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离京,谢思梅
梅望晴觉得,她都要离开了,也该去与姬嬛道别。可当她第一次来到东宫时,却没见到姬嬛,霎时,梅望晴有伥然若失之感。
东宫属官解释道:“太女殿下,前些日子已去往江州处理庶务……”
时间转眼来到了离京那日。
池燕飞满目不舍,她紧紧握住梅望晴的手:
“你要等我!等我送小言出嫁,等这里我全无牵挂了,我会去找你!”
梅望晴细细抚上她的眉、她的眼,认真道:“若是在安平王府里觉得无聊了,可以找苏灵雨、崔文茵聚聚,还可找安歌柳含烟聊聊……”
安平王府的主人皆不在,留有管家,护院、侍从若干,甲兵40人,还有武学师傅张槐,对她来说,安平王府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她要留下来守着王府,每日依旧在教习甲兵,巡视王府防卫,与平日无异。
这一日,一列长长的车马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京城于丰州之内,处大夏东北,出了丰州一路西行,来到了江州。
江州地势低洼,多山川河流,这一路车马行过了那平坦的道路,又乘船渡过了宽广的江河,来到了棠林郡。
棠林郡倒也是人杰地灵,山水如画,人物秀美,此地的风流才女更是不少见,便是梅望晴高坐在马上游街而行,总有一些个貌美女子上前示好,言道:欲与之结契姐妹。
梅望晴尴尬一笑,然后摇头拒绝,那些个女子,满目可惜,一步一叹一回头!
有人噗嗤笑出声来,梅望晴调头看去,后面一辆马车已有人探出头来看戏,满脸的兴味,正是那许攸。
过了没多久,天色一阴,大雨滂沱而下,马儿嘶鸣,梅望被淋了个落汤鸡,队伍一时停滞了下来。
梅望晴吩咐管事与九芳去找客栈,得先安顿下来。
管事与九芳带着人分头行动。
不多时,九芳回禀道:“因为队伍人多,需两家客栈才能安放人马,此地客栈不多,多数又客满,我找到了两家客栈,只是一家在街东一家在街西,怕是有所不便。”
管事则道:“江州望族,谢家嫡女所掌的鸿宾楼,是本地最大最好的酒楼,足以装下我们的队伍,关键是,谢小姐听闻了郡王您的声名,很是钦慕,她已经将鸿宾楼清场。并言道:这几日,免费招待我们……”
梅望晴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她还是多问了几句:“我与这谢家嫡女,非亲非故不说,她为什么要免费?”
管事将她打听到的一并都说了:“这谢家嫡女,是本地出名的大善人,经常救济贫苦的老百姓!”
“这谢家嫡女还是个可怜人,本是谢家继承人,无奈家母宠侍灭夫,一场火烧死了她父亲,更将她脸烧坏了……她那未婚夫改亲跟了她庶妹,她庶妹继承了家产,而她被发配到此地,只分到几家店,和这鸿宾楼……至于,为什么免费?她言道:敬佩守卫大梁多年的梅家军,更崇拜那为国捐躯的安平王……”
因梅望晴已袭王爵,是新一任的安平王,这安平王夫自然升出一辈,众人再称他,则是太君,又有人称他为安平太君。
安平太君亦是震惊,也有些怜惜:“就去这鸿宾楼吧!”
“不过,晴儿,咱们也不能平白占人便宜,一应的费用全按市价给了这谢小姐!”
梅望晴点头。
鸿宾楼在街市的正南方,确实很大,装饰也很豪华。
管事与九芳带着人入了大堂,然后分了房间,因人数众多,也只有梅望晴、安平太君、许攸三位主子是一人一间,一等侍婢等,账房与府医,管事与侍卫统领等皆是二人共一间,其余的甲兵、护卫皆是三五人一间。
梅望晴先仔细沐浴了一番,换了身干爽的衣衫,方下楼,就见到了这位谢家小姐,她正坐在大堂中央与安平太君说话,因为她是背对着楼梯口,梅望晴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和一顶漆黑的斗笠。
梅望晴略有失望,不过一想,谢小姐毁容了,自然敏感,也许还有些自卑,戴斗笠遮容也能理解。她走近两步,坐在四方桌的东面,正与那谢小姐相对。
“今日,多亏谢小姐了。”
谢小姐斗笠垂下漆黑的纱幕,梅望瞧不见她的面容,只觉这位谢小姐注视她未免有些久了。
“谢小姐,还不知名讳?”
那纱幕后飘出一道声音:“谢思梅……”
梅望晴沉吟,这声音有些干哑、低沉,不像是个青年女子的声音,却又不如中年女声那般爽朗果断。
安平太君瞟她一眼,口里解释道:“谢小姐,小时候被烟熏坏了嗓子!”
果真是个可怜人!梅望晴心下恻隐。
谢思梅语出提醒:“太君,郡王,这大雨不停,你们怕是得耽误几天,十里外的沧江已经漫堤了,前面不少低洼地段更是积水成河……”
“等过两日天晴了,水退了,这道路也更硬实了,你们再出发不迟!”
