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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是,是。”

  黄妈才拿起电话,就听见高跟鞋的响声传了进来。

  李杏怡一进屋,马上接到黄妈暗示的眼神。

  “达仁,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那娇滴滴的声音会酥人骨头,只可惜现在听在伊达仁的耳朵里却是十分刺耳。

  “你上哪里去了?”

  “我……我去……”

  “说!”他最痛恨赌博了,偏偏……

  “我只不过到吴太太家打个小牌而已。”她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你忘了当初嫁给我的时候,说过什么了?”他怒不可遏。

  “我说什么?那你又说了什么?”李杏怡指着他的鼻子叫骂着,“自从你那宝贝女儿失踪以后,你关心过这个家吗?你关心过我和暖吟吗?”

  “我知道这些日子是疏忽了你们,可是暖欣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我能不着急吗?”一说到伊暖欣他整个心都疼了起来。

  三个孩子中,他最疼的便是伊暖欣。这些日子来,也不知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哼!”李杏怡哼了哼,扭着腰便要上楼。

  “你给我站住!”

  李杏怡毫不理会地继续往前走。

  “我叫你站住,你没听懂,是不是?”他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彷佛胸中有颗炸弹随时要炸开来似的。

  “你把你的关心留给你那个宝贝女儿吧!”李杏怡彷佛吃了秤铭铁了心,头也不回地走上楼。

  “你——你——”他全身的血液全往脑子里冲,一剎那间,整个人重心不稳地踉跄了两、三步,血液彷佛又全冲回了脚底。他眼前冒着金星,整个人往后一仰,发出了巨响。在合上眼的那一剎那,他连叫了三声:“暖欣!暖欣!暖欣——”

  伊暖欣的胸口像被针扎了似的,闷闷地疼了起来。

  她额头上的伤口几乎已经痊愈了。

  很让她意外的是,哈撒族巫医的医术高明得教她不得不钦佩;虽然只是用草药为她敷伤,可是竟让伤口完全不留下疤痕,只有隐隐约约的小红点。

  如果让父亲知适了,他不晓得会有多么吃惊。

  想到父亲,那思家之情又淹没了她。在她失踪的这些日子里,一定把所有人给急坏了。

  要是能够找到那面镜子,她就可以回家了。只是它到底在哪里?

  蓦然,一个咚叮响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而且脚踝像有什么东西在舔她似的,湿湿、热热的。

  伊暖欣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竟是两只毛绒绒的小白兔,一前一后,蹦蹦跳跳,好不可爱。她忍不住弯下身,将它们抱在怀里。

  “喜欢吗?”

  她一回头,看见了坦伊。“嗯!谢谢。”

  自从她受伤后,坦伊便常常来看她、陪她,反倒是不见了邾理。

  不过玛兰告诉过她,邾理是出去打猎了。

  “你不必谢我,因为兔子不是我送你的。”坦伊一脸的神秘。

  “那是谁送的?”

  其实她一到哈撒族,便发现这里的族人都十分友善,偶尔还会给她送来鲜花、水果。虽然她并不认识他们,可是他们的盛情温暖了她的心。

  “是我大哥送你的。”坦伊的话,让她抚摸兔子的手停了下来。

  坦伊知道她在想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我大哥为了这两只小兔子,遭到猛兽的攻击而受伤,现在巫医正在替他疗伤。”

  伊暖欣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邾理竟为了这两只小兔子受了伤?霎时,她胸口满溢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漾。

  “你不去看看大哥的伤势?”坦伊微蹙眉心试探的间。

  她将兔子交给了他,轻扯动一下嘴角,然后摇摇头。

  “你不去?”他难以置信地再问一次。“谁都知道他可以不去救这两只兔子的。他救这两只兔子只为了你,你难道不明白?”

