指尖银光一闪。

　　“你干什么？”

　　卫琅拦住他，冲他摇摇头，“我们说过的，不能杀人的。”

　　“他该死。”吴莣轻轻说道，脸上越是淡漠，眼里杀意越是浓郁。

　　“我知道。”卫琅点头，“可是，难道你忘了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老婆了，未来还有孩子。你想你的老婆孩子一辈子跟你生活在黑暗中吗？”

　　“师兄，杀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吴莣看着李钰。

　　这些年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活下来，那么为什么不能悄无声息地死去呢。

　　“可是……我依然不愿意你的手沾染上血。”卫琅死死拦在他的面前，“他是该死，但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你明白吗？”

　　吴莣的臂膀垂了下来。

　　“我明白。”

　　他再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那个已经陷入昏厥的男人，掩不住的心中升起的恶念和杀戮之心。

　　想让他死，一了百了。

　　不过——

　　他一贯很有耐心。

　　她喜欢干净的他，不愿他染上脏污，那么他做个干净的人。

　　自从李钰来到青城后，孟柳的情绪受到了很大的波动。

　　这天吴莣迟迟没有回来，她越想越害怕，正要出门寻人的时候。

　　大门开了，吴莣满身湿气走了进来。

　　“你身上怎么打湿了？”她拿来毛巾替他擦了擦肩膀上的水。

　　“刚刚下了一场雨。”

　　“怎么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没关系，雨又不大。我去洗个澡就好。”看她眼里浓浓的担忧，吴莣柔声说道。

　　吴莣去洗澡的时候，孟柳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她一向第六感灵敏，总觉得今日的吴莣有些异样。

　　她准备等他出来问问。

　　就在这个时候，电视插播一条新闻。

　　“著名企业家李钰投案自首，自称为6.22重大少女拐卖威胁案犯罪嫌疑人。”

　　播音员声音落地，而就在同时，孟柳手上的水杯砰地摔在了地上。

　　“怎么会？”

　　吴莣的表情平静，但孟柳了解他，她能看见他眼下藏着的风浪。

　　“他怎么会忽然自首？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吴莣点头，承认了。

　　“我有个朋友，以后介绍给你。他叫山猫，是个医生。他最出色的是催眠。”

　　“电视上那种？催眠了直接可以忘却自我的那种吗？”孟柳十分惊愣，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东西。

　　“嗯，可以那么说。”

　　没有什么垃圾场，也没有垃圾。

　　不过是一点致幻的药，再加上催眠术。

　　李钰这个人，在外没什么弱点，他们找了半天才找到那隐秘的一点——洁癖。

　　然后，引他入局就容易多了。

　　李钰很狡猾，当年的证据都销毁了。

　　这些年也夹着尾巴做人，不敢造次。

　　他说得对，就算是吴莣把他送到警察局，他也可能随时翻供。

　　所以还不如他当着全国的面，自己说出来。

　　就算他清醒后有所怀疑，那也没办法了。

　　那已经铁上钉钉的事实了。

　　电视还在播放。

　　孟柳目不转睛，生怕漏掉一点信息。

　　“会不会说到一半，忽然清醒了？”

　　吴莣搂着她的肩膀，声音浅浅，“就是要他忽然清醒。”

　　这样才会更加痛彻心扉。

　　果然，第二天从程局长的口中得到了李钰要翻供的事情。

　　“他还说是你老公逼供的，说什么垃圾场……我们去调查了，根本没有那个所谓的垃圾场。而且你老公也有不在场的证据。”

　　孟柳挂了电话，走过去一把抱住吴莣。

　　“还好……”

　　“还好什么？”

　　孟柳仰头，“还好你没杀他。”

　　吴莣一僵，“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想过呢？”

　　“或许想过，但你最后没有下手不是吗？你设计了这么多，绕了这个大个圈子，还找了一堆人做不在场的证明，是因为你想通过法律的手段终结这件事情。”

　　吴莣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抱住了孟柳。

　　其实有想过。

　　因为想给她报仇。

　　但没下手。

　　因为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何况，想让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必亲自动手。

