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传奇影后回忆录（19）

　　周五，晚上。

　　万众期待的那场大戏徐徐拉开序幕，拿到票的人按顺序进场，没有票的人也能通过手机设备同步进行观看。

　　这一出年度大戏，即将上演。

　　与往常不一样，今晚的梨园灯火通明。

　　梨园这座古老的建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热闹了一座城。

　　以前的梨园还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演出两三个小时的，一般梨园下午一两点钟就唱开锣戏了。

　　演一两个小时之后，一些观众可能有点疲倦，为给大家“提提神”，弄点“硬整”，这就是“早轴子”。到了快吃完晚饭的时候，再唱一出热闹戏，叫叫座儿，这是“中轴子”的作用。

　　直到晚上的演出才是比较重要的“正戏”，要一直演出到半夜才完结。

　　所以，最好的“ 角儿”、最硬的剧目都要放在最后才拿出来。

　　而如今是方便大家，同时也是现代人生活节奏快，生活娱乐不像过往那么贫瘠，再让观众在台下做上个大半天，无论是谁都很难坐得住。

　　所以梨园与时俱进，将之前开戏的过程省去，换成了前中后三场戏。

　　通常来说，开始挑大梁的前戏不会太长，只是起到了一个预热场子的作用，真正的看头其实是第二场戏，也就是梨园行当中所说的压轴戏。

　　而今晚的压轴戏正是言奇红倾情演出，除此之外，还有何染最后唱压台戏。

　　这两个人无论哪个随便拎出来都是话题人物，唯一的区别是，一个是紫红，一个是黑红。

　　时间一到，台上锣鼓喧天。

　　开戏的是梨园的一个老生，同样也是在这个行当里唱了几十年的老角儿，今个愿意来给言奇红开戏，这也是多亏了言奇红的面子大。

　　不得不说，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老生下场之后，整个场子也热得差不多了，台下一片叫好声，喝彩声接连不断。

　　还没轮到何染，她坐在后台的账桌上扮戏，看着身旁已经打扮好的言奇红。

　　言奇红一身青衣打扮，穿着蔷薇粉装，扮相极佳。

　　穿上这水袖长裙之后，雌雄莫辩，比起女子的阴柔更多了一份说不出的韵味，让人为之痴狂。

　　何染看着言奇红，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他着迷，男装挺秀女装妩媚，可男可女的妖孽换谁谁不爱？

　　言奇红察觉到何染的目光，扭头对上她的眼睛，微微一笑。

　　那一笑，颠倒众生也不为过。

　　“紧张吗？”

　　何染摇头。

　　“在账桌前扮戏，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何染这一次扮戏有专人帮忙，同时也位置换到了楼上的一间小间里。

　　别小看这看似普通的账桌，它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不是一般演员都能在账桌前扮戏的，只有挂头牌的名角才可以坐在账桌前扮戏的习惯。

　　言奇红是头牌，自然是可以坐在账桌前扮戏的。

　　可是何染，显然是不够资格的。

　　言奇红这样问，无疑是有些挑衅。

　　“我只是提前享受了我的权利而已。”何染淡定道。

　　“哦？”言奇红似不解。

　　“今天这场过后，我就有资格坐这个位置了。”

　　言奇红大笑，“口气不小，希望你的实力能配得上你的自信。”

　　何染会给对方一个眼神，身子不能动，但是眼神已经强烈地表达了她的信心。

　　言奇红看着忍不住一笑，低头颔首微笑之间，那一刹那的风情，妩媚浅笑的样子堪称绝色。

　　有些美，超越了性别，已经不能用男女来区分。

　　言奇红的美在于他的眉眼间，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风情，息堆眉角。

　　红楼里的这句话话用来形容言奇红再适合不过了。

　　何染这边在化妆，那边前戏老生已经唱罢，接下来轮到言奇红上场。

　　“许久不唱了，差点忘了这个的感觉。”

　　何染明白言奇红所说的是什么感觉，这种在上台前，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已经上台之后听到观众掌声的幸福，这都是平日里感觉不到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当年选择息戏，但是我知道，站在这个舞台上，你是快乐的。”

　　言奇红看了她一眼，沉默半响，起身朝外走去。

　　“我当初选择息戏，只是觉得唱戏没有挑战了而已。”他边走，边说了最后一句话，“站在戏台上的感觉，我们都喜欢。”

