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章邯来,稳打稳扎是最好的选择。135
张良沉吟一下,“如今楚军颓势已显,韩信与彭越之所以不前来赴约,是因为他们觉得还没有得到封地,大王若是愿意和他们共分天下,他们就会立即前来。若是不能形势就难以预料了。”
刘邦呼出一口气,伸出手在自己的眉心上揉弄着,露出疲态“子房先生你说,要给多少才能填饱了他们的胃口。”
“大王如果把从陈县以东到海滨一带地方都给韩信,把睢阳以北到谷城的地方给彭越;使他们各自为自己而战,楚军就容易打败了。”张良道。
刘邦沉默一会道“善。”说罢令人草拟帛书盖上王印令使者连夜向韩信和彭越送出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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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娖在汉军大营中虽然没有和那些军士一起上战场,但是她自己到外面走一圈,见着汉军军士们面色麻木东倒西歪的样子就知道汉军和楚军这一役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张良所居住的营帐里现在是咿咿呀呀声不停,不疑正是在学习说话和走路的时候,乳母和侍女们抱着他,让他踩在地衣上开步走。而且一边让他走路一边逗弄他。现在的不疑已经能被乳母抱着走。
昭娖带着侍女在外面稍稍走动了一下就回了营帐,走的开心的不疑看见母亲的衣裾,直接开步子就朝母亲走去。
“哎呀哎呀,少主慢些!”抱住他的乳母喊道,干脆把婴孩抱起来。
昭娖从乳母怀里接过儿子,不疑老老实实被她抱在怀里。小嘴一动,“阿、阿、母。”声音里带漏风,咬字也不清楚。昭娖拍拍他的小屁股,把他放倒折榻上让他继续爬。
幼儿的好奇心和旺盛的精力让他对那边放置的竹简越发有兴趣,扑腾着要爬下榻。昭娖看着儿子一路朝着榻边爬去,一手拎着他的衣服后领。不疑的力气很大,见着朝着前面爬不动,更加使劲向前爬。倒是昭娖不敢用力勒住他脖子,赶紧松手将他抱了过来。
竹简是十分金贵的东西,不可以随意可以给孩童玩。昭娖接过侍女捧上的木球,放在儿子面前。
“来,不疑乖,玩这个。”昭娖口中说着,将手中的木球在儿子眼前晃荡,可是不疑根本就不吃她那一套,哇的一声哭出来胖手还一下子就把昭娖手中的木球给拍掉了。
昭娖脸上的笑立刻就消失了。双手把怀里的儿子抱出来放在榻上。
乳母刚刚想要前去哄被昭娖拦下,“不必管他,让他哭。”
“女、女君……”乳母嗫喏着,瞅着榻上的孩子哭的越发伤心,似乎都有些喘不过气。
“如了他的意,下次他肯定有样学。”昭娖说,“哭一哭也就过去了。”孩子哭她也不好受,但是要什么给什么也不好。
不疑嚎啕了一阵见着不关是母亲还是乳母都没来安慰他,哭声就没之前那么高亢,过了会抽泣着自己躺在榻上睡过去了。
乳母站在那里,只敢偷偷的打量一下榻上的孩子。
“打些热汤来,给他擦了身换衣服吧。”昭娖揉揉眉头说道。
擦干净因为大哭起的那一层汗水,换掉衣服,不疑在榻上睡的香甜。小孩子记不住事,刚刚还在嚎啕大哭,现在又睡的什么事都没有。
这会张良从外头走下来,他看见昭娖守在榻上,榻上面的不疑睡的香甜的很。
张良看着儿子那张熟睡的小脸蛋就笑了,“睡得倒是安稳。”
“方才还在不要命的哭呢。”昭娖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怎了?”张良问道。
“这小子看上了你那堆竹简,吵着要不给就哭。”昭娖说着有些无奈。
张良轻笑一声,“不愧是我的儿子,年纪小小竟然就喜欢书简了。”
昭娖听着他那话,嘴角抽动一下,“你以为他拿书简是来看么?最近他在长牙,痒得很,抓着东西就用来磨牙!”一岁大长牙的婴孩,恐怕对张良那堆书简的不是什么看,而是一口咬下去弄的全都是口水才是真的。
张良左手握成拳头放在唇上轻咳一下。他垂目看着儿子一只手已经伸出被子外,张良将那只手轻轻放入被子里。
“你们退下。”张良沉声道。
营帐内侍女双手交叠举过头顶跪伏行礼后面对主人趋步退出帐外。
