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进了民政局,就没有反悔这一说

  周礼请好半天假,吃过午饭就抱着笔记本赶到民政局旁边咖啡厅,边处理邮件边等蔚莱。

  行政来电告知护照回来了。另外有两名集团同事一周后走,如果他这头时间也行就一起出票。

  “我没问题。”周礼甚至没问是几点的航班。

  “收到。”那头笑说,“周工,你这也算二进宫了吧。”

  周礼抿抿嘴,“嗯”一声。

  “我可听说那边都高兴坏了,准备重磅欢迎你呢。”

  周礼道谢挂断电话。

  桌上的叫号器开始震动,红色灯一闪一闪。旁边做清洁的阿姨见他愣神好心提醒,“小伙子,你东西好了。”

  周礼起身说声谢谢,拿上叫号器又转回身,“阿姨,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的?”

  “这……有几年了吧。”

  他不理会对方的疑惑,点点头朝吧台走。肯尼亚公司旁边有一家员工们常去的咖啡馆,总带着花色头巾的年轻服务生认得他,熟悉之后但凡见他抱电脑过去便端来一杯美式,有时忘带钱包便打个响指说句“No worries, next time”,笑时总露出一口白牙。周礼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可能自己从未与他说过国内已经普及叫号器系统而他了解后一定会秒变十万个为什么,也可能以前在那里同蔚莱视频时小伙子曾不小心入镜而后开玩笑说必须要见见这位美丽的中国妻子。

  周礼记得自己答应了。肯尼亚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他愿意敞开大门让蔚莱走进去。

  只是,好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蔚莱准时出现在咖啡馆里。进门后径直拉把椅子坐到另一侧,随身包放到桌上,不言不语打量对面的人。

  周礼被看得心慌,扣上笔记本屏幕试探问,“现在过去还是你歇会?”

  她还在看他,一秒,两秒,三秒,周礼听到问题,“到底还差多少?”

  他刚要回击,蔚莱双臂叠放到桌上,向前凑近些,一字一句,“我刚跟爸见完面。”

  昨天那通电话是打给周爸的。

  周礼这头是堵墙,口子只能从周爸那边开。几月无联系,接通当下周爸就告诉她,周礼不许我联系你,莱莱你别问了。蔚莱好说歹说还是行不通,干脆告诉他我明天早晨就去家里,您什么时候说我就等到什么时候。事实上周爸没有躲,他开了门,倒了水,一如从前叫着莱莱,话语间全当她是不曾离开的儿媳。蔚莱原原本本坦露事实——我们明天要去民政局,办离婚。

  “可是爸,我不想离。”

  这句话切开一道口子,周爸表现出一种完全预料之外的诧异,“周礼说你们只是暂时分开,怎么就闹到离婚了?”

  蔚莱从他口中得知自周妈出事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这位头发全白再也没有圆肚腩的老人几度哽咽,他怪自己没文化害了妻子苦了儿子,早知如此就算要他的命也不会借那笔钱。周爸说了很多,家里动不动闯入生人一闹就是一宿,周礼半夜回来一身伤怕他发现只能偷摸擦药,自己在跟人跑装修但是岁数大了重活累活干着费劲总惹人嫌弃,蔚莱噙着泪,您怎么不告诉我呢?

  “不单单周礼,爸也一样怕他们找上你找上你父母啊。”

  内疚又自责,分开的时间里但凡主动打去一通电话,周爸该有多高兴,她也不至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她自作主张认为是周礼有了新生活,而身份为前公公的周爸羞于面对自己。

  错得离谱。

  蔚莱最后问还差多少,周爸答不清楚具体数字,账都是周礼算的,但应该不剩太多了。

  咖啡馆里,蔚莱扬手叫服务生端一杯水。接着再次呈现趴桌姿势,明目张胆观察起他。眼神躲闪,喉结微动,右手食指绕着鼠标线握拳——周礼慌了。

  离婚都不慌,这时候慌什么?

  蔚莱暗暗扬起嘴角又迅速收起,不知怎的,她有种得逞般的喜悦。

  服务生端来水杯,蔚莱抿一口,清清嗓子,“或者我这么问吧,剩下的你打算怎么还?”

  “我有办法。”周礼甩出一句话。像是恼怒她用了非常规手段获取信息,他气鼓鼓质问,“你去找爸干嘛啊。”

  “找你你能告诉我?”蔚莱边说边去翻随身包,“总之现在的情况是,除了你还剩多少没还,其余我都知道了。这张卡我没动过,算我借你。杨林我打过招呼了,他能准备多少今天会给个准数。如果这些再不够,我爸妈那边还能挪点。”蔚莱将卡放到笔记本上,稍作停顿,“按正常人的想法,会先拿这些把外债堵上,家里人的再慢慢还。”

  她在按照周礼的思维去说这番话。逻辑清晰,观点明确,表述全面,事实上周礼确实做不出任何反击。工作中每每被同事说服,他便会不由自主按照对方的思路重新规划算法,此刻也一样。卡里是半套房子钱,杨林大概资产也能估出来,两方相加足够。

  蔚莱见他并未抗拒轻轻叹气,“这时候为什么还不说呢?你知道我们……”

  “我就是知道你们会帮。”周礼头转向窗外,“我不想你们被牵扯进来,再说我能解决就没必要影响你们。”

  谈话进入短暂沉默。

  “周礼,”蔚莱敲敲桌子引得对方不得不正视自己,她看着他,稍稍停顿后开口,“人不用必须强大。示弱有时也是一种信任,你懂不懂?”

