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

　　一路游历五湖四海, 灵蘅大饱眼福的同时，也大饱口福。

　　只不过偶尔也会误抓一些有关系的食物, 比如说上次路过南海，便抓了南海龙王的大太子，老龙王闻讯赶来, 还没来得及动手，一眼瞧见了通天教主，顿时痛哭流涕：“教主啊！您老人家怎么又回来了呢，您回蓬莱, 我专程去孝敬您成吗？”

　　灵蘅：？

　　她竟不知, 通天还有这样一段顽劣的过去。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放了那条龙。大太子赶紧钻进海中，活像一条大泥鳅。

　　海产吃腻味了, 灵蘅便寻思着捉点猛兽进食。有一日，她瞧见了山野间, 有一只黑色猛虎，看起来极是壮硕。

　　更有趣的是，这只猛虎也在捕猎，它虎视眈眈地瞧着一只兔子, 蓄势待发。而兔子对此一无所知。

　　灵蘅瞧了一眼, 抿唇一笑，对通天道：“出来这么久，倒有些想玉兔了，不知她酿了多少的酒。”

　　通天冷淡地回了一句：“哦？”

　　“当然啦, 我也不会残害她的同族的。”灵蘅朝他一笑，纵身朝云下飞去。她解下系在手腕上的红绸带，随手甩出，红绸带随风变长，并飘到了猛虎的后背，忽而将它紧紧地束缚住。

　　猛虎挣扎几下，砰咚落地。兔子闻风而逃，灵蘅与通天落到了地面上。

　　“好肥的老虎！”她由衷地赞美。

　　猛虎：……

　　它哀怨的想，早知如此，还不如被那家伙收为坐骑呢。

　　灵蘅瞧通天的脸色还是淡淡的，心中奇怪，自从昆仑山出来以后，他的情绪好像多了很多种。他的眼神始终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这种不高兴，还是第一次。

　　“怎么啦？”她一边牵着老虎，一边问。

　　通天道：“没事。”瞥见她关切的神情，他才觉得自己舒服了许多，好似胸中的闷气，瞬间散开。

　　这些时日，高兴也快，烦恼也快。通天不知自己的心绪是怎么了，身为圣人之尊，竟如此容易波动。他的心情随灵蘅而动，千万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他平定心神，朝她淡淡一笑，道：“走，我们去烤了它。”

　　猛虎听到了自己的命运，呜呜了几声。正当灵蘅兴高采烈地讨论该怎样将猛虎剥皮抽筋，前方有位仙人落了下来。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待看到灵蘅与通天，吃了一惊。随后，他快步前来，行礼道：“弟子赵公明，见过老师！”

　　赵公明身着青色道袍，生得壮硕魁梧。昔日在蓬莱岛，灵蘅也见过他，这位可是通天座下第一外门大弟子。通天有些意外，道：“你怎么认得出我？”

　　他已经变幻了容貌，跟往日不同了。

　　赵公明笑道：“老师可莫要小看了弟子。再说了，老师的一身清气，这天下也没有第二位。”随后，又看向灵蘅，道：“灵蘅道友也在啊。”

　　灵蘅道：“一起来烤虎吗？”

　　赵公明低头瞧了一眼，笑道：“道友不知，这位可不是普通的猛虎，莫要被他的外表幻象欺瞒了。我追了它许久，想收做坐骑，道友可否割爱？”

　　“原是这样。”她听过后，也不是很介意，随手将老虎拎了过来。通□□虎身打了一道法光，那老虎果然现出了原形。

　　原是一只长着龙头虎身、独脚的怪虎。她吃了一惊，问：“哥哥早就知道？”

　　通天矜持地点了点头，方才道：“不点破它，是怕你觉得难看，下不了口。”

　　怪虎：……

　　它的口被红绸带捆住，仍然竭力发出了声音：“我不是普通的虎！我可是有名有姓的，叫做龙须虎……”

　　赵公明道：“原是龙须虎啊，嗯，第一次听说。”他又转过身，恭敬地问通天：“既然在此遇到了老师，可否邀请老师同灵蘅道友，去我的洞府中坐坐？”