  明白!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她内心不停地交战着,她很怕面对他,面对他那有形无形的感情压力。

  “随你吧!”坦伊对她没辙了,他把兔子放回她的手中,摇摇头离去。

  女人像她如此顽固的还真不多见,而她的确是个中翘楚。

  坦伊一离开,伊暖欣内心的挣扎更是激烈。

  去!去看他。

  不去!不去看他。

  两面完全不同的声音此起彼落。

  她轻叹一声,禁不住挣扎,还是走了出去。只是去看看他而已,她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邾理受伤在哈撒族中非同小可。

  老族长沙夏在宫内不停的走来走去,眼看来来往往的侍女端着一盆盆清洗伤口的血水,是那么的教人触目惊心。

  刚才,要不是卡尔巴及时射出箭,那么邾理可能早已丧生在猛兽的锐爪之下。

  “该死!你干嘛救那两只兔子!”沙夏边走边咆哮,那声音几乎要震破屋顶。

  邾理闭上眼睛,任由巫医将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上,那刺骨般的疼痛并没有让他发出任何呻吟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那两只兔子,竟然克制不了自己想去保护它们的冲动;就像他克制不了对伊暖欣的感情一样。

  他原想借着打猎让自己冷静一番,却没料到伊暖欣的影子依旧占据了他整个心灵,她的泪、她的话,她所有的一切、一切……他如何冷静下来?

  她的出现已扰乱了他的生活,甚至他已习惯有她的日子,如果有朝一日她离开了……邾理不敢再往下想。

  伊暖欣老远就听到沙夏的咆哮声,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着每一位侍女匆匆忙忙的神色,还有她们手中的血水、染满鲜血的布条,她只觉得一阵晕眩。

  从小她就很怕见血,尤其那血腥的味道总让她有作呕的感觉;伊家三个孩子中,就只有她没有遗传到伊达仁当医生的本领。

  “小姐!”玛兰的叫声让邾理睁开眼睛。

  当她的眼光和他交缠时,她竟有股想逃开的冲动。

  但是玛兰已经拉着她走到邾理面前。

  “少主受伤了。”不用玛兰特别强调,她看得很清楚。

  邾理的身上有着好几处血迹斑斑的爪痕,即使巫医为他敷上草药,血还是从伤口沁了出来。尤其手臂上有一处伤口深裂得几乎可见筋脉,看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还好吧?”这句话原该由她来问,结果变成了他发问。

  “我……”她摇摇头,泪水倾泄而出。

  他用手指轻拂去她睫毛上的泪珠,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我不痛,一点也不痛。”

  他安抚的话让她的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你的伤口必须缝合,不然你会失血过多的。”她看着那染红的伤口惊呼。

  这时,所有人才猛然惊觉邾理苍白如纸的脸色。

  “该死!”沙夏吼叫道:“巫医,快照她的方法替邾理疗伤。”

  “可是……”巫医嗫嚅道:“我并不知道什么叫‘缝合’。”

  真是一语惊醒伊暖欣。她忘了他们的医疗技术根本没有精进到这种程度。

  “针线!有没有针线?”她突然记起在书中似乎读过,有些落后民族会用一般的针线去缝合伤口,如今看来也只有土法炼钢了。

  “有,我马上去拿。”玛兰急急的走了出去。

  “你忍耐一点。”伊暖欣说着冲了出去,当她再回来时,手中拿着阿司匹灵

  这个被他们视为灵药仙丹的二十世纪药品。

  “你吃了就会舒服一点。”她让他服了药,然后接过玛兰递来的针,先用火烧过,再作了个深呼吸,强压住袭击而来的恐惧感。

  巫医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拿出麻醉用的药水让邾理嗅了嗅。

  “可能会有点疼,你要忍着点。”她拿着针线的手在发抖,连带着声音也支离破碎。

  “来吧!”邾理点点头,咬紧牙根。

  她一针针的为他缝合伤口,当她缝至最后一针时,已然全身颤抖,觉得随时要昏厥了般。望着一双沾满血的手,感觉黏黏热热的,加上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她胃部不断的翻搅。