  这是一个带有引导性的问句。

  周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他不得不在蔚莱的眼睛里去寻求对方试图引导的用意。她眼睛亮亮的,目光沉稳而有力量,仿佛这件事,仿佛他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会以这个问题的答案终结。

  懂,还是不懂。

  在过往的人生里,周礼所理解的信任是顶天立地为人所信,风雨来临时要先撑起一片棚让深爱的人们躲进去。身份是儿子也好丈夫也罢,长久以来这就像一道准绳横在他心里,没有人告诉他对不对亦没有人去评价好不好。他像沙漠中独自生长的植物,顽强、孤韧、凌厉。没有诉说的欲望,也欣然接受无人问津的处境。可现在蔚莱悄然走近,透过现象看清他极力隐藏的本质,她说那不是信任,告诉我们你也很累,告诉我们你需要帮手,软弱并不可耻。

  她击碎了被他筑起的那堵墙,英勇无畏地向他伸出了手。

  要抓住。

  因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周礼已经得到答案。刚要开口手机进来消息——行政发来机票预订信息。

  他扫一眼,将手机扣到桌面上,稍作沉思定定开口,“我申请……”

  蔚莱强势起身,拿好自己的包,“走吧,再晚要关门了。”

  周礼下意识去收东西然后碎步跟上。从蔚莱坐到对面说找过父亲那一刻,他就有种奇妙感觉。非要形容的话,他觉得自己像一列飞驰的磁悬浮列车,磁力使他浮在轨道之上,唯一的空气阻力根本不足挂齿。他跟上蔚莱是一种相吸,他要去离婚是一种相斥,吸引与排斥作用让这列车超越理论时速——他停不下来。

  尽管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停下来。

  蔚莱稍稍回过头,撇下一句,“进了民政局,就没有反悔这一说。”

  她也在赌,赌他随时叫停亦或不改原意。

  来龙去脉都清楚了,她无法置评周礼撇开自己的做法对或错。于她立场大错特错,至少应问一句伴侣是否有携手与共的信念;可若自己是他,蔚莱想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吧。自结婚那天她就知道他们在有些方面出奇一致,比如都是宁愿负自己也不愿负他人。

  所以才有了这场婚姻。她早该明白对方是这样的人。

  进入大厅,周礼猛地拉住她的胳膊,嗓音比任何时候都深沉,“我得再去肯尼亚……一年。”

  一对情侣经过身边走向咨询台,女孩子笑靥如花,周礼听到一句“好紧张啊”。

  是,好紧张。

  这是早就做出的决定。他从不会异想天开做白日梦,外派待遇高,眼下这是最现实最可行的办法。他要强行停止这辆列车,但前提是,车上唯一的乘客有对停止的知情权以及……反对权。

  面前的人像是早有准备,眨眨眼表示知会。蔚莱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上周集团才正式批复他的申请,签证刚刚办下来,可她为什么不吃惊?

  工作人员站在咨询台里发问,“您好,两位来是做什么?”

  蔚莱不打算开口,事实上话音刚落就有人替答了,“上厕所。”

  周礼说,他俩是来民政局上厕所的。

  这出其不意的答案惊到蔚莱,她不可思议回过头,周礼却越过她的目光向工作人员声明,“也能忍。麻烦您了。”

  手腕被紧紧拽着走出大厅。

  赌赢了。

  她跟在对方身后抑制不住笑了。蔚莱胸有成竹一早就知道会赢——周礼会犯轴但是他不傻,他一定明白什么更重要。

  人行道靠边处,周礼停下来,手从对方手腕滑落至掌心,他就这样拉着她,低下头说,“下周走,得一年。”

  “知道了。”

  周礼没有识别到惊讶,不由有些忐忑。他晃晃她的手,重复词汇,“一年。”

  “我猜到了。”蔚莱耸耸肩,“上午去家里我看你那文件袋在桌上,里面只有旧护照。”

  他有个跨境出差专用的灰色文件袋,里面是杂七杂八身份证明材料。周礼咽咽口水,脑中闪过女兽医心思缜密不动声色玩转前夫的小标题。

  不,我才不是前夫。

  有过往路人朝这边看,眼神扫过前方民政局又落回他们身上——一场卑微男主极力挽回的苦情大戏正在上演。

  周礼不做理会,继续晃她的手,小声发出疑问,“你这么久都不提离婚证,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蔚莱怔一下,“我忘了。”说罢又补一句,“这不头回离婚,下次就有经验了。”

  她电话响起,听一阵挂断告诉他,“我得回医院一趟。不用送,你去杨林那。”

  斩钉截铁的语气,蔚莱说罢拦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第49章 进了民政局,就没有反悔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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