　　他的道场在峨眉山罗浮洞，通天闻言，欣然前往。三人带着一虎，驾云往峨眉山而去。待到山中，见峨眉山满山桃花灼灼，煞是好看。

　　通天俯视遍山桃花，不觉含笑看了看灵蘅。

　　见她满眼新奇和惊喜，更是微微一笑，目光停驻在她的身上，难以分离。

　　默默站在一旁的赵公明：……

　　他忍不住在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罗浮洞里有俩童子，奉上了仙果和清泉。

　　通天同赵公明谈论道法，倒也愉快。灵蘅在一旁发呆，忽见通天递过一个红果，张口便吃下了。

　　对面，赵公明默默坐着，假装没有看见。

　　那只名叫龙须虎的怪虎，被拴在了罗浮洞的外面，无聊地对着满山的桃花。灵蘅问他们要了几个桃核，准备种在蓬莱岛上，用花瓣给玉兔酿酒。

　　不过她没敢在通天的面前再提玉兔。

　　她听通天谈了会道法，忽见一个童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道：“师祖，师父，不好啦！外面来了条血龙，正在捉咱们的老虎哩。”

　　血龙？那是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起身朝外走去。还未出洞府，便听到一声娇斥——“入了老娘的腹，便算你是你的功德，休要挣扎。”

　　伴随着龙须虎的惨烈叫声：“啊啊啊！”

　　它哪里敢挣扎啊，龙族为万兽之首。它只不过是颤抖了几下，都是本能……

　　正自绝望，罗浮洞中走出了赵公明等几位。赵公明放眼望去，只见洞外血腥味浓，一条受了重伤的黑龙，正在抓他看上的坐骑。

　　忽听身后灵蘅道：“这不是嘉柔吗？”

　　“嗯？”

　　灵蘅与黑龙打过几次交道，再加上这熟悉的声音，自然是第一眼就认出来她。灵蘅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黑龙怔了怔，停住了龙爪。

　　“是你？还有上清？”嘉柔大喜，道：“我捉了一只怪虎，一起吃吗？分你们三条腿。”

　　众人加一虎：……

　　好说歹说，赵公明总算劝服了嘉柔，请她先来洞府歇息一会儿。那龙须虎在一日之内，险些被吃了两次，终于服气了，伏在地上道：“小妖愿追随仙长。只不过……恳请道长收小妖为徒，龙须虎不甘为坐骑……”

　　赵公明一笑，道：“好吧。”

　　这边嘉柔现出人形，果然是重伤累累。灵蘅扶她到耳室里坐下，道：“我记得玉泽放了你，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玉泽是谁？”嘉柔扶着腰，狠狠道：“玉清老贼良心发现，放了我，我本想着先韬光养晦，早晚端了阐教这一窝，没想到啊……半路遇到了一场杀戮……”

　　“什么杀戮？”

　　嘉柔说起了她的遭遇。原来她一路往东，打算离昆仑山越远越好。谁料路上遇到了一伙人，正在追杀一个红衣青年。嘉柔本来不想管这档子闲事，但是她偷窥了一会儿，发现那红衣青年一身灵气，品质极佳，绝对是上好的补品……

　　于是她没忍住出手了，然后被打成了重伤，仓惶而逃。

　　灵蘅有些奇怪，嘉柔是老龙，谁会打伤了她？她问：“打伤你的，究竟是何人？那红衣青年又是什么补品？”

　　太好了，她也想吃一吃。

　　嘉柔道：“打伤我的，乃是冥河老祖座下的弟子，那么多人，老娘保住命已经很厉害了。至于那红衣青年，我觉得，应是十二品业火红莲。”她斜瞥了灵蘅一眼，道：“跟你一样。”

　　灵蘅怔了怔。

　　从未听说金莲、红莲的下落，灵蘅真的很想见一见他们。她虽然性情冷淡，却对同源而生的莲花有着异样的好感。她又关切地问：“最后红莲被收了吗？”

　　“不知。老娘受了伤，当然开溜了。”

　　接下来嘉柔又絮絮叨叨骂了会元始天尊，等通天进来的时候，正听见嘉柔在痛骂他师兄的无情无义，看到灵蘅在发呆。

　　“灵蘅？”他换了一声。

　　“嗯……”灵蘅应了一声，还在想事儿。

　　嘉柔停住了话头，道：“上清别理她，她在想红莲呢。咱们兄妹这么多年没见，来，喝一盏。”

　　通天道：“红莲？”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不高兴。他坐在蒲团上，看了眼嘉柔的伤，道：“你怎么跟血海扯上了仇怨？”