昭娖看着侍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后,眼睛看着张良的脸,张良年过而立,眼角已经有些细细的纹路,但却有着经过世事洗涤过后的睿智和魅力。相比较那张美貌,这种睿智更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
“这次对上楚军,是不是败了?”昭娖迟疑了下问道。
“嗯。”张良没有半点遮掩,“项籍亲自做斗争,军士不敢和他直接对阵,大王眼下打算固守大营不主动挑战楚军。”
“子羽善于一马当先,”昭娖说道,然后她头脑中闪过什么,“出征前大王不是向齐王和魏国丞相发令么?怎么……”
齐王和魏国丞相值得就是韩信和彭越。昭娖印象里这两人一个用兵排阵如神,一个打游击战相当厉害。如果他们都前来助阵不至于败得如此狼狈。
“齐王和魏国丞相没来。”张良笑道。
“为何?”昭娖问道。
“他们认为自己手中尚无封地,出兵对他们也无甚好处。”张良话语间淡淡的,似是与他无甚关系。
昭娖听了点点头“也是,觉得自己没有好处又怎么会尽力呢。不过齐王和魏丞相,怕是祸事近了。”
张良听到她的话,看向她。眉梢饶有兴趣的挑起“何出此言?”
昭娖抬头看着,“你想啊,现在天下大乱汉王在出兵之初便向他们发令,如今他们为了封地拒不发兵,置汉王于险境。如今天下尚未安定,汉王需要用他们去对付楚王。一旦楚王被拔除,天下安定。那么他们的境遇就危险了。当初可以为了封地不听调遣,为君者自然要对他们格外疑心。人欲无底,谁能知道他们想要的只是一片封地而不是整个天下呢?子房不闻‘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
张良听了,看着昭娖的眼神也似有不同,“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他轻轻将昭娖昭娖说的话在嘴中念了几遍,“此言良还未曾听过。”说罢他双手从袖中持平举起朝着昭娖作了一揖,“多谢贤妻之言。”
昭娖见他这幅郑重其事的样子吓了好大一跳,她赶紧回避过身子去,然后问道“那话你真的没听过?”难道现在这句话还没有出现么?
张良好笑的看着她摇了摇头,“此话我也是从阿娖这里听到的。”
昭娖听了脸上微微有些红,这算不算是剽窃?她无心的。面对张良那双带着笑意的黑眸,昭娖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边上动了动。
作为历史盲的昭娖不知道,‘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乃是出自宋初。比眼下还晚了一千多年呢。
张良手从宽大的袖中探出覆上她袖下的手上。
“阿娖想的很好,但是眼下汉王还用的上他们,先将项籍这只猛虎击倒,大王又怎么不舍得那些封地。”
昭娖那只被他覆住的手一翻握住他的手掌,笑了起来“这是自然,眼下可不是吝啬的时候。许给他们好处除掉劲敌,还是赚了呢。舍得,有舍才有得。”
张良看着昭娖脸颊上尚未散去的红晕,心中某个地方被触动,他另外一手也伸出去落在昭娖的手腕上,然后顺着手臂一路抚摸到她的肩胛处。昭娖转过头去,对他的轻薄抱着放任态度。
张良正想去轻薄一下她的脸颊,突然在榻上睡得香甜的不疑转醒,转着脑袋找人。见着母亲就坐在身边,立刻张开嘴哭要抱。
原本旖旎的气氛被孩子的啼哭给破坏的一干二净。昭娖也顾不得和张良你侬我侬,赶紧去抱儿子。
小孩子也果然不记仇,睡了一觉也不记得母亲把自己丢在榻上不管的事了。撒娇啼哭两声,在母亲柔软的怀里蹭蹭,感觉安全之后就试着在昭娖的大腿上站起来。一双小胖手扶着母亲的肩膀踩在大腿上站着。
“不疑已经能站起来了?”张良见着儿子抬起一张小圆脸望着他稀奇道。
“早能了。”昭娖手抱住儿子,免得他腿力不够摔下去,“前几天让阿姆抱着腰,跑的快呢。”
这几日张良在幕府中和刘邦议事,回来的时候不疑已经睡下了。自然也不怎么知道儿子的近况。
“是吗?”张良听了颇觉得新鲜,他把儿子从昭娖怀里抱过来,双手抱着儿子的腰。等他在榻上站稳想要开步子走的时候,他突然松开手。孩子腰间没了助力,一双短胖的小腿还不能完全支撑住身子。
