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章229
在哈德雷默正式下葬，立好坟头的第二天。我办好了退学手续。
虽说是“手续”，操作起来却极其简单。
学院乃国家的灵魂，拜德在学风上管教的极其严格。再连续炸了几个公共设施导致学生老师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后, 我成功的被请去喝茶。
也许是因为我是艾德文的“亲传弟子”亦或是这两年我在学院风头太盛了吧。元老会很看得起我的全体出动，在图书馆最上层的大厅中整整齐齐的坐好。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怪癖, 大人物永远喜欢站在最高的地方审视别人。脚踏实地站立在大厅正中心的我只能仰着头, 眯着眼眺望着他们。
太耀眼了——当然不是指这群老不死，而是指他们脑门上那大大的玛纳。
支撑着整个拜德的玛纳就在图书馆的顶部，仰着头的我屋顶的透明结界可以清楚看见它的样子。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观察玛纳。那无穷无尽的能源, 神赐予人类的美丽宝物。
而它正被无数转动着的环形回路围绕着，无法触及。
我有些失神。脑内一瞬间闪过许许多多大胆的想法。比如百年战争时拜德没有玛纳现在会怎么样？如果这块玛纳是在圣恩露斯手里现在我又会怎么样？
“伽德莉切·索里！！”
愤怒而嘶哑的叫声一下子把我扯回现实。恢复意识的我不再看向那巨大的美丽宝物, 而是面无表情的望向了那群站在玛纳下的老不死。
然后先声夺人, 口齿清晰的喊出那四个大字。
“我要退学。”
……
扔了徽章的我连宿舍楼都进不去。还好我的房间只在二楼, 直接找了把梯子架上, 准备从窗口强行进入。
等回圣恩露斯了看看能不能做出啥飞行道具吧。
我不理会四周人群惊悚的目光。一边爬一边想着。而就在我准备从口袋里掏出爆破“按钮”贴在玻璃上时，窗子自动打开了。
粉发的少女站在窗边。紧绷着可爱的小脸，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我。
被抓了个正着的我抽了抽嘴角。早知道不让阿诺德分开去整（tou）理东西了，这样现在还能溜走。
“别像个偷窥狂一样趴在外面了。先进来吧。”
菲奥娜侧开了身子，双眼却仍牢牢地盯着我，“就知道你这几天不会安分。我特意旷课守在这里的。”
“……哇。就你这成绩还敢旷课？”
“你好烦啦！伽德莉切！”
我嘿嘿的笑了。握住菲奥娜朝我伸来的手，借力翻进了房间内。
没错。我本来想悄悄离开的。因为我不喜欢离别的场合。
取下项链，放在房间的木质地板上。在按下吊坠上那冰色的魔核时繁杂的魔导阵凭空展现，旋转。
而这次魔导阵并没有马上消失，冰色的回路边缘还有细小的雪花簇簇的掉着。
打开柜子，走到床边。我把那些衣服被褥什么的一把抱起扔进魔导阵中。在接触到魔导阵的一瞬间它们化为了冰色的光点，一切在伟大魔导的作用下都化为了最基础的元素，储存在那吊坠的魔核中。
“……喂。伽德莉切。”
粉发的少女并没有阻止我。她坐在我对面的床上，问道，“能不能不要走哇？”
“很可惜。不能啊。”
我看向她，笑了笑。随即转过头，继续手下的动作，“就算是女人。也不能一辈子撒娇啊菲奥娜。人总是要学会离别和一个人前进的。”
可爱的少女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压抑而细碎的哭泣声。
但这次我没有去安慰她。即使她脆弱而撒娇般的对我说“能不能不要走”。
所以我真的很讨厌离别啊……虽然人人都知道最后的时刻要笑着说再见。但真正有感情有依赖的话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项链的储存空间不大。有很多工具都塞不进去，只能留在这里等学院的人来收拾。而就在我撑着腰，环顾房间里还能带走什么的时候，菲奥娜开口了。
“……伽德莉切你这个混蛋。变得狠心了啊。”
犹如小兽般呜咽的声音。和撒娇一般的抱怨。
“唉……对不起。”
我叹了一声。终究是没忍住，转过身，摸了摸她的毛茸茸的粉色脑袋——啊。手感还是那么一流。
但是。
“不狠心的话。没办法前进啊。”
“哼！你走的话阿诺德肯定也走的吧！你们俩就是把我抛下了！”
“哈哈——等你有空了可以来圣恩露斯嘛。到时候我骑全村最好的马来接你。”
“……为什么是‘村’不是‘国’啊。”
“毕竟圣恩露斯是城镇起家的。跟你们英兰不好比。”
不停揉着自己双眼的菲奥娜忍不住笑了。
可爱的少女抬起了头。那双漂亮的蜜色眼睛因为泪光而闪闪发光。坐在床上的她看着我，继续问道，“伽德莉切。离开学院后你准备去做什么呢？”
“……啊。你懂的。我马上要十六岁了。”一想到那金灿灿的黄金狮子头我的嘴角就忍不住猛烈的抽动了起来，脆弱的胃隐隐作痛，“先把你们王的求婚给应付过去再说吧——”
“我问的是之后的事。”
我顿了顿。微楞的看着菲奥娜。
仿佛永远天真单纯的少女收敛了神色，无比认真的回望着我。
“……我想去旅行。”遵从本心的，我说出了实话，“这个世界很大。我想走过每一片土地。将其记录下来。”
“明明魔导已经如此发达。人们却只探索了那些对军事，经济，魔矿开采有利的地方。”
“这样太可惜了。那些未知的地方说不定有从未见过的动物，从未见过的风景，从未见过的文明不是吗。”
被我的远大理想震撼到的菲奥娜瞪圆了眼，望着我。许久发出一句感慨。