　　“哪有，还不是为了那红莲。”嘉柔又将那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他道：“十二品红莲应在冥府幽暗之处，冥河盯上了他，不足为奇。只是冥河及其座下弟子，已经多年不出血海了。”

　　“可不是啊……”嘉柔道：“他们长得也丑，还放出了血海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些什么，看着怪可怕的。”

　　灵蘅回过神，偎了偎通天，倒让嘉柔多看了他们一眼。她低着头，道：“希望红莲没有被冥河收为法宝吧。”

　　没人能卜算出十二品莲花的命运，若是让灵蘅寻他，也不知往何处去。

　　当下便不再多说，赵公明命童子置办晚宴，招待他们。嘉柔皮糙肉厚，略服用些丹药便没事了，只是寂寞久了，一直在插话。

　　宴席散后，各自去耳室中歇息。

　　黑暗中，一只黑色的蚊子，从嘉柔那身沾满血腥的衣袍中飞了出来，煽动翅膀，摇摇摆摆地朝外飞去。

　　清晨的峨眉山，笼着一层蒙蒙的水雾，落花伴着流水，泠泠而下。

　　灵蘅虽然不需要这遍山的浓郁灵气，却陶醉于当下的美景，从蓬莱、昆仑再到峨眉山，每处的景致都不同，也比亘古不变的大魔天要好千万倍。她赤足坐在溪边，听着水流潺潺，忽然想起怀中渔鼓，心念一动。

　　此物只在遇到罗睺的迷障时，略用了一次，随后便再也没有用过。灵蘅取出渔鼓，一手轻拍渔鼓，一手合击简子，随着此时的心意，轻轻拍打起来。

　　通天曾教授过她几段曲子，此时想起，便不觉唱了出来。没有词，她只是随着节奏轻轻哼着调儿，也格外好听。

　　曲声悠扬，不知是否是渔鼓的缘故，周围的风也停歇了，万物都沉浸在渔鼓的曲调中，唯有桃花的花瓣仍旧飘落到她的身上，此时此刻，灵蘅的身上，竟多了一丝温柔。

　　她也沉浸在这段温柔中，直到曲尽，才如大梦初醒，低头瞧了瞧渔鼓。连日来嗜血食龙的戾气，似乎也被渔鼓净化了一些。

　　看时候不早了，灵蘅便款款起身，朝罗浮洞走去。半途遇到了赵公明的童子，正捧着几个桃子，见到她，道：“仙子早。”

　　“这是桃子吗？”她问。

　　“嗯。”童子点了点头，无不得意道：“罗浮山的桃，吃了可是能成仙呢。按理说现在桃花盛开，是没有桃子的。只是师父存了些冰，冻住了桃子，这才有的。仙子可要尝一口？”

　　灵蘅素来不爱吃素，不过她从未吃过桃子，倒有些好奇。灵蘅嗯了一声，取过一颗桃，咬下一口。

　　真是清甜无比，还带有一丝丝冰的凉意，她三两口便吃完了。

　　只是，在灵蘅吃过桃子后，才将将走到了罗浮洞的门口，忽然觉得腹中有些不适。具体感受，她也说不上来，似乎是有一点儿痛……

　　莫非是凡间食物不能多吃？

　　她不知，此事尚早，赵公明等人皆未起身。唯有龙须虎还懒懒地趴在洞府的门口，看着她，口中道：“哎，你们这些人，都说了要收我为弟子，还不放了我，真是糟心……”

　　灵蘅忽而痛得凝眉，感觉腹中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她的血肉一般，一下子弯腰蹲在了地上。龙须虎好奇地把头伸了过来：“你是要喂我吗？”

　　“疼……”她咬住牙，迅速地御起十二品灭世黑莲自身带有的防御，周身黑风阵阵，迅速将周围搅得风沙扬起，乱石漫天。

　　她盘膝坐在地上，试图找到腹痛的元凶，然而，她却觉得，有一个极小的东西在吞噬自己，自己却压根找不到那小东西的踪迹……

　　龙须虎也觉得眼前不妙，立刻大声喊：“来人啊！不好啦！有人要来杀你们啦！”

　　他错误的以为，灵蘅要灭了罗浮洞满门，毕竟这肆虐的魔气，任谁都吃不消。然而无需他说，这魔气早已惊动了通天等人，齐齐奔了出来。

　　通天见灵蘅面露痛苦之色，甚至不惜唤出黑色莲台，以先天魔气护体，足以说明事情的不妙。他快步走到灵蘅的身侧，将手按在灵蘅的肩上，他的清气与灵蘅体内的魔气相碰撞，最终魔气后退，让他得以查探灵蘅的情况。