不疑在榻上摇晃两下,噗通一声一屁股就砸在榻上。
屁股的疼痛立刻就让孩子嚎啕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扭着身子朝着昭娖的方向爬过去,嘴里呜呜哇哇的像是朝母亲“指控”父亲是坏人。
昭娖一把捞起儿子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又抬头狠剐了张良一眼“没事闹他作甚。”
张良轻咳了一身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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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和彭越得知刘邦许诺他们若是愿意出兵,就封给他们广袤的封地之后。在当天就发兵,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南下西进。
听到韩信和彭越已经南下的消息,刘邦另外命令刘贾带兵联合英布从楚国腹地淮地北上,从项羽楚军的背面包围而来。
五十万大军包围几万的楚军,顿时刘邦军中的颓败气势一扫。军营里到处都是跃跃欲试的军士。
五十万大军会与垓下,刘邦为了英布能为他所用,封他为淮南王。
相对于志气满满的汉军,楚军的境地相当不利,军需补给基本上都没有。眼下已经是寒冬的十二月,但是军中军士仍然还是夏季的装扮,饥饿寒冷让楚军士兵瑟缩着十几个人靠在一处围着火堆取暖。
就在楚军的这种不利情况下,又有人给项羽的肚子上捅了一刀,楚大司马被英布诱降不说,已经北上攻下城父。到此西楚长江以北的土地全落入汉军之手。
项羽坐在幕府里,脸色阴沉如水。现在的他已经被刘邦逼入了绝境。
157垓下之围
楚地称呼十二月为腊月,每逢腊月楚人们要献上腊制的猎物来祭祀先祖。但是现在一场大战就在眼前,已经没有多少空余时间来大肆祭祀先祖。
汉军赤色的旗帜在腊月隆冬中翻卷飒飒作响,举目望去可以望见身着髹漆合甲的军士手持长戟巡营而过。赤衣武士手持火把站立守卫在幕府门前,寒风吹打这外面所有人,但是他们的脸上没有多少神情。
幕府内放置着两个火盆,盆中燃烧着火红的碳。帐中一个高大的青年摆弄着面前他已经算计布置好的军阵。眼下韩信彭越英布三大诸侯尽会于垓下,而这个高大的青年就是曾经的楚军持戟郎中现在的齐王韩信。
刘邦看着韩信摆出的军阵图,“照齐王的意思,寡人带两万军士居于后阵,齐王带兵三十万于中阵。”
韩信点点头“若是前锋进攻失利,可有左右双翼向前,前锋后退继续攻打楚军。楚军眼下粮少人乏,但楚王此人勇猛乃天下难敌,恐怕一时之间绝难攻下,故臣做此阵型。”
刘邦对着那张布帛看了看,然后举目望了一圈四周的武将们。武将们对韩信的用兵布阵之妙早已经见识过。虽然心中对韩信年纪轻轻就占据高位羡慕嫉妒,但是对他的将才还是相信的。
“善,就依照齐王的军阵去排。”刘邦说道。
隆冬的垓下就算没有雨雪,白日的天空依旧阴沉的可怕。楚汉双方大军陈列在垓下,项羽一身髹漆合甲,头上甲胄的鲜艳的翎羽在冬日的寒风中微微摇动。他站在战车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那边的汉军前锋。
刘邦和张良坐在将台上,刘邦手持指挥所用的赤旗。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此战他将项羽这只猛虎好不容易花了大价钱赶入这叫做垓下的牢笼,他不敢轻举妄动就让这只猛虎轻易逃出去。
打虎必打死。这是刘邦从张良那里得出的结论。
项羽挥动手中的旗帜,站在战车前的几名持旗手立刻挥舞手中五行旗帜。
两军前锋出阵交战。
冬日苍茫的天空下,楚汉双军交战,汉军中有不少秦赵之地的兵士。秦赵之地的武士作战勇武,尤其是秦人,甚至可以饮下烈酒敞开衣甲,一手提着斩下的头颅另外一手持刀戟斩杀敌军。
但楚人好斗尚武,也绝非那么容易对付。
汉军前锋与楚军对上。三路汉军分别与楚军交战,一时间厮杀声,长矛刺入肉体声不绝于耳。汉军中的军士与楚军厮杀在一起,楚军一看汉军此等架势,已经知道汉军已经要将他们逼入绝路,一时之下竟然比平日更加疯狂杀敌。
