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有喜了
“陛下若真想了, 我们就回去吧?”
元霄却摇摇头, 她若回去了,有人就会利用她来威胁师荼, 她不要成为师荼的软肋。
原著里师荼什么都没得到, 最后为了他爱的人而死,她不要他在爱上自己之后还被自己连累, 她只想他好好活着,按照初心当他的皇帝。
她要他高高在上, 受万民敬仰, 而不是永远披着乱臣贼子的皮,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他本值得最好的,她想他幸福安康。
“走吧。”只要脚步不停下来,思念就追不上。
就在此时, 一堆携枪带棍的侍卫, 护卫着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直冲排队领粥领棉被的百姓, 前面有人躲闪不及, 还被撞倒一片。
然而, 冲在最前面的侍卫连话都没说一声, 只将□□往地上重重一杵, 把施粥施棉被的摊点直接给隔绝开。
“这是平洲地界,没本世子的允许,谁让你们在此布施的?”
马车门帘撩开,钻出来一个披着裘皮大氅的年轻男子。年纪约莫二十左右, 长得也算眉目俊朗,可咋眼看得,神不端,气不正,妥妥一个衣冠禽兽模样。
“世子?藩王世子我都见过,怎么不记得有这号人?”
秦放几乎下意识地将元霄斗篷的兜帽给拉了下来,遮住她的小脑袋,这才回答,“这里是平洲,是逍遥王封地,但这些年,都是临淄王代为管理。”
逍遥王自然是没什么世子的,这个人只能是临淄王的儿子。
如今元泓在天牢生死未卜,这位可能是临淄王新挑选出来的世子。
可世子不是要由朝廷册封才能算数吗?
没得到她这个皇帝的应允就敢贸然自称世子,临淄王一脉果真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负责布施的是柳家商行,柳家以商起家,商行遍布九州,各种物资调运只有它最多最及时,所以布施这种事,师荼交给柳彦最是合适。
柳家能开这么大商行,运这么多布施物资,怎么可能没点侍卫随从?
摊点被围,没一个人心慌气短,几个大冬天还穿着短打的壮汉只默默往前一站,“世子”元昊瞳孔就忍不住缩了一下,底气明显泄了几分。显然,他也没料到对方来头这么大,连他都不畏惧,竟还能武力相抗。
这时管事的才从棚子里出来,上前便是一揖,并掏出公文,“我等是奉皇命布施,不知犯了何事,需劳动大公子亲自来问询。”
“奉皇命布施?”
元昊眯眯眼,难不成连小皇帝都知道平洲民不聊生了?
“皇上为何要布施?”
那管事向上都方向拱手一揖,才道:“皇上仁厚,半月前上林苑出了飞龙在天吉兆,皇上决定布施天下,为万民祈福!”
原来是这样……
元昊计上心来,“皇上龙恩浩荡,是百姓之福,只是这么多粮食棉衣棉被给这些对江山社稷毫无裨益的贱民所用,太暴殄天物了!”
管事眯了眯眼,“那以昊公子的意思?”
“如今平洲地界归本世子管辖,本世子最是了解,哪些人才是真正需要这些东西的人,你们带了多少东西,不如全交给我来布施?”
这分明是要明抢啊!
那些大冬天穿着破烂衣衫,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百姓,眼中尽皆露出绝望眼神,甚至有人已经抽泣起来。
“临淄王府每年征了我们一半的粮,织的布也要强行征用去,现在连皇上布施也要强抢,难道想饿死冻死我们不成?”
一个年轻人不服气地放声高喊,他身边的人赶紧扯了扯他破烂的衣裳,不让他出声。
可惜还是晚了。
一条长鞭嗖地朝他劈来,瞬间就在他身上落下一道血痕,也不知道这条长鞭抽打过多少人,上面血迹斑斑,洗也洗不干净。
人群瞬间被分开成两道,长鞭的尽头只剩那名被抽趴在地上的年轻男子,这一鞭像是要了他半条命,半天没从地上爬起来。
“还有谁不服?!”
元昊盛气凌人地扫过贫苦百姓,左右各一名手握长鞭的壮汉,长鞭在手里轻轻掂了掂,像是随时准备抽在不听话的人身上似的。
百姓们尽皆瑟缩在一起,哪里敢擅动分毫?
