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099[正文完结]
悼公四年隆冬, 濮阳。
临近年关,不少活动和生意渐渐停了。
昨天,城门外的招聘处出了放假通知, 他们只工作到腊月二十五, 让有意愿找份工作的百姓抓紧时间。
九娘搓了搓手心,牵起儿子的手∶“别紧张, 先生平时怎么教你的, 就怎么写。”
小水抱着笔墨,哭丧着脸∶“不行娘,我害怕, 算数学得最差了!”
惊锁好门,将儿子的脑袋一按∶“考完试跟先生道歉去。”
九娘附和∶“就是, 辛辛苦苦教了你一年, 就学成这样?”
学堂正值期末考,小水最害怕的算数课是最后一门考试。
清早,九娘要送儿子去考试,惊则要去衙门当值。
小水垂头丧气∶“爹、娘,那我还能跟你们回村过年吗……”
“我想哥哥姐姐们了!”
九娘嗔他∶“你是想回去玩了!”
惊说∶“衙门有十日年假, 回家也得。”
九娘说∶“当然得回去,咱们土里刨食出身,到哪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我给阿翁阿姑准备了东西, 到时候带回去, 保管羡慕坏她们!”
一家三口的背影渐渐远去。
……
城门口, 一辆牛车缓缓靠近,士兵上前阻拦∶“停!把你们的验都拿出来。”
「验」是一种身份证,上面写着持证人的姓名籍贯家庭住址,还有兄弟姐妹一类,用来验证身份。
车婆婆握着竹牌做的验∶“这就到……城门啦?”
她眼睛看不见,只能靠耳朵听∶“这小子是西山村的口音哩,俺认得,俺认得!”
英娘手里也攥着一个∶“对呀婆婆,你有好些年没来过濮阳城了吧?”
验身份的是个新兵蛋子,今年才十六岁∶“对啊老姨,俺就是西山村的,你耳朵好。”
“俺也是西山村的,后来嫁去桑村。”车婆婆凭着声音把验递过去。
“哟,老姨还跟俺是一家人啊。”小兵验完身份∶“老姨高寿,都七十啦?”
“这验您拿好!”
车婆婆笑眯眯的∶“现在年轻人,真懂礼。”
驾车的是老族长,他爽朗大笑∶“阿姐你是许久没来了,咱们濮阳城现在不一样了。”
士兵验完,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老族长扬起鞭子∶“多谢,俺们走了!”
牛蹄子敲击在青砖街上,城门士兵引导他们走辅道∶“铜雀大街主道是不样牛车上去的,您得走旁边。”
老族长连连点头∶“这条新路来过,俺熟,多谢小哥。”
车婆婆眼睛看不见,但是她耳朵里听见的都是热闹非凡的叫卖声。
“红糖嘞!鲜柘熬的红糖,甜得嘞!”
“红枣糕,香甜软糯的红枣糕!”
“咣咣咣!”这个是官府的大铜锣∶“精盐来了!”
“今天下午,到后天晚上,三天,记住了是三天!衙门在东市、西市各有摆一个盐摊,想买盐的,记得拿着各里的盐引去买!”
“今年最后一波了,记得找各里的里正,拿盐引去买!”
车婆婆问英娘∶“英娘啊,咱家的盐……”
英娘说∶“婆婆放心,咱家的盐上个月就买好了!”
老族长笑∶“英娘能干得嘞,以后嫁给三山,臭小子有福气了!”
英娘的脸羞得通红∶“老族长你说什么呢。”
牛车前忽然跑过一个小孩,一个小女孩追着他∶“守福,不许跑啦,姑姑都找不到你了!”
“吁!”老族长连忙拉停了牛头∶“谁家的孩子,咋这么乱跑嘛,撞到了咋办?”
“老爷爷对不起,这是我弟弟。”守娇死死圈着到处乱跑的小守福,朝老族长鞠躬∶“对不起。”
老族长摆摆手∶“走开走开,老水牛踩着你们可不是闹着玩的。”
牛车慢慢走远了,守娇打着弟弟的小手∶“让你乱跑,等下姑姑和姑丈来了,我要告诉他们的!”
小守福拼命摇头,张开手心∶“姐姐,给你。”
胖乎乎的手心里握着一条小小的红头绳,是新的。
守娇瞪眼∶“你从哪来偷来的?”
小守福委屈∶“不是偷的!守福不是偷的!是攒钱买的!”
“明天是姐姐生日……”小守福扭扭捏捏地说。
守娇一愣∶“给我的吗?”
“嗯!”守福点头∶“晒谷的时候,桃子姐姐她娘给她买了新头绳,阿娘舍不得买,守福给姐姐买!”