楚军在求生欲望下,越发疯狂。汉军中路军竟然丝毫攻克不下这只仅仅只有几万人的军队。
韩信端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汉军碍于命令手持长矛朝着扑过来的楚军刺去。
“大王?”韩信身侧的亲兵看向他。
韩信在马上将手中赤旗横空挥动三下做出撤退已经两翼围攻的指令后,带着中路军退入至后阵中。
汉军左右两翼得到指令立刻启动,掩护着中军退却的脚步而上。来自原秦军的秦弩兵打头阵,如雨的箭矢从朝着楚军狠狠射来。瞬时倒下不少尸体。
汉军左右两翼先是一密密的箭阵打头,然后再行砍杀。楚军的军需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补充过了。像汉军那样严密的箭阵,楚军已经无法用出来了。那些衣衫佝偻的楚军们只能挥起手中的环首刀朝着汉军冲去。
左右两翼将楚军分散攻之,原本退入后阵的韩信,见到楚军力不能支立刻指挥中军上前,给楚军再砍上几刀。
三路汉军合击而上,楚军已显败势。楚军只能退入营垒内,项羽已经令人建起了高高的营垒,当年他逼着刘邦筑高壁垒,没想到如今却是他了。
“大王。”项羽站在大帐中望着汉军的方向,身后传来虞姬低低的唤声。
虞姬此时面上薄施脂粉,头发只是简单的绾起来。
楚军大败,她也没有多少心思装扮。她美目水光盈盈,她脸颊贴在身前背对她的男人的背上,双手环绕过他腰间。
这个在虞姬眼里高如大山一样的男人,是她生命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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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张良回营帐的时间要比平日要早,不疑此时已经能断断续续得吐单字了,“阿,母。阿,父。”牙齿没长全,说话还漏风。
昭娖听见掀开营帐门口的垂幕的声音回过头来,见着张良进门。她摸摸不疑的头,站起身来去迎接。
昭娖一靠近他,就闻到张良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道。血腥味很淡带着冬日的寒冽,昭娖在上过战场对这些味道尤其敏感,她垂下眼默不作声的给张良换下外衣。
“熏着你了吗?”张良瞧出她方才的不同问道。
“无。”昭娖摇了摇头,看着侍女给他取下发冠后她迟疑了一下问“子房你是不是也上战场了?”
“嗯。”张良答应了一声取过侍女奉上的温水走到茵席上坐下。
昭娖跟上去跪坐他面前,“赢了?”
张良闻言抬眼看她,温润一笑,“赢了。”
昭娖吸了一口气然后笑出来,笑容里带着些许的勉强,“也是,齐王用兵在他之上,如今两军实力差距甚大,他……如何……”不败呢。
“阿娖。”张良听到她话语里淡淡的情绪,“阿娖不必如此,项籍此人刻薄无情。当年你险些丧命在他手下。今日也是他自取,怨不得他人。”
昭娖低下头,心头的涩意不停的涌上来。她当年想过要扭转他的结局,可是她很快发现让他改变那个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如今他走到这一步,心中到底还是不能对他半点感情都没有。
“我知道。”昭娖低下头,眼角处有些湿润她抬手擦拭了一下。印象里那个心高气傲的少年已经变成了未路的一头困兽,她在尝试无果后,选择了自保。
“……”张良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阿娖还记得在下邳的时候,唱过的楚歌么?”
昭娖有些意外他会提到当年在下邳的事,她勾起唇角“记得,当时是《白雪》还是《思美人》去了?”
“阿娖现在还能为良唱一支么?”张良浅笑着看她,狭长的凤目里没有耀目的流光,却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安静,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