　　他忽然神色一紧，道：“不好！”

　　灵蘅是十二品黑莲，自身有品阶，然而此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蚕食她，而且此物极为狡猾，几乎没有一点气息。纵然通天的清气，灵蘅的魔气，都在不断地靠近，并且试图逼退这个东西，但是它东躲西藏，微不可见。

　　稍得空隙，它便趁机吞噬灵蘅，虽说尚未吞掉灵蘅的品阶，但若是纵容它如此，早晚要完。如果要强行擒住这个小东西，恐怕有损灵蘅的修为。

　　洞府前，嘉柔大声喊：“小魔花，你今天遇到谁了？”

　　灵蘅强行睁开眼，看了看通天，又看着她，慢慢道：“我只是吃了一个桃子……”

　　桃子怎么会有问题呢？通天来不及多想，望着灵蘅，柔声道：“灵蘅，我先将你封住，冻结此物，再做打算。”

　　灵蘅瞧着他，看他眼中似有无限柔情，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通天的袖中忽然飞出了一块比人还高的玄冰，正是灵蘅从黑龙的洞府中带走的。他信手将玄冰劈成两半，再迅速地削出一个同灵蘅差不多大小的冰洞，并弯腰抱起灵蘅，将她放了进去，阖上冰盖。

　　千年玄冰内，万物都会暂时停滞生长，恍如沉入梦境，不再说话、呼吸。

　　他瞧了灵蘅一眼，只见她闭着双眸，仿佛陷入了沉睡当中，只是眉头微蹙，显然曾经历过一番痛苦。

　　见她如此，他的心像是被揪住一样，格外的痛。

　　通天再将手覆在冰面上，感应灵蘅的气息。果然，不仅灵蘅没了气息，就连那个小东西也被迫沉睡。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既然已经暂时制止了它对灵蘅的吞噬，通天便带着玄冰入了洞府，专心研究救治灵蘅。罗浮洞外，嘉柔同赵公明小声地谈话，讨论这件事。

　　嘉柔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性急，瞪着他，道：“你们家的桃子有毒呀？”

　　赵公明：“……”这是哪来的恶龙，也太难以对付了。然而这龙又是老师的朋友，他不得不压住脾气，低声道：“桃子怎么会有问题，我问问童子。”

　　他很快唤来童子，得知灵蘅之前确实吃了一个桃子，而且三两口就吃没了，动作极快。童子取来桃子，他仔细查看，又吃了一口，一点事儿都没有。

　　他思索了一会儿，问嘉柔：“莫非是灵蘅仙子吃下的那颗桃，里面有虫子？”

　　虽说是仙家的桃树，但也是会有虫子的，而且是开启灵智的虫子。不过这种虫子一般也不是什么大事啊，仙人要吃桃，它们躲避还来不及呢。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在罗浮洞外等候。大约到了黄昏时分，忽见通天走出洞府，道：“我去一趟紫霄宫。”

　　赵公明心知不好，忙道：“静候老师佳音。”

　　嘉柔亦是道：“上清快去。”

　　千年玄冰藏于通天的袖中，他驾云朝紫霄宫飞去。

　　确实有一个鸿蒙凶兽，隐匿成微不可见的生灵，钻入了灵蘅的体内。此物似乎天生克莲花，通天虽能灭了此物，却担心殃及灵蘅，反而不敢贸然动手。最终，他决意还是前往紫霄宫，求见鸿钧老祖。

　　待到三十三重天外，通天令童子通报，得知昊天与瑶池在面见老祖，只好在殿外等待。

　　然而通天一向是个急脾气，等了好一会儿，昊天还不出来。他干脆就直接闯了进去，殿外的童子也不敢阻拦。

　　才到紫霄宫的大殿前，便听到昊天的闲言闲语：“……众仙对弟子不敬，便是轻蔑了老祖。刚说完阐教，再说说截教，也都是……”

　　通天大步迈了进来，厉声道：“我截教如何了？”

　　昊天原本跪坐在蒲团上，闻声，吓得膝盖一软，坐了下去。他回眸望见怒气冲冲的通天教主，不忘道：“你怎么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