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通天塔42
伊恩再次举起单臂,光柱从中变形、旋绕、融化,变成雾茫茫的黑色,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时间涡流疯狂地向里拉扯,恐怖的压力使钟摆人的青铜权杖都偏移了准头。
聚合的真义——吞噬。
“来!”青年唤道。
“是!”少女毫不犹豫地冲入破损的时光之屏。
一发子弹打出,伊恩全身大汗淋漓,几乎站不住脚,看着两人正式展开总攻。
塞亚的前知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长剑极速突袭,向不断倒退的钟摆人凌空追击。在他身后,无形的震波以少女举剑的焦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挥剑,挥剑,挥剑,曲率震动,曲率震动,曲率震动。
默发法术,在艾娜原本的理解,就是在心中构筑好法术模型,需要的时候用出来。但是塞亚告诉她,那是一种境界的掌握,沉浸入法术的世界,与它沟通交流,接受它的融入,加深它的理解。
真正的魔法,就是默发。心随意动,心凝意止。
剑势所向,法术立现。
直到此刻,她才是一名真正的,魔剑士。
既是法师,也是剑客。
钟摆人再也没有机会使用时间力量,只能仗着强大的物理抗性勉强抵挡两人的攻势。随着艾娜猛地挥向他竭力保护的发条,伊恩的子弹极其默契地打中了他的肋下。
金属构造体不断闪烁出劈啪的火花,那是受伤的表现。
(不要掉以轻心。)塞亚提醒两人,特兰族的机械师将这个钟摆人单独放在这里,很可能是测试他的新功能,比如群体战技。
整个房间变成了齿轮密布的空间。
艾娜和伊恩吃惊地看到钟摆人从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精密衔接的零件、仪器和指针,悬挂在每个角落,就像他们身处钟表内部一般。滴答滴答的声响不绝于耳,看似平静,却透出无比的凶险意味。
从单一到投影吗,实体的形态构现,幸好还没完成……塞亚低咳,苍白的脸庞闪过潮红,就算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与天赋,层出不穷的战法与技术,身体还是人体,众所周知——时钟城最弱的时计者,这个称呼一点也没有看低他。
他的剑法,再怎么用佩带的时钟调整时间规则提升速率,体质也有极限。
无数粗大的链条穿刺而下,回旋的九节锁链剑展开完美的弧刃,如同流星一样的万点剑芒击碎了所有的链条。青年的速度再度提升至极限,劈出了一条金属碎片形成的圆弧通道,直击隐藏在一只圆盘内侧的发条。
一瞬间,齿轮纷纷掉落,伊恩和艾娜连忙躲避,躲不掉的开枪射击或挥剑击飞。落地的青年反而踉跄一步,前胸被从天而降的锯齿状物体整个劈开。
“塞亚!”两人惨叫。
“倒霉的失误。”往下一看,没面子的长辈道,“原谅剑术不够精湛的我吧。”
“受伤的是你啊!”少年和少女再度吼叫。艾娜赶紧给他疗伤,那道撕裂的伤口从脖下一直到右腰,可怖得狠狠捏紧她的心脏。暗红色的血液滴滴答答淌落一地,眨眼凝出一个血泊。
在她为治疗效果惊讶以前,塞亚抓住她的手腕:“不必了,我的身体不会被任何力量治好,只有时钟能回复——时计者的生命属于女王。”
这…这女人把你当禁脔吗?艾娜狂怒得只想冲去时钟城,用剑把乌拉拉捅个透心凉。
“……太惨了。”伊恩一点不羡慕这种生命力,胆战心惊地道,“对了,你不疼吗,塞亚?”他都看见他的内脏了,这可不是先前他和艾娜的小伤可比。
青年正在收拾自己破布一样的衣服,发动怀表的力量治愈,然后用炼金术修补衣裳,去除血污,闻言嗯了一声。
艾娜蹙眉。
这是一种漠然。
他的身体还是有感觉,微蹙又放松的眉头呼应愈合的伤口,但那种淡漠的神情本质就是一种漠然。
“塞亚,你怎么会成为时计者!”
她要搞清楚前因后果。
塞亚看了她一眼,道:“不记得了。”想了想,肯定她的怀疑:“我对痛觉麻痹。”
不是他自夸,这种悲惨的事也没什么好自夸,所有时计者成为时计者的第一道门槛——甭管是不是自愿,就是品尝女王陛下宛如艺术的刑罚。那种没有顶端的折磨一波波永恒到你没有办法计算一切,到某个时间点你甚至会觉得享受。就如同女王陛下的微笑和语言,形成无法戒断的毒瘾,以至于没有一个时计者叛逃,他们全部忠诚到底。无论多么恐惧,无论沦落到多么疯狂,无论在清醒的意志角落有多么痛恨那个存在,他们没有一个敢于违抗她。
这就是白银女王的禁断令,让你只能永远爱上她给予的痛苦。
他只是停留在麻木的基础上,已经用完了这辈子最大的毅力。
“好了,幼崽,继续闯关吧。”
艾娜和伊恩憋屈地承认,为塞亚打抱不平,为地球报血海深仇,前提都是活着从这鬼地方出去。
“接下来我尽量不给你们指示。”跨过满地零件碎块,黑发青年走向通往第五层的升降梯,“在战斗中依赖指令也是危险的,你们要培养临场的反应力、观察力、思考能力和判断力。”
塞亚明白,猛禽的爪牙从来不是靠人为磨利,而是它们自己在岩石上痛苦地打磨而成。
艾娜跟着他走了会儿,抿住唇,还是情不自禁地说出内心最在意的事:“塞亚,你从来没放下过破灭钟,是吗。”
商人笑了笑,“如果我放下过呢?”
少女狠狠咬他的手:“这时候别开玩笑!”
“好吧好吧。”塞亚无奈地抽出被小豹子咬出红印的手,有些困惑地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放不下去。”
因为你是个笨蛋滥好人。艾娜和伊恩在心里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