“你……”守娇跺脚∶“有这钱干什么不好,买个肉包子吃也好呀。”
虽然这么说,但小女孩哪有不爱漂亮的,他解开大辫子,把旧头绳宝贵地收进兜里,再绑上新头绳。
“好看吗?”守娇转了一圈。
“好看。”守福嘿嘿笑着。
“守福守娇!”英子挎着篮子跑过来,十三两手都提着东西,跟在她背后。
“你们两个去哪里了?吓死姑姑了!”英子把篮子往地上一放。
“城里人这么多,又快过年了,不怕被人牙子抓走?”英子看向守娇∶“守娇,你是姐姐,弟弟不听话你也跟着胡闹。”
守娇低下头∶“姑姑我错了。”
十三费劲地把地上的篮子挎起来∶“好了,别骂了,明年要送守娇和守福去学堂,这束脩没买齐呢。”
英子从十三手里拿了两只大盒子,要两个孩子提着∶“提着,不许弄掉了。”
“不给你们点教训,都不懂事!”
两个孩子苦哈哈拿着盒子,跟在大人背后。
英子掰着指头算∶“还得买盐,隔壁张大叔后天杀年猪,让阿爹管他买肉去,光这俩孩子交束脩,就要两大块咸猪肉呢!”
……
临近年关了,朝廷上下都很忙。
银多把砖窑的账本交到了黄芮那里。
然后黄芮带着银子去给工人们发钱,从砖窑发到造纸处、盐坊。
发了钱,打扫完卫生,工人们就可以陆续回家了。
黄芮也松了一口气,准备回衙门写自己的年终述职报告。
“大人!”一个盐坊的小伙跑过来,拦住了黄芮。
黄芮将他上下打量∶“啊,我记得你,你叫……牛蛋,对不对?”
牛蛋挠着头∶“小的大名张能。”
“哦,好名字,你找本官有什么事么?”黄芮边跟他说话边往外走。
“是这样的,大人。”
“小人是盐坊第一批学徒,今年又拿了年度优秀工人,想回家置几亩地。”
黄芮点头∶“好事啊!找你们村长,符合资格的去衙门填资料就行,春耕前就给你办下来。”
张能点头∶“对,嘿嘿,有了地,就能娶媳妇了,我娘让我来问问大人,能不能给小人做个媒?”
“做媒?”黄芮问。
“对……姑娘是跟我同村的荆花,我俩一起外出学本事,她在造纸坊做工。”
黄芮一拍脑袋∶“哎,我知道你们俩啊。”
“都要成亲啦?”黄芮欣慰地直点头。
“好,好,这媒本官做了!”
“多谢大人!”张能行了个大礼。
“不必多礼,赶紧去告诉你媳妇,顺便帮本官问问,最后一批洒金纤纸好了没,太子殿下要写年贺,急着用呐!”
张能重重点头,脸上掩不住的喜气洋洋∶“是,小的腿脚快,一刻钟就回来!”
盐坊和造纸坊隔着半个城,张能跑到造纸坊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荆花正在教新来的小姑娘抄纸,冷不丁看见牛蛋在外面招手。
她红了脸,擦着手走出来∶“你怎么来了?”
牛蛋高兴地说∶“黄大人答应了!”
“荆花,咱们春忙后就成亲!”
荆花不知所措∶“真的呀?”
张能点头∶“我在盐坊评了优秀工人,能置下两亩地呢,荆花,我一定能给你好日子!”
荆花羞得低下了头,良久轻轻一点∶“嗯。”
张能真是越看越爱,踌躇半天,憋出一句∶“对了,黄大人在问,宫里要用的洒金纸做好了吗?”
荆花点点头∶“刚才松监大人已经送进宫去了,没耽误。”
“好,那我走了。”牛蛋恋恋不舍,荆花将他送到门外∶“快回去吧,造纸坊腊月二十六放假,到时候我再去找你。”
“好。”张能点头,趁造纸坊的人不注意,飞速在荆花脸上亲了一口。
荆花羞急∶“张能!”
牛蛋一下子跑得老远∶“荆花,你等我来娶你!”
荆花被他气坏了,想起两人的亲事,又甜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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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金纸被一路送进宫。
这是造纸坊一个月前研制出来的东西。
造纸技术已经突飞猛进,工匠们不仅改善了纸张粗糙的问题,还意外发现竹子也可以造纸。
这东西长势迅猛,纤维粗细适中,是非常适合造纸的原材料。
慕容野端坐在书桌前,面前展着一张洒金纸,他提笔稍思,在纸上书下苍劲有力的几行字。
时月从背后搂住他∶“写什么啊。”
“给各地官员的年贺。”
“年贺?”时月问,看了眼其余几张∶“可我怎么觉得,你写得都差不多啊。”
一先夸奖对方这一年的政绩,二勉励他们来年好好干。
最骚的是他在上面写了一句,大体意思是∶‘这东西只有卿家有,是孤和卿家交心的话,不可以外泄哦。’
每一张都有,每一张!