“把这个刁民吊起来,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忤逆犯上!还有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们还想领米粮领棉被?”
满街的百姓敢怒不敢言,谁还敢上前去领救济?
元昊这才笑眯眯地看着柳家管事,“你们都看到了,没什么贫民百姓需要救济,这些东西给本世子,本世子能让它们物尽其用!”
柳家一众人脸黑得不能看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柳家商行还要在平洲经营下去,各路人脉都是要疏通的,又怎能真的将元昊得罪了去?
但这是朝廷分派的物资,是朝廷对柳家的信重才给柳家的,没落到黎民百姓手里,却落到这么一个纨绔手里,他们该如何交差?
无耻!
秋辞毕竟年少气盛,以前流落街头的时候,挨饿受冻没少受,对这些强取豪夺的人深恶痛绝。
“陛下,咱们就眼睁睁看他这样抢百姓的东西?”
“那是朕的东西,谁敢抢!”
元霄那暴脾气说上来就上来,最近几日,她都感觉自己好像脾气变差了,变得更多愁善感,还完全不想去压制,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别综合征,连姨妈都不肯来了。
元霄坐在马车内,故意大声说:“这是朝廷给贫民百姓的物资,既然这里没有人需要救济,那自然是交还给朝廷,给其他需要救济的人用!”
百姓拿不到,你也休想拿走分毫!
她的声音刚好能让柳家管事和元昊听到。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柳家管事眼睛蓦地一亮,“正是如此!既然这里没有百姓领取,那我们就会将物资运到下一个地方。大公子见谅,欺君之罪,草民是不敢犯的!”
“你——”
元昊气不打一处来,欺君之罪往这里一摆,即便是他也不敢担。柳家商行不敢得罪他,他又何尝敢得罪柳家商行?
元霄料准了只要柳家商行不给,元昊便不敢硬抢,但元昊不敢硬抢,可不表示,不敢拿他们仨出气。
两条带血的鞭子一起向元霄所在的马车抽过来,就在鞭子接近马车一刹那,秦放和秋辞同时出手,一人拽住一根。
“找死!”
元昊冷哼一声,一个眼神,两个手下便要将秦放和秋辞给拽下来,这两位可都是以大力著称,论抢鞭子,还真没谁抢得过,然而只是一个照面功夫,鞭子便脱手了,接着鞭风撕裂空气,重重抽在他们身上,血腥味伴随着痛呼声同时传出。
百姓看得拍手称快,元昊直接黑了脸。
然而秦放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再一鞭子抽中吊人的绳子,竟将那绳子生生给抽断,方才忤逆了元昊的人落在地上。
在平洲地界,元昊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顿时怒了,一声令下,十余名高手扒刀而出,纷纷朝元霄所在的马车砍来,然而同样只是一个照面,这十余人纷纷倒在地上。
元霄只挑开一道缝隙,冷眼瞥着元昊:“昊公子可还要打?”
看到这等身手,元昊再蠢也知道对方来头不简单,哪里还敢造次。
“敢问姑娘贵姓?”
元霄自然不能说自己是逃跑的小皇帝,“我姓萧。”
元昊心头一动,“是哪个萧?”
“自然是有能力与你临淄王府硬扛的那个萧。”
“难道是……”元昊大惊,该不会是安西都护府那个萧吧?听说萧家二姑娘嚣张跋扈得很,这行事作风怕还真是。
元昊忍不住往这边马车靠近几步,试图从撩开的帘缝里瞅得对方真容,却只看得红色斗篷以及一块白色面纱,连眼珠子都没看到一眼。
听说萧瑾如都是蒙面纱示人,果然真是!
元昊立刻缓和了语气,还堆出笑容来,“萧姑娘难得来平洲,不如移驾府上,让本世子尽尽地主之谊?”他的脸都快凑到马车跟前了,秦放拔剑出鞘,及时拦住他去路。
“元泓弑君犯上进了天牢,本姑娘怎么没听说临淄王有新立世子,昊公子还是不要乱给自己加头衔为好。”
能说出这句话,更加应证来了对方身份非同一般,元昊心中的窃喜挡都挡不住。
“萧姑娘说得是,不过家父已经递上折子,世子册封不过迟早的事。”即便有秦放拦着,元昊的脖子也忍不住往前凑,这可是萧家二姑娘,若得到她青睐,就相当于得到了萧家二十万私军的支持。
别说临淄王的王位了,说不定更进一步都行。
元霄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小九九,故意将帘子挑开,露出漂亮眉眼,笑眯眯地看着元昊,“这么说,我是该先恭喜昊公子了!”
