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岑昀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徦,严寻虽很是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
“不过…”严寻放下笔,抬眼看着岑昀,“你请这么多天假要干什么?”
“回老家看亲戚。”岑昀张口胡诌,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冲严寻挥了挥手,“谢啦,拜拜,下周见。”
“拜拜——”严寻也抬手冲岑昀挥手,挥到一半突感不对劲,但岑昀已经拿着文件走出办公室,没了踪影。
“岑先生今天没有去上班。”沈迟将下面人汇报上来的信息放在办公桌上,里面是岑昀今天的踪迹,几时几分去过哪些地点,做过什么,十分之详细。
傅松从电脑中抬起头,皱了下眉,扫了一眼桌上的报告,问沈迟:“人都跟着吗?”
“跟着的,岑先生没再向之前那么抗拒,可能是习惯了。”沈迟说。
“要保证他的安全。”傅松沉声说。
“明白。”沈迟应了声,视线看向桌上未动的报告,“那——”
“拿下去吧,以后这种事不用再特意向我汇报。”傅松淡淡地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的邮件。
看了眼对报告不甚感兴趣的傅松,沈迟伸手拿回,转身退出办公室。
请假第三天,岑昀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区,等电梯时都差点靠在墙上睡着了。
“叮——”电梯到了一楼,岑昀被开门提示音吵醒,迷糊睁开眼睛,正要迈腿走进电梯,抬头就见里面站着的身姿笔直的傅松。
傅松显然也才刚下班,手上还拿着公文包,才从停车场坐上来。
这是自上次那个没头没尾的亲吻后,岑昀第一次见他。
岑昀站在电梯外,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电梯门都要关了都没动作。
电梯门即将关上,傅松突然伸出手,手指按在开门键上,抬眼看向电梯外的岑昀:“不进来吗?”
岑雨这时才像刚反应过来,看着傅松,抬腿走进电梯。
因为是半夜,除他们外没人乘电梯,电梯没有停顿地升到20楼。
傅松先一步走出去,目不斜视地走到门口,“滴”的一声按下指纹。
岑昀还没反应过来,傅松就已经打开门走进去,直到关上门都没回头看岑昀一眼。
岑昀站在走廊,眨了眨眼睛。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傅松两人之间如此冷场,见面之后连话都没说两句。
是太累了吗?
岑昀掏出钥匙进了门,将手上的东西放在玄关上,踢掉脚上的鞋,踩着拖鞋走进客厅。
抬眼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都快三点了,傅松这个时间点才下班,应该挺累的吧。
进了卧室,岑昀脱掉衣服,从衣柜里拿出睡衣,然后手顿了一下。
难道是没认出自己?
刚刚一楼的灯光那么昏暗,再加上在电梯里也没正眼瞧自己,没认出来也不奇怪。
岑昀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将水温调热。
在花洒的水流冲在身上的一瞬间,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一句话。
“我不会再被你包养的。”
“操——”岑昀浑身淋着水,突然骂出声。
这几天太忙太累,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对傅松说过如此丢脸的一句话。
所以说…
刚刚傅松对自己的冷淡、无视以及没有反应都是有理由的,这是他对自己的答复。
——既然你不接受再次被包养,那就划清界限。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岑昀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关了淋雨。浴室里没了水声,变得空荡荡的寂静。
这样其实也不错。
虽然只是下意识说出来的一句并没有人问的蠢话,但这也确实是岑昀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不会再接受第二次包养。
现在傅松知道了,退回了安全线以内,不再做令他困扰的举动,反而是件好事。
岑昀重新打开淋浴,刚刚温热的水流经过时间已经变凉,即便是盛夏,在气温偏低的深夜还是令人难以忍受。
但岑昀却像没感觉一样,微微仰起头,让水流过脸庞,顺着身体落下去。
第53章
岑昀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的是他未预料到的人。
隔日,茶馆内。
岑昀看着眼前已经数不清多少年年没见过的人,有些生硬地叫了声:“姑姑。”
被岑昀称呼为姑姑的女人约四十多岁,身形微胖,穿着有些紧身的过于华丽的裙子,裙尾镶着一层蕾丝边,上面还闪着亮片。
岑淑华尽量坐得端正,为了更有气势,说话前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小岑?”
岑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从我爸去世那年后就没见过了。”
岑淑华被噎了一下,倒不是理亏,只是没料到岑昀说话会这么不留情面。
她稍显尴尬笑了下:“都有好多年没见了,你长大了不少。”
岑昀不想与她多话,直接问她:“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岑淑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岑昀的脸色,才说:“上个月你爷爷奶奶出车祸,一起没了。”
“上个月的事,为什么现在来告诉我?”
岑昀没有愤怒,也没有讽刺,只是很平淡地问出这句话。
事实上他和他所谓的爷爷奶奶也许多年没有联系了,比岑淑华少那么几年,但也没少太多。
岑淑华试图反驳:“因为事发突然,家里一团乱,有太多事要处理,就忘了告诉你。”
她的理由很拙劣,拙劣到岑昀甚至都懒得去戳破。岑昀抬眼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岑淑华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两只手放在一起用力拧巴着,过了半天才说:“你爷爷奶奶生前留下了一套房子,还有一些别的遗产…”
岑昀听着费劲,直接打断她,“这些事应该跟我没关系吧?”