“伽德莉切……原来你是那么厉害的人吗。”
“对不起。我和传统的公主有些不同。”目光偏移，一瞬间我的表情略显复杂，“我不想嫁给大陆第一的王子也不想成为大陆第一的女帝。我只想走走看看。”
“……不。”
粉发的少女语气很是真诚，“我更喜欢这样的伽德莉切哦。”
谢谢。
小小的愿望被理解被鼓励。从内心深处流出的暖流快要化作泪水流出。我别过了脸，狠狠的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的酷哥形象毁于一旦。
而在这时。菲奥娜却倾过身，轻而温柔的抱着我。
“但在那之前……其实我知道的。伽德莉切你不得已卷入了很危险的事。”
黑色的眼眸猛地紧缩。我下意识的想抬起头，却被菲奥娜用手轻柔的摁下。
“虽然具体是什么事我并不明白。但是。”
少女将声音压得很低。另一只手仿佛安慰般的一下下轻拍着我的背，“我是菲奥娜·海伦。侍奉英兰的龙之使者。两位圆桌骑士的亲生妹妹。”
“请将我永远记在心中。伽德莉切。”
“只要你需要。我会像龙一样的为你而战。”
“……菲奥娜。”
在许久的沉默后。我瞪大了眼感慨道，“原来你是那么帅的性格吗？要不你我代表英兰和圣恩露斯联姻吧？”
“我才不要！！！”
我那深情的告白被可爱的少女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而就在我准备最后再摸两把那毛茸茸的脑袋，以安慰自己被伤害的小小心灵时。只有两人的房间内传来了轻敲玻璃的声响。
抱在一起的我和菲奥娜同时转过头。
结果看见了像个壁虎一样贴在窗上的，面色冷淡的阿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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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坑是不会弃坑的请放心
只是最近学业繁忙+哮喘发作
最近快调养好了，水化学也挂科了。相信我更新的频率会多点的吧w
【哮喘发起来真的是要人狗命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十二月末。我选择离开这所呆了两年的学院。
冥冥之中的那位“女神”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 在我离开的这天天空竟难得的放晴。明亮的太阳高悬在白蒙的天空。仰起头，就能从这深色的城镇清晰的看见那直径横跨整个拜德，旋转着的三重环形结界。
过高的高度让它们看上去就像三个漂亮的同心环。依次延伸，通向有着太阳的天空。
拜德学院这座“铁血工坊”只放了一天假。还来不及收拾眼泪和心，这些年轻稚嫩的学子们就不得不早早起来赶去上课。虽然也多亏了这点让他们没有闲工夫继续沉溺于悲伤。
深色的学院今天也是如此的忙碌。没有人察觉到我的离开。
菲奥娜最后送我到了校门口。可爱的少女抱着我哭得一塌糊涂。挣扎不开的我只能抽了抽嘴角，拍着她的背说着那些云淡风轻的离别话。而提着两个手提箱（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的冰骑士则站在不远处，安静的看着我们。
水色的发丝在白雪的映衬下几近透明。那双冰色的眼眸清冷而清澈。看来离别的情绪没有一点感染到他。
“菲奥娜。”我稍微推开了身前的少女, 看向不远处的阿诺德，“也跟阿诺德告个别吧。”
“……啊。哦。对。还有阿诺德！呜呜呜呜！！”
即使是美少女也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菲奥娜小跑着冲向了不远处的阿诺德，张开了双臂，“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保护好伽德莉——”
“会的。”
面对美少女的热情。冰骑士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
“不用你提醒。也会的。”
语气极其冷漠。
站在原地的菲奥娜睁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 面无表情的再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向我，“我以前就想问了。这家伙是不是有审美障碍啊。对我这个美少女居然无动于衷。”
我回答的很是真诚, “大概你没有魔导美吧。”
菲奥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是精彩。
深色的大道上传来了渐响的马蹄声, 从口袋中传来了微热的热度。我将其中发光发烫的魔核取出，顺着声音望去。一辆普通的马车正停在不远处。而为首那因为停下而不爽, 不停踢着蹄子的棕马胸前佩戴的魔导装备也在发着同色的光。
昨天定好的马车已经到了。不仅是国民, 连拜德的马也跟得了强迫症般的硬要准时到达。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该走了。”
冰色的骑士这般提醒道。走到马车旁一把拉开车门，欺身钻了进去。
“嗯。”
我随意的应道。却转过头，望向了学院的深处。
……
失去了“高贵身份”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坐拜德飞艇。只能一边骂骂咧咧的掏钱买票, 一边在拥挤的等候大厅里站着。