慕容野白了她一眼∶“懂什么叫驭人之术吗?”
时月哼唧∶“你也不怕翻车。”
“万一他们私底下拿出来一交流。”
“他们不敢。”慕容野有绝对的自信。
就这样,他一连写了几十张,在年前发了出去,各地大人们收到太子亲笔信以后,无不感动得眼泪汪汪。
指天画地一定要搞好来年的建设,让咱们卫国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写完年贺,慕容野开始看这一年的年度报告。
时月趴在他肩上∶“我看不懂,你给我念念。”
慕容野指着上面几行字∶“看不懂?”
“新……增,人口。”时月吃力地辨认着。
“我们要不要推行更简单的文字啊,这太复杂了。”时月苦恼地说。
对她来说,小篆太古老,也太复杂了。
“推行简体文字有好处的呀,识字简单了,就更容易学了不是吗。”
慕容野不置可否∶“拟一份折子上来。”
时月不高兴∶“你这不是为难我嘛。”她字都认不利索,更别说写了。
慕容野闷笑,指着上面的数据∶“新岁,全国食粮赠产二万斤,新增人口一千余,战损人口……”
“九千余。”
慕容野口气忽然一低,去年那一仗,几乎打光了所有军队,还有很多无辜百姓。
虽然最后卫国赢了,也赢得异常惨烈。
时月摸摸他的背,安抚∶“只要接下来几年不打仗,鼓励农耕和生产,人口迟早会上来的。”
卫是个小国,原来的人口也只有几万,一下去了近一万,也难怪慕容野会这么心疼。
时月给他出主意∶“我听揽星说,她们越国有奖励生产的政策,百姓生男孩,官府奖励一壶酒和一条小狗。”
“生女孩则奖励一壶酒和一头小猪。”
“官府还会派专业的接生婆去产妇家里接生,这能提高母亲和孩子的成活率。”
慕容野若有所思∶“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我觉得卫生搞起来了,大夫也要多起来。”
“该让牛老太医多收徒弟,争取让每个村子都能有一个村医。”
教育、医疗、卫生是基础民生建设的三巨头,卫国的教育行业已经在蓬勃发展了,除了国学,还有时月开的大学堂,以及三种短期职业培训。
慕容野在城东已经划好了地,正在建一处学宫,到时候会引各国人才在学宫里讨论思想、研究学术。
卫生工作也从濮阳城开始,辐射到周边城镇。
濮阳城已经实现了厕所全覆盖,大街上再也看不到原来那种脏乱差的场面了。
引水渠入城以后,百姓们开始习惯喝热水,勤洗手,勤洗澡。
就是医疗问题迟迟得不到改善。
因为医者的地位较低,人们更愿意去当官,去封侯拜相,而不是做一个医生。
慕容野支着额头∶“牛老太医已经收了十个徒弟,但杯水车薪。”
一个大夫想要出师,起码要学十年以上。
“要不这样,学堂新增一个专业,医学。”
“学期为一年、三年、五年、八年,然后在濮阳开一个‘医院’,请已经学成的大夫坐馆。”
“学堂对学生进行一年的基础培训,了解基本的知识,比如如何包扎伤口,如何熬药,以及如何抓药。”
“然后送去‘医院’给大夫们打下手,让他们在实践中学习。”
慕容野眼前一亮∶“太医院十几个太医,他们并不是天天有诊看,可以送去学堂教书。”
“对!”时月点头∶“一年和三年的学生不能做大夫,只能见习,慢慢考上去。五年和八年学成的,就可以给病人看病了。”
慕容野似乎被启发了新思路,他在时月脸上亲了一口∶“聪慧。”
触感湿湿的,凉凉的。
时月一抹脸∶“蹭我一脸口水。”
“对了。”时月忽然想起来,她跑回寝殿,抱了一盒子手稿回来。
“这是我之前给大姐姐写的,你看。”
是她给诗兰准备的《怀孕宝典》,上面注明了几个月到几个月要多吃什么食物,怎么判断孩子发育得好还是不好。
慕容野翻了翻,忍不住将她的手抓来号脉。
时月笑他∶“你又不甘心了。”
他松开她的手,整理着这些稿子∶“等开年让文书抄写千份,分发全国。”
“抄写?”时月惊讶∶“几千份要用多少人抄写呀,可以印刷呀!”
“印刷?”
时月抄起桌角的太子纽印∶“和你的印是一样的,只不过上面的字是书的内容。”
印刷有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两种,印刷术是四大发明之一。
雕版印刷起于唐而盛于唐,当时造纸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了,加上科举制的推行,使得百姓都向往珍贵的书本,它们可以带来人上人的生活。
印刷术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被发明出来的。
“活字印刷就是将字刻成一个个的小方块,用的时候将小方块排成一定顺序,固定好。”
“字印刷墨,往纸张上一印,然后裁割装订,一本书就好啦。”时月向他形容着,顺便将慕容野的纽印往男人手背上一盖。
一枚端端正正的印子就出现在了他手背上。
慕容野将手背上的颜料往时月手上擦∶“擦干净。”
“不好看吗?你自己的印信诶!”时月躲避着,笑声像银铃般悦耳。
二人打闹了一阵,慕容野忽然想起来∶“瑜儿呢?”