“也不是没有关系,按理说岑中严可以继承二分之一,但他去世了,这份遗产就落在了你头上…”
岑中严是在岑昀初中时去世的,从葬礼之后岑昀便再没见过从小最喜欢带给他礼物的姑姑,和每次见面总会抱着他逗他玩的姑父。
就连他以为最疼爱他的爷爷奶奶,也在得知李女士的病后,渐渐不再有联系。
岑昀抬眼看着岑淑华,“所以你是来给我这份遗产的,还是来要回去的?”
岑淑华脸上刚刚才挤出来的笑容顿时僵住,有些心虚地说:“小岑啊,你看你爸都没这么多年了,而且老头老太太这些年也都是我跟你姑父在赡养,是不是应该…”
“不好意思,”岑昀站起身,俯视着岑淑华,“我有点不太舒服,去趟洗手间。”
岑淑华愣了下,随即说:“哦…哦…你去吧。”
岑昀打开包间门,没走出两步就停住脚步,微微弯下腰。
有点恶心,也有点呼吸不上来。
从他爸的名字从岑淑华嘴中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从他爸的死被当做谈判的筹码,他就恶心地想吐。
岑昀手扶在走廊的墙壁上,用力站起来,背靠着墙。岑淑华甚至都没有客套问一句李女士的病情怎么样了,问一句她现在还好吗。
等那股令人窒息的恶心感终于消散,岑昀闭了闭眼睛,直起身体要回包间,旁边的包间门突然打开了。
萧疏雨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岑昀,惊叫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回头看了眼包间内,皱着眉看着岑昀:“你不会是在门口偷听我们吧?”
岑昀顺着萧疏雨的身体看到包间里坐着的傅松——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但他认错不了。
“我是狗仔吗,没事来偷听你?”岑昀现在没有心情与萧疏雨过多纠缠,迈腿要走,萧疏雨却伸手拦住他。
“你是不至于来偷听我,但可不一定不会来偷听我们。”萧疏雨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发音得很重,像是在暗指些什么。
“你有病吧?”岑昀懒得对萧疏雨没有脑子的猜想做出辩驳,表情不善地打开他的胳膊,直直走了过去。
萧疏雨看着岑昀离去的身影,回到包间问傅松:“他刚刚不会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吧?”
傅松听到刚刚萧疏雨在门口跟岑昀的对话,不甚在意地说:“他听到也没关系。”
萧疏雨的神情一下紧张起来,“怎么可能没关系,那可是——”
傅松抬起眼看向萧疏雨,很轻松地便打断了他的话,“下周沈迟会把新的合同发给你。”
提到这事,萧疏雨一下高兴起来,笑看着傅松,“我帮了这么大一个忙,傅总是不是也得满足我一点条件啊?”
傅松把弄着手上的U盘,看着萧疏雨:“你已经开过条件了。”
“那只是对公司开出的条件,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忙,向你提一个私人条件应该不过分吧?”
傅松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萧疏雨,没说可以,但也没开口拒绝。
于是萧疏雨胆子大起来,说:“下周你如果有空的话到剧组来探次我的班吧,你本人来了我在剧组会更有分量一些,也好让其他人不敢再在背地里传我的闲话。”
岑昀回到包间,岑淑华不知正在与谁通电话,神情很严肃,见他进来了,立刻慌张地收掉手机,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
“小岑,”等岑昀落座,她便迫不及待地发问,“你怎么考虑的?”
“爷爷奶奶去世了,按理来说我应该参加他们的葬礼,见他们最后一面。”岑昀说。
“当时葬礼办得匆忙,没来得及联系你——”
“没关系。”岑昀说,“不过葬礼没参加,总归还是要回去看一眼的。”
岑淑华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这两天跟公司请了徦,正好可以回去看看他们。”岑昀说。
“你要回去?”岑淑华瞪大眼睛。
岑昀点了下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反问她:“不行吗?”
“不是不行,这…”岑淑华显然没料到岑昀会这么说,一时摸不准他的打算。
“至于其他的事,就等到时候再说吧。”岑昀放下茶杯,站起身,“今天的茶我请了,过两天回去的时候我再联系你…姑姑。”
岑昀今天本还有其他事要做,但和岑淑华的见面让他倒了胃口,再无其他心情,从茶馆出来就直接回了家。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打开储物间的门。
当初他租这套房子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在卧室里面有一个储物间,很小,人站进去之后甚至都很难转身。不少来看房子的人都嫌这个储物间没什么用还占面积,不如不要。
可岑昀当时只看了一眼就相中了,直接和中介签了合同,第二天就搬了进来。
门被打开,原本空荡荡的储物间里现在放着一张大小刚合适的木桌,上面摆着两个相框。
相框前有个烛台,每天都会被放上新的蜡烛。
昨夜放的蜡烛已经快要燃烬,岑昀拿出一个新的,点燃,替换上去。
火苗渐渐开始燃烧,融化着蜡烛,顶部围成一小圈半透明的液体。
岑昀看着相框里的人像,突然很想说点什么。
他想跟李女士吐槽今天的岑淑华,嘲笑一番她的品味,再鄙视鄙视她的贪财,把她从头到尾都数落一番。
也想跟岑中严撒撒娇,让他看看他生前那么疼爱的妹妹是怎么对待自己,又是怎么张牙舞爪着觊觎死去老人的财产的。
可惜冷冰冰的照片不会说话,没法回应他的吐槽,更任由不了他的撒娇。
=岑昀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想故作轻松地笑一下,却笑不出来。
“你们两个倒是恩爱,那么早就一起团聚了。”说完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瘪了瘪嘴,“你们儿子被别人欺负了,你们看见了吗?”
被火苗融化的蜡烛顺着烛台缓缓滴落下来。
“我现在成孤儿了,所以他们谁都敢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