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香炉袅袅, 绕得满屋子雾气腾腾,琴寂打开窗牖,轻风涌入。
他们现下还在辟海矢志宫, 然而这间房却同玄天宗濯涟峰上的雅室毫无二致。有些市面上买不到的玉桌古木全在这里出现。布置得当, 一尘不染,可见经常打扫或用法术清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段韶风怔了一下,不确定地看向琴寂:“这是你……?”
后者从窗边走来,对上他的眼,柔和地笑了笑:“送给你的, 你看怎么样。”
他说:“我知小师兄不喜欢魔修,要你一直待在辟海矢志宫这种魔修巢穴, 也太委屈你了。这里是整个辟海矢志宫魔气最弱的地方, 。我瞧你喜静, 便按照你的喜好稍微布置了一下, 还可以吧?”
小师兄到底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琴寂刚说完“我们双修吧”,就看到对面人的眼珠子一转不转,眼皮也不带眨一下,像是愣住了。
他也不是什么禽兽,不会趁人刚醒来头脑还懵着时, 就强逼着对方跟自己双修,于是干脆拉着少年先去看看自己这几个月来忙活的成果。
准备这些的期间, 琴寂可都是瞒着翟花影裴雪温琊月他们的,免得被他们发现问起来,醋坛子又翻。好在提心吊胆了几个月,结果还算不错。
面对琴寂的话, 段韶风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到玉石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书,垂睑看了几眼,道:“只是普通的书籍吗,我还以为你会放秘戏图在这里。”
风势渐渐大了起来,琴寂正准备关窗,听到这里,伸到一半的手顿住。
几秒后,僵硬转头:“……啊?”
“还缺个画像,两个叠放在一起还原度会更高。”段韶风也不卖关子,拨了拨左手上玉色的储物戒,“你在主峰放在枕头底下的东西,我都看到了。”
琴寂一时没想起来:“什么东西?”
他习惯地把一些不重要的东西随处乱放,比如秘戏图啦,摸鱼出来的画像啊……
等等,不会真是……
琴寂愣了一瞬,就见段韶风将他的储物戒从手指上取下,并打开了它。
储物戒没设封印,只简单设了个结界,以段韶风现在的修为,想破这结界不费吹灰之力。
话本夹杂着秘戏图以及各种各样的画像,被悉数摊到地上的时候,琴寂人是懵逼的。
他没想到段韶风这么不注重别人隐私,居然敢偷看他储物戒里藏的东西!
像是看出他眼神里的情绪,段韶风解释:“我本没想要看的,可你分明与我约好三天就从辟海矢志宫回来,你毁约在先,我闲着无聊,看一眼也不算过分吧?”
琴寂冲他毫无灵魂地撇了撇嘴。
“……”见他貌似真生气了,段韶风的态度缓和下来,“……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随便翻看你东西,我错了,我很抱歉。”
紧接着话锋一转,“但你总得给我个解释,为什么你枕头底下会放着我的画像,是你亲手画的吗?还有,你买那么多秘戏图……用来做什么?”
用来做什么?当然是用来看啊,还能做什么!
琴寂瞥他一眼,忽见段韶风耳尖微红,满脸的不自然,一副似害羞却又不似的模样,犹疑地挑了下眉。
紧接着茅塞顿开,开辟了新世界的大陆——翟花影从前在风月场所耳濡目染,才致使如今的面不改色,甚至无师自通;裴雪身为妖族,对于双修之事本就奔放;千秋魔君温琊月又是个一看就不是会害羞的……到头来,竟只有段韶风一人才是真纯情!
忽觉一种不祥的预感,段韶风问:“……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小师兄啊。”琴寂道,“你觉得我买秘戏图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不知道。”
琴寂笑了笑:“你认真想想,买这些秘戏图的时候,你可是和我待在一起的哦。”
话音落下,段韶风神色明显变了变,哑然道:“我,和你在一起,买,买秘戏图?”
完了,吓结巴了。
琴寂嗯了声,提醒:“当时你以为我买的是话本,还抢着要帮我付钱的那次,记得么?……就秘境试炼下山那会儿。”
段韶风瞳孔缩了缩。
他当然记得,然而当时的他真的以为只是买话本,怎么就变成买秘戏图了……?
恍惚中想起,那时候他似乎也没注意琴倚之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话本,下意识认为他会买的,无非就跟市面上最热买的一些凡人或修仙者的爱情故事话本,谁想竟然不是。
……怪不得当初那老板为什么会问他那种问题——“这位公子,您是不是要和那白衣公子,回去行话本里的事啊?”