“棉棉回丞相府了。”时月搂着他∶“会走路以后,更闹了。”
“也不知道随了谁。”时月斜他。
“孤小时候可不闹。”慕容野把纸笔都收起来∶“走,我们去接她回来。”
二人到丞相府的时候,正赶上蔡机来送年礼,他笑眯眯说∶“雪天路滑,我就没让诗兰跟来。”
时月调侃他∶“娇贵着嘞,我当时怀棉棉的时候,六七个月还跑出去呢。”
“你还敢说?”提起这个慕容野就不高兴。
时月吐了吐舌头。
棉棉被李丞相按在桌前写字,可是她话都还不会说,更别说写字了。
“父、父父!”棉棉长着手要慕容野抱。
每次听她喊慕容野时月就生气,因为她只会喊这个字!
女儿第一个会喊的居然是她爹而不是她,时月好伤心!
慕容野将女儿抱起来,时月看了眼她的狗爬笔画∶“阿爹啊。”
这才一岁多就学写字,也太早了吧!
李丞相捋着短短的胡子∶“瑜儿今天学会握笔了呢!”
管家喜气洋洋跑进来通禀∶“家主,家主!”
“老族长来送年礼了!”
虽然经过变法改革,土地大多归了百姓,但是各家族仍然有逢年过节给家主送年礼的习惯。
李锦乐兴冲冲跑出来,惊喜道∶“车婆婆和英娘也来了?”
林氏的布庄越开越大了,李锦乐将桑村产的丝织品卖到了极北的燕国,这大大带动了桑村当地妇女的就业。
她们足不出户就能挣钱,英娘就是一个优秀的织工。
“天太冷了,快,快进来!”
进了大堂,老族长先给李绰叩头∶“李涿代全族男女老少,给家主和夫人叩头了!”
林氏笑眯眯道∶“老族长快起来回话,不必客气。”
“婆婆,是时先生!”英娘低声唤着,扶着车婆婆走到时月面前。
“英娘给时先生叩头了,祝时先生新一年顺顺利利,小世女健健康康!”
时月惊喜∶“英娘?车婆婆!”
车婆婆看起来精神状态好多了,就是听说她的眼睛再也治不好了。
车婆婆说∶“婆婆看不见,但是知道时先生肯定是个漂亮闺女!”
“村里的日子好过多了,英娘每个月能挣七八百钱,亏她一直不嫌弃俺这个老婆子”
英娘小声∶“婆婆你说什么呢,英娘说了给你养老送终的。”
车婆婆拍拍英娘的手∶“快,把你的喜饼拿出来给时先生!”
英娘取出装着饼的盒子,略带羞涩地说∶“时先生,英娘要成亲了!”
“真的?”时月好高兴,高兴她们终于能从车周案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车婆婆还带来了青梅酒,说∶“新一年的梅子还没下来,这是去年酿的,滋味很好。”
“老婆子记得时先生喜欢这口。”
时月确实喜欢,笑着收下了。
车婆婆他们在濮阳住了几天,临近年关,回村去了。
新一年,所有的小朋友都长大了一岁,小水考试很顺利,成绩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罗家腌着咸猪肉,为守福守娇上学做准备。
时棉棉小朋友,哦,现在叫慕容瑜,更皮了,并且更喜欢黏着小季益了。
然而年幼的她此时并不知道,她的季益小哥哥马上要出门学本事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身高腿长的白衣小少年了。
大年三十,时月与慕容野对雪小酌。
青梅酒依旧又烈又香,时月傻呵呵说∶“我当时觉得,你真好看。”
慕容野低头吻她∶“孤现在也很好看。”
“唔……”
两个月后,夫妻俩忙新一年春耕的时候,时月忽然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
慕容野立马抓过她的手号脉∶“……”
时月呕得有点难受∶“怎么啊?”
“有了我就把你往死里打哦。”时月威胁道。
慕容野掩盖不住嘴角的笑意∶“轻点打,别伤了你自己。”
还真有了!
时月柳眉倒竖∶“慕容野!”
“嗯?”慕容野丝毫不惧。
“你这次最好表现好一点。”时月从桌底下踹了他一脚。
“我可是有前科的人!”
慕容野抓住时月的手,俯身一吻∶“月儿,谢谢你。”
有孩子,有她,为家。
时月老脸一热,憋半天∶“你跟我客气什么。”
都一样,有孩子,有他,是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