　　何染看着离开的言奇红，不由笑出声——

　　他们果然是一样的人。

　　喜欢挑战，害怕一尘不变的人生，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不甘泯然众人。

　　说的好听点就是不甘平凡，所得直白点就是喜欢作死。

　　何染哼着小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变成另一幅模样。

　　化妆师看着何染不由感叹，这还真是他第一次看到心态那么好的表演者，易地而处，无论任何人的心态都不可能比她更好了。

　　在这样的大场面，一旦搞砸，那可是影响职业生涯的大事，谁能想到何染还能有心情在调侃人。

　　就凭这份心态，化妆师觉得就已经远超众人。

　　前头连连叫好，掌声不断涌入后台，何染所在的位置距离前台其实有一定的距离，掌声却能透过那么远的距离传到这边，说明观众看戏的情绪有多么高涨。

　　大家都冲着言奇红而来，他事隔十年再次登台，看观众的反应应该是宝刀未老。

　　言奇红带来的关注，何染也同样备受人们关注，但是福兮祸倚，有言奇红这个明珠在前，对于后来登场的何染无疑造成巨大的压力。

　　前后登台，会让观众难免产生一种对比，一旦有所欠缺，那么高下立见。

　　时间一点点临近，场务在催了。

　　何染深吸几口气，对于这场戏前前后后已经排练了不下十多遍，台词走位已经烂熟于心。

　　这出《穆柯寨》，是何染前思后想最终才定下的戏目。

　　在这场大戏中，在要唱的戏目的选择上也颇有些讲究，闻晓赫也曾建议说要不就唱《凤还巢》，之前网上传的沸沸扬扬，这一次现场表演直接证明给所有人看。

　　原本大家都以为何染会再唱《凤还巢》，谁知她却选择了另一曲《穆柯寨》。

　　之所以选这个戏，用何染的话来说，《凤还巢》属于老派青衣“抱着肚子死唱”，戏曲中的基本功唱念做打，独独只体现了一方面。

　　她既然要证明自己，就不会选择《凤还巢》。

　　《凤还巢》唱好了，大家也只会觉得理所应当，可是如果她选择更具有挑战性的曲目，一旦唱好了，能够获得满堂彩得到大家的认可，那么众人才会认同她的实力。

　　而《穆柯寨》不同于青衣和花旦，不仅仅看中唱功，同时更注重做打。

　　《穆柯寨》中穆桂英属于刀马旦，刀马旦与青衣截然不同，专演巾帼英雄，提刀骑马、武艺高强的女性，身份大多是元帅或大将，因此以气势见长。

　　刀马旦在表演上唱、念、做并重，虽也需要开打，较重身段，强调人物威武的气质。

　　说白了，刀马旦更看重表演的整体气势，比起青衣，刀马旦想要表演好，那要求就更高了。

　　“能唱能武”这是对刀马旦的要求和标准，无疑是增大了难度。

　　闻晓赫听闻何染要选《穆柯寨》作为最后压台戏的曲目，在旁边旁敲侧击让她改变主意，这唱功还能说靠些巧，可打功和工架却必须是靠着扎实的基本功一点点练出来，才能不至于在台上出丑。

　　不仅仅是闻晓赫，就连余生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是时候，都试图劝说何染换表演曲目。

　　毕竟，这是在上亿人面前表演，一旦出错，那可是无法挽回的失误。

　　谁知何染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来说也不改。

　　这一出《穆柯寨》她不仅要唱，还要一定要的唱好，她要为自己正名。

　　何染深吸几口气，心更加平静了。

　　这时，场上小锣响起，检场的已经掀开了台帘，她急步走上场去。

　　《穆柯寨》与《凤还巢》故事剧情截然不同，剧情说的是，在北宋年间，宋辽开战，杨六郎命孟良搬请五郎助破天门阵，五郎需穆柯寨的“降龙木”作斧柄，孟良、焦赞去索取，被寨主之女穆桂英所败。焦、孟请杨宗保助战，杨被穆擒去，孟放火烧山，又被穆用分火扇将火扇回，焦、孟大败。

　　感情戏穿插在之后的故事中，穆桂英爱慕杨宗保，以身相许。杨延昭为救宗保，化名征剿穆柯寨，路遇寨主穆洪举回山，将穆杀败。穆桂英下山，将杨走马活擒，孟良喝破双方身份，穆桂英羞愧，将杨扔到马下回山。杨羞愧回营。

　　这个剧情之中，穆桂英是女主角，她是当之无愧的巾帼英雄。

　　这个故事流传已久，甚至有多个版本的影视化，可是戏曲却与影视剧有着不一样魅力。

　　戏曲能将一个故事浓缩在一个舞台上，台上的每个角色将词化唱，给予观众不一样的观看享受。

　　何染一上台，那身扮相便惊艳全场，再一开口，打戏一出，底下一片叫好！

　　“这一员小将真不错，

　　细听奴家把话说：

　　龙木事儿全在我，

　　你我一同上山坡。”