那眉眼,如星如月,只这一笑便像要勾人魂魄。
这个世上最无法抵挡的女人无非是身俱权势,却还貌若天仙。
“萧姑娘这是准备上哪儿去?”
“游历天下,增长见识。”
元昊脑子精明地转动着,“如今天寒地冻的,看着就要下雪,萧姑娘不如到弊府休憩数日,不然,若被萧都护知道,他们一定会怪罪我怠慢于你。”
呵,果然萧瑾如就是个香饽饽,走到哪里都有人打主意。
“不是我不愿意去,而是家兄一直骂我嚣张跋扈,今日见得昊公子的作为,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家兄若知道我与你交好,定饶不了我!”
“误会误会!刚才都是误会!”元昊立刻叫手下让开道,组织百姓按秩序领救济物资。
元霄对此非常满意,视线落到那个挨了一鞭子的男子身上,元昊意会,亲自将人扶起,还将自己的裘皮大氅披到他身上,还掏了一锭银子给他去看大夫。
这才又回到马车前,“萧姑娘觉得可满意?”
“满意满意。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萧姑娘这回可能到弊府做客?”
“昊公子带路。”
元霄爽快得很,秦放和秋辞对视了一眼,立刻全神戒备起来。
元昊感觉自己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急匆匆回到马车上,率先在前带路。
但能够统领一地的人哪里会是吃素的,刚到府上,就招来一个心腹:“去查查,萧瑾如是不是离开上都来了平洲。”
心腹问:“要不要告诉王爷?”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确定她身份再说。”其实,他担心的是,消息走漏到临淄,他的那些亲兄弟会不择手段跟他抢萧瑾如。
那自己胜算又低了。要说,也得等他把萧瑾如拿下再说。
回头,元昊笑得毫无芥蒂,亲自搭了凳子去扶元霄下马车。
纤纤玉手,婀娜身姿,美娇娥温香软玉,教人心荡漾起一片春风。
“逍遥王府?”
元霄看着门额上的大字,这可不就是逍遥王府吗?
“萧姑娘知道逍遥王自幼父母双亡,一直养在临淄王府,这逍遥王府和封地便由我们临淄王府代为掌管。”
什么代为掌管?分明是据为己有。
“原来如此。”面上,元霄把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傻白甜,还是一个不知世故无知又任性的傻白甜。
进了王府,看这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比皇宫比起太极宫不遑多让。
元霄就一个感觉,这是一个有钱的主儿。
于是,第一天,她以布施集福为由,差点搬空了人家的粮仓,元昊眼巴巴看着,忍了。不过几百石粮食而已,怎么能跟萧家二十万私军比?
第二天,元霄要穿新衣,要新的珠宝首饰,于是把人家库房属于女人用的又搬了一半。
元昊磨了磨牙,哪家大家闺秀会这么不要脸,在别人家里为所欲为?
但为了萧家二十万私军,他忍了。等他将萧瑾如骗到手,届时再以夫君的身份好好教她做人。
第三天,元霄正想着怎么折腾元昊,忽然蹲屋顶探听消息的秋辞过来禀报:“逍遥王来平洲了!”
“元涉?”
这可是逍遥王府,元涉来平洲自然是会住这里的,若被他碰到还不得露馅儿?
元霄借了个由头,便带着骗来的金银珠宝,驾了马车准备跑路。
但马车行出王府没多久,就见得一辆马车从另一端过来,他们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马车前方的徽标,就听到沿路百姓在喊:“逍遥王回来了!逍遥王回来了!”