  “暖欣!”邾理已发现她的异样。

  “我……没事。”她凄惨的挤出一丝笑容。事实上她已头痛欲裂、目眩神离,要不是玛兰及时扶住她,她铁定要昏倒在地。

  但接下来,她完全失去控制地放声大哭。

  邾理腾出没有受伤的手臂紧紧地将她环住。

  伊暖欣偎入他怀里,他的胸膛坚实、温热,令她渐渐冷静下来。

  “别哭,只要你高兴,我受一点伤又算得了什么?”他的话再度使她泪眼婆娑。

  沙夏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离去。这一刻,他们都是多余的了。

  伊暖欣挪动了下身体,耳边隐约听见邾理咕哝的梦呓声,她条地完全清醒。

  天哪!她发现自己正紧紧的靠在邾理怀里,两朵云霞霎时飞上她的双颊;一定是自己哭累了才会昏睡过去。

  她眨着双眼仔细的看着邾理,烛光下的他是那么英俊,靠在他身上,她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忍不住地,她用手指轻抚过他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心,他突然呼了口气,使得她连忙缩回自己的手。

  “不要离开我……”现在她很清楚听出他的梦呓。

  伊暖欣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牙齿紧紧咬住手指,深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这句话是在对她说的吗?是的!她肯定的告诉自己。

  她不是白痴,邾理为何受伤,她心里比谁都还要清楚。只是她该怎么办?

  难道她真的不会再回到一九九三年了吗?

  看着邾理,脑子里却浮现父亲、大哥、承谚和长贤的面孔,她心中狂涛骇浪般的挣扎如何能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邾理微启眼帘,看见伊暖欣无声的啜泣。

  她的泪水滴滴扯痛他的心,身体的疼痛竟比不上他的心痛。

  他并不想惹得她如此痛苦呀!难道他错了吗?

  看着她无声的低泣,他硬把那股抚慰她的冲动压下。就让她哭吧!也许她发泄过后,可以不再那么痛苦,而能够真正正视他给她的感情。

  邾理在伊暖欣的照顾下,恢复神速。

  这段日子,玛兰总是利用午后阳光和煦的时刻,带她到后寝宫的湖去游泳。其实说是游泳,倒不如说去洗澡,只因她不习惯让一大堆人侍候着她,尤其在沐浴的时候被人盯着看,教她浑身不对劲。

  经过多日的相处,她已经把玛兰看成自己的母亲一般。偶尔玛兰会告诉她邾理小时候的事,这让她对他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玛兰也会趁这段时间偷个清闲,午睡片刻。由于后寝宫仍属于邾理寝宫的范围,外头戒备十分森严,一般人是不被允许进人的,所以她们可以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伊暖欣此刻就像湖中的一片浮萍,悠然自在地游呀游,她游到岩石边,开始用水搓洗着自己的身体。水珠从她发梢、脸上滚下:浑圆健美的胴体在阳光照耀下,发出珍珠般柔和悦目的光芒;闪亮的湖水则在她脚边嬉戏。她哼着歌曲,完全不知有人在看她。

  你是我前世的依惑

  你是我今生未能完成的缘

  朝朝暮暮

  只为你的深情

  只因你的痴心

  风中景梦中情

  你岂知

  我爱你如许

  你在我心头萦绕若是

  你的等待

  是我宿命中的

  前世今生

  当她唱完这首歌时,整个人傻住了。

  这曲子她从未听过,而她却能如此流利地唱了出来?!前世的依恋?今生未能完成的缘?

