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顾南再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他转头看去，程轩正在窗前低声跟人打着电话，手上的针已经拔下来了，他在睡梦中没有一点感觉。
程轩转过头看他，刚好与他的眼神对上，程轩微微一愣，缓步走了过来，手掌碰上了他的额头。
“嗯，那先这样。”
等程轩挂了电话，顾南问道:“有什么事吗？”
程轩摇摇头，给他倒了杯水，温声说:“没什么事，还好，烧退了。”
顾南坐起身，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声，接水杯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原地，脸有些泛红，“谢…谢谢学长。”
程轩把水杯塞到他手里，揉了揉他的头发，“中午了，先喝点水，我去外面给你拿药，一会儿我们去吃饭。”
顾南点点头，看着程轩出了病房。然后长叹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一脸懊恼。小声抱怨道:“不争气。”
肚子抗议似的又叫了一声，顾南扁扁嘴巴，摸摸自己的肚子，嘴里念叨:“好嘛好嘛，对不起，你别叫了。”
程轩拿药的时候，顾南就走了出来，扬着两个小梨涡走到他身边。程轩把药递给他，又跟医生要了一张纸，把医生嘱咐的话写在上面，一边道:“记得按上面写的量吃。”
顾南乖乖点头，程轩把纸条塞到装药的袋子里，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两人来到了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饭馆，店面不大，却很干净，简简单单六张桌子，也就能容纳20多个人。
程轩带他坐下，老板笑呵呵的过来，“小程啊，好久没见你了，今天吃点什么？”
程轩微微笑道:“李阿姨，好久不见。我朋友胃不太好，想着李阿姨这儿的粥熬的特别好喝，就带他过来了。”
老板笑的合不拢嘴，道:“就会哄阿姨开心，那给你同学来一份南瓜小米粥，再来个糯米藕，你还是老样子？”
程轩点点头，“那就辛苦李阿姨了。”
回过头，见顾南呆呆的看着他，程轩疑惑道:“怎么了？”
顾南道:“学长，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吗？”
“嗯，刚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在这边吃饭，李阿姨做的饭很好吃，后来进了公司以后，就不怎么来了。”
“哦哦，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这可能算是特别的缘分？”
顾南噗嗤一笑，“那学长的特别缘分也被我发现了。”
小朋友眼睛亮亮的，笑起来的时候好看的不行，像是天上的太阳，看的人暖烘烘的。程轩觉得自己可能要恋爱了。
“一会儿尝尝好不好吃，如果喜欢的话，经常带你来吃。”
顾南因为他这一句话心脏嘭嘭嘭的跳，经…经常？这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程轩邀请我以后一起吃饭？妈妈！我出息了！
“真的？”顾南瞪大眼睛，灼灼的看着程轩，程轩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真的。”
顾南眼睛更亮了，就差没有把开心到想转圈写在脸上，程轩轻咳了一声，问道:“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让我感觉我像什么吗？”
顾南僵了一下，“什么？”
程轩忍笑一本正经的说:“我觉得我像一根肉骨头，而你饿了好久。”
顾南反应了几秒钟，红晕迅速占领整张脸，连耳朵尖都变红了，忙摆摆手道:“不是，不是，学长，你别误会，我没把你当肉骨头…不是…我没饿好久…我…我也不是那么饿…”
程轩看他的样子，心情颇好的问道:“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顾南没有反应过来，话脱口而出:“我当然是把你当男…”顾南猛地闭嘴，双手捂住嘴巴，睁大了眼睛。完了完了完了，嘴瓢了，还好刹的快。
程轩双手放在桌面上敲，歪了歪头，“嗯？”
顾南摇摇头不说话，大眼睛眨啊眨，老板刚好把菜端上来，笑道:“你们这是玩什么呢？”
程轩笑了一下，看了顾南一眼，说:“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看来，是我输了。”
顾南不好意思的放下手，冲老板笑了笑。程轩没再追问那个问题，“先吃饭。”
下午，顾南在医院门口下了车，整个人像是幽灵一般，飘进了医院的门诊楼。脑子放空，持续的炸着烟花，一片五彩斑斓逐渐变成了一片空白。
脑子里反复循环着今天中午的事，顾南捏了自己一把，又揉了揉，真的。
中午吃完饭，两人开车回到学校，在停车场的时候，程轩突然问道:“顾南，我可以追你吗？”
顾南听到这句话，整个大脑都死机了，机械的转过头，程轩在看着他笑，又听他问:“可以吗？”
顾南第一个反应就是，我是不是在做梦？第二个反应才是，程轩说要追我？程轩要追我？？程轩追我？？？