这声音惊喜中透着无限渴望,好似深陷泥澡的人忽然看到了曙光,看到了愿意伸手将他们救上去的人。
“逍遥王终于回来了!”百姓喜极而泣。
带着人出来“迎”元涉大驾的元昊冷哼一声,“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百姓吓得尽皆一缩,哪里还敢发声,只是看着渐行渐近的马车,眼中满是希冀。
“陛下,我们该走了,若是被逍遥王看到,就露馅儿了。”
元霄却迟疑了,“秦放,找个不起眼的院子,我们先住下。”
秦放看看被元昊的人包围着的孤零零的逍遥王马车,点了点头。
这边刚走,元涉像感觉到什么似得,撩开了车帘,朝这个方向看来,可惜,连小皇帝一根毛都没见着,倒是瞧见了令人厌恶的元昊。
元涉冷眼扫视包围过来的人,“昊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元昊笑得阴邪,“这不听说逍遥王回来,出门相迎吗?你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府上都没什么准备。不过,你回来得也正是时候,萧瑾如正在府上作客。”
上都的消息没传过来,但是,元涉是见过萧瑾如的,让他来分辨一下人是真是假,总是没问题的。
元涉一听,顿时脸色骤变。
萧瑾如,不还在上都吗?怎么可能来这里?
然而,等他跟着元昊来到传说中的萧瑾如的住处时,哪里还有半个人。
卧槽!
被人骗了!
元昊大怒。他的粮食,他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啊!
但元涉却像从这里嗅到了属于小皇帝的气息,手指拂过她曾经坐过的地方,心里一股暖意溢出。
是的,一定是她!
她来了平洲,还住进过逍遥王府!还骗了元昊这么多钱……
一朵笑容溢出嘴角,元涉知道,小皇帝一定是为平洲百姓打抱不平,也是为他打抱不平。听说自己回来,她就逃了,但她一定在某个角落,静静守护着他。
不要问他为什么,他就是笃定会是这样!
因为丢失了血缘关系而变得迷茫的他,空虚的内心再度被填满,顿时斗志昂扬。
这次,就算是为了教她安心,他也会把平洲夺回来,不管前面多少毒蛇猛兽,荆棘丛林!
“给我搜,把平洲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给找出来!”
他元昊还从来没吃这么大的亏!
“合适吗?”元涉的声音突然冷幽幽冒出来。
“什么?”
“你被一个江湖宵小骗了的事,就这样堂而皇之传出去,传回临淄,传到临淄王府,传到你那些兄弟耳里,或者传到临淄王耳里,合适吗?”
冷汗无辜冒出来,元昊才醒过神来,他被一个女人骗去那么多钱财米粮,若真被临淄王府的人知道,那些兄弟会怎么撺掇他爹,他爹又会怎么看待他?
届时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世子位只怕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何况,你现在搜怕也是晚了,知道要露馅儿,他们又怎么可能留在平洲,早跑没影儿了。”元涉又说。
元昊深以为然,现在最大的麻烦不是那些宵小,而是元涉,十多年了,他竟然敢不通报一声回平洲,只怕是来者不善。
那厢,元霄叫秦放卖了那辆华丽得过于显眼的马车,找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住下来。
骗了元昊那么多钱财,怎么不大吃一顿?
烧烤、麻辣烫,还有美酒,应有尽有。
也不知道是长途跋涉太劳累,还是有了钱太兴奋,她刚提起酒壶要给秦放倒酒,忽然眼前一黑,酒壶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便昏了过去。
幸好秦放将她接了个正着。
两个大男人都吓傻了。
“秋辞,去找大夫。”
很快大夫找了过来,这一把脉,大夫笑了,“夫人这是有喜了……”
有喜?
卧槽!
摄政王这么能干的?!秦放整个人都不好了!
上都,太极宫,昭阳殿。
桓煊急匆匆拿着几个串串跑进来。
“王爷,您尝尝,这是不是皇上做的味道。”
哪里需要尝,只需要闻一闻就知道,这是小皇帝做的烤串。
“从哪里得到的?”
师荼兴奋得无以复加。
“沿途暗线追踪到的,最后一次出现在平洲附近一个小镇上……”
平洲?
那是逍遥王封地,如果小皇帝在附近一定会去平洲看看,算算时间,现在元涉也差不多到平洲了,元涉是为夺取平洲控制权而去,小皇帝怎么会袖手旁观?
“备马!本王这就去把她抓回来!”他倒要问问,奏折上的I U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拒绝他,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