  她脑海中竟重叠着邾理和苏长贤的影像。难道……前世的依恋是——邾理?而那个未能完成的缘是——苏长贤?她身子颤抖了一下。

  邾理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表情由喜悦转为忧伤,不禁深锁眉心。

  她又在想什么想回家?或者是想长贤?一阵醋意溢满他的心头,他大步向她走近。

  伊暖欣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玛兰已经醒过来了,于是说道:“我马上好,玛兰。”

  “我不是玛兰。”

  这声音让她吓了一跳,连忙将整个身体浸在湖中。

  “你怎么会来这儿?”她屏息以待,紧张地看着他。

  “我说过,我只要睁开眼睛就要见到你。”他的口气十分霸道,目光紧锁在她身上。他又向前走了几步,使得她双手不由自主地护着胸部,双颊滚烫。

  邾理露出贯有的笑容,闪着一口晶亮的白牙和深深的酒窝说道:“你是要自己上来,还是要我下去抱你上来?”

  “你不要过来。”她急急说道。

  “那你上来。”他脸上依旧笑得十分可恶。

  “要我上去可以,不过你得先把衣服拿给我。”她指指他身后的衣服。

  “你自己上来拿。”他双手抱胸促狭道。阳光下的他是那么英挺俊拔。

  “玛兰——”她向四处张望,希望讨救兵。

  “我已经让她先回去了。”

  上帝!这人早已有了预谋。

  “我说一、二、三,如果你再不上来,我就下去抱你上来。”他口气十分坚决。“一、二……”

  “等一下!”伊暖欣垂下眼帘,嗫嚅地道:“我自己上去可以,不过你得先把眼睛闭起来。”

  邾理纵声大笑,从他的笑声可以确定他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不起来!”

  “既然如此,我就只好下去了。”他似乎是来真的,开始宽衣解带。

  伊暖欣驾呼一声,迅速游开了些,但是邾理就如同水中蛟龙,三两下就游到她面前挡住去路。

  “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他的话让她脉搏激跳,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她从来没有和任何男人如此裸裎接近过,他们的脸孔只有一线之隔,她感到他身上强而有力的男性气息。

  一抹淡淡的笑意,似蜻蜒点水般闪过他英俊的脸庞,他俯下头寻找她柔软的唇,像疯了一般地吻住那殷红诱人如樱桃的小嘴。

  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向下游移至她的喉咙、双峰,在那儿留连逗弄……

  “不!”她猛然将他推开,双手紧紧环胸。

  邾理仔细看着她,她娇羞的模样好可爱,脸上泛着玫瑰红,丝缎般的皮肤是那么细致、光洁,令他感到一股锐不可当的欲望正自小腹缓缓升起。他费了极大的意志力才从她身边游开,上了岸。

  “把衣服穿上。”他把衣服丢给她,再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他不敢回过头看她,哪怕只有一眼,他都会克制不了自己想要她的冲动……

  “陈姿伶!”

  陈姿伶一回过头,原本雀跃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以为叫她的是苏长贤,没想到竟是伊承谚。

  “你有事?”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伊承谚,只是人的感觉就是这么奇妙,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很难再接受另一个人。

  “我……”伊承谚搓着双手,有点腼賟。“谢谢你。”

  “谢谢我?”陈姿伶绽开笑容。“谢我什么?”

  伊承谚深吸口气,其实平时的他说话可溜了,而且也不会如此别扭,但是一碰到陈姿伶,他不仅是说话不灵光,连头脑也迟钝了。

  “长贤告诉我说,你拜托你父亲帮忙找我妹妹。”

  “是啊!不过目前也没有消息,我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不!”他急急地说:“你千万别这么想,因为我妹妹的失踪可能不单纯。”事到如今,他已不得不接受郎嬷嬷的说法。

  “不单纯?什么意思?”她有点好奇。

  伊承谚叹了口气,把那晚郎嬷嬷在他家说的话告诉她。

  陈姿伶听完后,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很好笑吧!在这文明的二十世纪中,居然还会有这种事发生,而且就发生在我妹妹身上。”伊承谚苦笑着。“我也一直不肯相信它,可是事实逼得我不得不去相信,已经这么多天了。暖欣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可能真的已经回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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