　　李钰的事情，孟柳一直在跟踪后续。

　　尽管他催眠清醒后一直想翻供，但已经无力回天。

　　后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法庭上拿到了他犯有精神病鉴定文书。

　　看到他无法服刑，只关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孟柳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明明好像正义要伸张了，却再一次败给了位高权重和世事难料。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因为至少这一次，有很多隐藏在后面的禽兽害怕了。或许他们以后还是不会收手，但起码这段时间，他们会收敛一些了。”

　　这个结果，孟柳不甚满意。

　　但这是她从不甚满意的结果中唯一找到满意的一点。

　　女孩子到底该怎么保护自己呢？

　　年少的时候，她们身边的任何大人，都可能是恋童癖。

　　后来逐渐长大，她们遇到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强奸犯。

　　成婚之后，嫁的老公也可能是家暴狂魔。

　　女孩子为什么要活得那么艰难呢？

　　可是——正是因为艰难，才在泥土中开出最美丽的花朵来。

　　她们不怕黑暗，不怕脏污。

　　只怕自己放弃了自己。

　　“吴莣，谢谢你。”

　　他原本可以不这么做的。

　　因为李钰是吴莣的合作伙伴，吴氏集团也站在了风口浪尖。

　　“浪费一点钱而已。”

　　孟柳摇头。

　　“不止……谢谢你愿意维护我，谢谢你愿意帮我，谢谢你愿意保护我。”

　　在最黑暗的时候，孟柳无数次祈祷，会出现一个人，帮她，保护她。

　　8岁的她没有等到。

　　13岁的她也没有。

　　但是，不迟。

　　25岁的她终于等到了。

　　等到那个愿意相信她，照顾她，爱护她的男人。

　　他满身黑暗，却为她撑起一片光明。

　　李钰进精神病院的那天，孟柳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不管他是真的病还是假的。能亲眼看到那个人被关住，哪怕是以这种形式，她已经很知足了。

　　毕竟，恶魔被囚禁。

　　才不会祸害那些漂亮的小天使。

　　离开的时候，吴莣牵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阳光暖暖，驱散了身上原本的黑暗和寒意。

　　“放心，恶人会有报应的。”

　　小花给她发来短信安慰。

　　孟柳点头。

　　嗯，她等得起。

　　她比他年轻，总能等到他死亡的。

　　三个月后。

　　李钰忽然死在精神病院。

　　据程局长说是被一个女孩子刺死的。

　　那个女孩也有精神病，而且还是当年被性侵的幼女之一。

　　和孟柳不一样，当年的这个小姑娘没有跑出来，反而陷落魔窟。

　　后来被程局长拯救后，精神就出了问题，这些年一直住在精神病院。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李钰整了容，女孩失了神智。

　　但是女孩还是认出了李钰，并潜伏了三个月，最终将他杀死。

　　最后，孟柳问：“那姑娘会怎么样？”

　　程局长说话很有深意，“精神病人杀人，是不用坐牢的。”

　　对那个姑娘而言，这一生囚禁她的牢笼已经亲自在她手上粉碎了。

　　她终于走向了向往的自由。

　　李钰死的那晚上，孟柳喝醉了。

　　她脸蛋红红，扒着吴莣的领带。

　　“吴莣吴莣，我今天很开心。那个禽兽终于死了。”

　　“嗯。”

　　“吴莣吴莣，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这层说法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

　　“嗯，或许吧。”

　　“吴莣吴莣，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我都好开心呀。”

　　“嗯。睡吧。”

　　他亲吻她的额头，把她放入柔软的床上。

　　回头，桌子上的手机震动。

　　他拿起来，看了看，随后转了一笔巨额钱过去，然后删除了手机里所有的信息。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意外和巧合。

　　多一件真的，少一件真的。

　　又有谁在乎。

　　最重要的是结局是皆大欢喜，不是吗？

　　按照师傅的说法，毒瘤这玩意，还是应该早点拨出才好。

　　不管——

　　用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