　　英气中带着一丝妩媚，站着姿态威武，望着杨宗保的眼底是初识的欣赏和好奇，表情里还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傲气。

　　这一慕，浑身上下每个细节都是戏。

　　“且住。小将杀法厉害。

　　众喽兵，绊马绳伺候。

　　……”

　　杨宗保上，杀过合，落马被擒。穆桂英假刺杨宗保，杨宗保足踏穆桂英枪，穆桂英夺，推杨宗保，夺枪下，众人推杨宗保同下。

　　“好——”

　　底下掌声如雷，这台戏中的穆桂英既有成套的唱腔，又有繁重的武打，而每一幕戏都处理得非常到位，让人眼前一亮，同时老辣的台风不仅将“穆桂英”这个角色演好了，更演活了。

　　最后一幕结束，何染上台谢幕。

　　“啪啪啪——”

　　观众用他们的掌声，给何染最真实的反馈。

　　何染看着台下，舞台灯的照射下，其实她看不清楚观众脸上的表情，但是她能切实的感受到大家的任何和赞美。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掌声永远是最好的礼物。

　　这一出《穆柯寨》，已经证明了何染超群的实力，同时再也没有人再怀疑，她是否有资格参加票友大赛了。

　　她用自己的表演，给所有人一个强有力的回答。

　　所有的谣言和诋毁都不攻自破，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散的掌声。

　　“谢谢大家肯定和鼓励，也谢谢今天看我表演的所有人。”何染的声音响彻梨园的每一个角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之前，因为不了解造成的误会，在今天之后，往事如烟随风散，我们一笑——泯千愁！”

　　“好！”

　　这话说得大气，如同不输男儿的穆桂英，有着非常人能及的豁达与胸襟。

　　这份气度，折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底下的票友们非富即贵，他们都是戏曲的热爱者，听了这场戏，他们就知道这人绝非池中之物。

　　听戏其实更是听人，人好戏才能好。

　　一个堪称大家的戏曲艺术家永远折服人的不仅仅是他的戏唱得好，那仅仅只是一方面，更多是他身上的魅力在吸引着人们。

　　关于她身上的谣言一个比一个离谱，似乎黑料不断丑闻缠身，可是在这一刻，在所有人面前，没有叫苦没有哭诉更没有埋怨，有的是如大海一般的豁达与包容。

　　何染就是这样的人，无论身处哪个世界，她有她自己的坚持，她的气度折服了在场的人。

　　而正是这份坚持，让她赢得众人的欣赏和喜欢。

　　今天正常直播，数据大爆的峰值不是在言奇红出场的那一刻，而是在最后何染的那一段话。

　　“向仙女道歉，之前无脑跟风，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神仙说话，我粉了！”

　　“这气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U1S1,如果换做是我被这样全网黑，我可能会shi。”

　　“这次网友真的应该给人家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

　　……

　　弹幕一瞬间满屏，所有人都在刷对不起。

　　何染在台上没看到，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大概也不会为之所动。

　　当初想要替自己证明，主要还是怕名声太臭，梨园不让她参加票友大赛。

　　现在情势急转直下，何染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成功地替自己吸了一大波粉丝。

　　无心插柳柳成荫，下台之后，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提示音。

　　【叮——】

　　【{打造最具影响力的社交传媒软件}任务完成进度：55%。】

　　【对方任务完成进度：60%。】

　　差一点，她就追上对方了。

　　这场对抗赛之中，一开始何染占尽了劣势，但是峰回路转，差一点点她就能后来者居上了。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谁能想到唱完这一场戏之后，她的任务进度会突飞猛进进展那么快。

　　要说起来，如今造成这样的结果，还多亏了对方。

　　这一场的演出效果很好，观众一下子就迷上了这个话题度非常高的年轻旦角，他们喜欢她的扮相，认为美不可言，除此之外，她用扎实的基本功和超完美的表演，征服了所有人。

　　余生安坐在台下，从何染上台之后，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他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可是在那么巨大的压力之下，她居然熬过来了，不仅如此，她还做到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完美。

　　直到何染站在台上，他才知道，有些人生来就属于舞台。

　　站在台上的何染熠熠生辉，演绎着戏曲中悲欢离合，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程芝兰就坐在余生安的旁边，看向台上的何染，不由喃喃道：“像啊，真像啊——”

　　余生安扭头看向他，问道：“您说什么？”

　　“何小友很像一个人。”

　　余生安问：“像谁？”

　　程老回神，朝着余生安微微一笑，“时候未到，等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

　　对于程老的卖关子，余生安倒没有再追究，因为他的眼光被二楼台上的人影所吸引。

　　今天梨园二楼没有设座，按理来说是不开放的，而在表演期间能在这出入如无人之境的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