眼睛逐渐变大，“学…学长…你喜欢我？”
程轩思考了一下，认真道:“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但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很放松，你生病我会很担心，为了你我可以推掉所有的事情，每次看到你我都想笑，我觉得我是想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那么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顾南被这一番话砸了个晕头转向，脑袋里像是装了个复读机，一遍一遍循环播放程轩的话。
程轩贴心的给他缓冲的时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顾南回过神，对上程轩的眼神，脸唰一下红了。程轩失笑:“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顾南鼓起勇气，看着程轩说:“我喜欢学长，所以学长不用追我，我…”
程轩摇了摇头，“不可以的，顾南，我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需要你像献祭一般挥洒你的爱意，我需要这段时间来向你证明我的心意，你也需要用这段时间来考虑我适不适合做你男朋友。”
程轩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温柔而坚定的说道:“顾南，我要的是长长久久，你明白吗？”
顾南愣愣的点头，程轩又笑道:“明天开始，我可要在你面前露出本来面目了，在你彻底确定之前，还有机会跑掉哦。”
顾南摇摇头，认真道:“不会的。”
程轩一怔，也不再说什么。将他送到了宿舍楼下，又叮嘱他按时吃药，最后揉了揉他的头，去忙自己堆积的事情去了。
程轩一走，顾南就一直恍惚到了现在，走到蒋沐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蒋沐清冷的声音，“请进。”
顾南走进去，对着蒋沐笑了笑，“蒋沐哥，我来拿药。”
蒋沐推了推眼镜，把药从桌下拿上来，看他双眼放空，漏出来的手背上还贴着绷带，皱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顾南回神，顺着蒋沐的目光看过去，然后说到:“没事没事，上午有点发烧，挂了瓶水。”
蒋沐说道:“你体质不好，平常要多运动运动，还要多喝水。”
顾南点点头，露出两个小梨涡，“我知道了蒋沐哥，谢谢你帮我熬药，改天请你吃饭。”
蒋沐起身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走吧，我送你回去。”
顾南忙道:“不用了，不用了蒋沐哥，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蒋沐走到门口，道:“我正好出去有事，你状态也不好，走吧。”
顾南只能跟上。
…
程总今天心情很好。这是鼎峰员工今天唯一一件达成共识的事。
偌大的办公室里，男人在办公桌后翻看着手中的文件，桌前站了一排人，战战兢兢的等着男人看完手中的文件。
男人眯了眯眼睛，伸手揉了揉眉心，把手中的文件扔到桌子上，沉声道:“重做，你们先出去吧。”
几个人像是不敢相信，愣了几秒后拿起文件就快速走了出去。直到远离了办公室大门，才小声说道:“程总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是啊是啊，这还是我第一次完完整整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你哪次缺胳膊少腿了？”
“嗐，就是个比喻，我们程总，对细节严苛的不行，以前哪次不是列出一堆错误条款来。”
“也是，程总都看不出生气来，就是让人觉得瘆得慌，商场上都叫程总笑面虎呢，有时候我真宁愿他发火。”
“诶诶诶，行了行了，赶紧工作去吧。”
程轩坐在椅子上，唇角勾着笑，真期待，那个小朋友会怎么做呢？程轩对自己可真是太了解了。
从小他受到的教育就是绅士品格，把自己装在一个透明壳子里，永远绅士，永远温柔，这世间的喜怒哀乐五彩斑斓好像与他没什么关系。强制性的，让他独自成为一方天地，足够的温柔，足够的理性，足够的冷漠。
所以他渴望温暖而鲜活的生命，更渴望自己独占这种鲜活。他无比渴望一份明晃晃的炽热的爱，尤其是在他动心了以后，这种渴望更是如影随形。
而在这样的渴望下，终究会变成一种扭曲的占有欲，它会凝结成一张网，将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小朋友网在其中，再由小朋友亲自系上结，再也走不出他的世界。
怎么办呢？万般的温柔，从来都是由万般的痛苦堆积而成的。
手机叮铃铃的响着，程轩看了一眼号码，唇角的笑渐渐凝结，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Boss，一切都准备好了。”
程轩停顿了两秒，最后说:“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