人流嘈杂。我听见有人在说羡慕拜德学院的学生。在学院里好吃好喝的学习着, 不用经历那些风吹雨打, 就连回家都有军艇接送。
读得起书的都是有钱人。有钱就是好啊。只要读书就可以了。
一旁有人笑哈哈的应和着。
“阿诺德。”
那两人闲聊的声音很快被人群嘈杂的声响所淹没。在短暂的沉默后, 我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骑士, “说要来拜德的是我说要离开的也是我……似乎我从来没询问过你的想法。”
“不用如此做作的多此一举。”身体已经成年，比我高上许多的骑士依旧看着前方。声音很是平淡，“无论您要去哪里。我的答案只会是‘好’。”
这股“情深”真是特么的感动人心。要不是太清楚你是个什么玩意了我的少女心说不定还会跳动两下。
“不用跟着我一起退学也可以哦。”人海的尽头出现了穿着制服的人。我一边遵循着他们的引导向前缓步走着，一边说道，“元老会一定很乐意你留下来。而且在拜德你会有更好的学习条件。无论是书本还是魔核。甚至连‘老师’都是最一流的。”
“……不。”
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停顿了。而就在我转头看向他的时候，阿诺德又接着说道。
“这一切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噗通。
我迟钝的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真香吗？前一秒还说不会跳动的少女心居然这一刻又复活了。
“……唉。我真是对你没办法啊。”
我无可奈何的笑了。轻摇着头这般说道。
仿佛生锈的齿轮般，越是转动越是苦涩。
我对你的感情也是如此啊。
明明已经看透。这份感情却总能因为你的三言二语而复活。
……
在飞艇上的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拜德。
巨大的学院即使在千米的高空也是那么明显。甚至可以看清大礼堂那尖尖的屋顶，仿佛铺了一层白毯般的操场。以及位于图书馆最上方的，犹如宝石般漂亮的玛纳。
还有那个相比起来不起眼的矮小工坊。
两年里除了被“打败”的伤痛外。还有快乐。
说不感伤是假的。而且我在最后仍没有见他一面……虽然以那个人的脾气真的见到也不会有什么愉快的剧情就是了。
最开始的叛逆快感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飞艇上的我在床上连续摇摇晃晃的躺了两天。这期间除了吃饭外，没有踏出过自己的房间。
这次我没有通知父母自己会回来。所以他们两在庭院里看到突然冒出的老.二很是高兴。一边让下人去通知姐姐一边兴奋又关心的问我学院生活怎么样。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还是学院提早放假。
打个比喻的话就是父母面对“哈佛毕业的女儿”的架势。面对如此热情的两老。我睁着死鱼眼，很是平静的开口。
“我退学了。从拜德学院。”
“……”
是的。这幅表情就是妥妥的“绝望”。你们有个英兰皇校毕业的女儿还不够么太自私了喂。
退学的理由是肯定要问的，但我是肯定不想说的。上了年纪的爸妈跟不上我的脚程很快被我甩在了身后，而我完全不担心他们去找阿诺德。聪明如他这时一定消失在了光里。
“但是退学并不是一件小事。特别你还是从拜德学院退学的。”
金色微卷的长发高高的竖起，如马鬃般拥在脖子两旁。有着钢般冷硬目光的女人注视着我，低沉的问道，“是什么理由。给我说实话。”
从小到大唯独怕她的我很快怂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哈德雷默死了。”
姐姐皱起了眉。
比起吃惊。那张冷硬的脸上疑惑更多。
果然。即使是茱莉亚·圣恩露斯。在拜德学院还是有眼线的吗。
“……对不起。我实在无法喜欢那个国家。”
“不。应该说我实在无法认同那样的‘环境’吧。”
想通的我不由的苦笑了起来。对着身前的姐姐诚恳的道歉道，“对不起。即使生在皇室。我仍永远无法认同。”
对于我过分任性的言语，姐姐并没有回话。
那双始终如铁般的眼眸深沉。我始终无法透过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而最后的最后她也只是应道。
“我知道了。”
噗通。
这次是“心”沉下的声音。
“……嘛。而且我很快不是就要十六岁了吗。”
脸色瞬间发黑，嘴角也开始习惯性的猛烈抽动起来。为了转移注意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亲自将话题引向了自己最不愿意提的地方，“虽然我觉得是开玩笑啦……但万一亚瑟王他真的——”
“没有万一。”
我住嘴了。
圣恩露斯未来的王，我的亲姐姐——茱莉亚·圣恩露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一字一顿道，“王一定会来。而为了迎接王，这几个月我会一直呆在圣恩露斯。”
嗯。看来提前跑路是完全不可能了。
我凉凉的想到。
好在虽然只有两个月，但离我生日好歹还有段距离。至少在这段时间我还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