市集上的热卖话本,讲的都是风花雪月或凄美或甜蜜的爱情故事。老板提的问题角度奇怪,段韶风没太听懂,思索了很久,最后只思索出“对方是问自己跟琴倚之是不是如话本中只会谈情说爱的主角们一样,是一对的关系”。
他之后还问了琴倚之,结果后者毫不犹豫地给了他否定的答案,他便认为,琴倚之这是不承认与自己是一对,为此自己还感到些许生气……
原来竟是一场误会吗?
见段韶风好久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心事,琴寂狡黠一笑,仰头正面迎上那双凤眸:“你在想什么?”
段韶风垂睫看他。
对方仍不说一个字,琴寂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等你开口回答我怕是得等到下辈子,我直接告诉你吧。”
他边笑,边伸手拉住对方蓝衣下的手,十指相合握住,“我想和你做秘戏图里的事,不会的可以看着学,反正都是两男人,图里人有的我们也有……”
话说一半,琴寂目光微凝,而后忽然笑了,凑到那以红透了的耳尖旁,低声引诱道:“就现在,在这里。先说一句,哥哥经验丰富,小师兄现在还是小师兄,之后会被伺候地喊谁‘师尊’,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怎么样,你敢不敢?”
面前的青年这样挑衅又暧昧说着,额间红色花印若隐若现,像是住着一只魅妖在疯狂叫嚣着“摸摸我”。
清冷出尘的面容与堪称放.荡的言行举止,所带给人的反差,竟然会这么的……
这么的……
有冲击力。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段韶风嗓音淡淡:“经验丰富,是什么意思?”
“……”琴寂卡了下壳,“就字面意思。”
“你跟我是第一次么?”
“我跟你当然是第一次。”
段韶风脚步逼近一分,又问:“那在这之前,你还跟别人做过这种事吗?”
“……”不是,怎么突然就开始连发质问了。
琴寂急了,不能让这小子再继续问下去:“你问题怎么这么多……你到底做不做?”
没得到回应,却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视线从头顶一寸寸落下,脊背莫名地发凉,琴寂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你没回答。”紧盯着青年神色,段韶风眸光晦暗不明,对方后退,自己也跟着上前一步,不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抄起膝弯就将人打横抱起,牢牢控制在怀里。
突然失去平衡和重心,琴寂下意识环住对方脖颈,一抬头,对上段韶风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表情。
高兴在青年下意识攀住他肩膀的动作,不高兴在……
重重“啧”了声,段韶风嗓音冰冷到极点,咬牙切齿地道:“我想我知道答案了。琴倚之,你会为今天所做的这个决定而后悔的。”
“我让你一个月都下不来床。”
*
距辟海矢志宫不远,有一座高山悬崖之巅,立在那上面,可以把整座辟海矢志宫收入眼底。
边缘岩石下就是一望无际的墨绿树林,有人提脚踢了踢,碎石滚滚下落,从上往下看触目惊心。立在那上面的两人却都没把注意力放于脚下,皆落在不远处的宫殿上。
宋欺霜道:“你在祭魔渊那儿待足了两个月,到底想出来什么法子没有?”
不知为何,孟无朝苍白的眼角下方多出了一道醒目的新疤,他目不斜视:“怎么,急了?之前不还老护着星珩君吗,如今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送他上路?”
宋欺霜拧眉,没接话。
对于他的沉默,孟无朝冷笑,过了一会儿,他说:“祭魔渊可是个好地方。一旦出的来,境界修为将会得到大幅度提升,可为什么没人敢下去?就因为每下去一个人,而那个人又能活着出来后,再下去一人,要想从祭魔渊出来,难度可就比前一次大了。”
“简言之,祭魔渊里的危险每一次都在增加,我在这两个月来已经下去了七次,第六次时就是我,都没能毫发无损地出来,第七次更是差点出不来。”
浓黑的瞳仁没有半分亮光,孟无朝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简直不像是个活人:“此时的祭魔渊,无异于炼狱,入则灰飞湮灭。这一次,我会叫顾祈暮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一毫的灵魂,至于琴倚之……我的好师尊,当然是得等玩够了,再让他下祭魔渊与顾祈暮重逢。”
“怎么把他们引入祭魔渊,就看你了,宋欺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