安平太君倒是十分认同:“就先停几日,晴儿这些日子赶路也疲累,就先缓下来,休整一二……”
谢思梅顿了顿,开口建议:“棠林郡虽名不见经传,却也有几处风景绝妙之处,有书画、戏曲、赏玩台,不如我作东,这两日带郡王去转一转!”
梅望晴灿然一笑:“不胜荣幸!”
安平太君缓缓道:“晴儿,方才,我与谢小姐聊了许久,她就是不肯收下我等一应花销的银票,此事就交给望晴你了!”
“我乏了,就先下去了,你们聊!”安平太君话落,就起身带走了几个贴身侍人,朝楼梯上行。
梅望晴一脸严肃的看着谢思梅,掀唇道:“谢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些银钱花销数额不小,你虽不差钱,可也不能这般……”
谢思梅盯着她看了良久,不说话,梅望晴看不到那纱幕后的脸,也猜不准她的心思:
“你,也不能太……太任性了!”
谢思梅终于开口了,那暗哑的嗓音响起:“天不早了,不聊了,我下去休息了!”
梅望晴看着她那挺拔笔直的背影离去,不禁气馁:“诶……你怎么这样啊!”
“太阳都还没落山,天还早着呢!”
梅望晴转头问身旁侍立的九芳:“咱们这几百人,这几日在鸿宾楼,花销几何?”
九芳大概的估计了下,开口道:“上房,吃住一天一两银,三间共三两,咱们大概会停留三四日,光上房就有十二两……中房,护卫统领、管事、帐房、府医、我、侍文、安平太君的几个侍人、许公子的几个侍人,共有十二间中房,吃住一间一天半吊钱,这些天也得二十四两……另外,甲兵、护卫人数众多,虽住在下房和通铺,但是还有马匹的打理,马粮的供应,怎么也得二百两……这些还是之前我去那两家酒楼的价位,那只是中等酒楼,而这鸿宾楼,却是本地最豪华气派的酒楼,哪怕只是下房,也比得上一般酒楼里的中房,还有热水、果点、茶汤供应,这怎么也得三、四百两银了!”
梅望晴唔了一声,道:“你去支五百两银,稍侯咱们给谢小姐送去!”
不多时,九芳揣着五张银票,来到梅望晴身旁,梅望晴当先,九芳,侍文随后,朝后院而去。鸿宾楼的后院,有假山流水,有青青竹林,有弯弯回廊,在那深处有处小院,两个模样英气的侍女守在院前。
九芳说明了来意,其中一位侍女说了声稍侯,转身进了小院。
片刻后,那侍女道:“谢小姐说了,如若郡王当她是朋友!这银就不必了!”
梅望晴深思一语:“真姐妹也要明算账,更何况是朋友!我自当谢小姐是朋友,但是无功不受禄!”
那侍女点了点头,又进去了,过了半晌,她走到小院前:“谢小姐说了,她除了斗笠,脸上方上了药,模样丑陋,唯恐惊了郡王,天色不早了,就不见你了!”
梅望晴眉间浅皱:“这么说,她还是不收了?”
那侍女又补了句:“谢小姐还说,郡王若要硬闯,她也拦不下,只是请给她留几分颜面,莫带你的侍女,她不想吓哭了你的侍女!”
“郡王若进去了,一定会后悔!”
“事后,也请不要怪她,因为她已经提醒你了!”
侍文冷冷道:“女人脸算什么?何作这般扭捏之态!我也没那么胆小!”
九芳却是有些忐忑:“主子,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勿要吓出病来了!哎!谢小姐,这般劝你,也是为你好!”
梅望晴僵了僵,心下有些同情谢小姐,又有些好奇,这脸该是怎么个丑法?会让她后怕后悔!方才与她交流,这谢小姐也是通情达理,思绪清晰,这面貌她倒是不甚在意!
“我胆子,没那么小!我都在长林苑见过人的五脏六腑,身首分家,面目全非……谢小姐,不会吓到我的!我跟她聊聊,这银钱一定会亲手交到她手上。”
九芳将银票塞到她手上,与侍文两人转身离去。
梅望晴踏入小院,正厅倒是布置得雅致,她看了看没人,又转入隔壁一间,是书房,也是空的没人,她又朝里走,来到一间厢房,厢房内燃着清甜的香,丝丝缭绕着,对着门是一张红木雕花六扇屏风,屏风后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谢小姐……”
“郡王,请进!”
梅望晴绕过屏风,步入厢房,见一人正背着她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似乎怔怔出神。
“谢小姐,你心情不好!”
“我心情确实不好!”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声音不再干哑难听!好似风鸣淡淡掠过,好似那窗外、那青竹枝摇起舞声。
梅望晴眉头微微皱了下,她终是一声叹息:
“人之皮囊,如书封面,只是外在而已,代表不了我们内在的精神思想,我们的自主意识!皮囊只是一具肉.体,它会生病、会受伤、会丑陋、会腐烂、会死去……唯有人的思想灵魂才能永恒,如夜空星子般闪耀夺目……一支歌、一首诗、一幅画可流传千古,可创造这些的人早已作古,身化为尘!”
“谢小姐勿要为外物所扰,当静心养气,爱已所爱,想已所想,唯心所向,到那时,你会发现,专注做自己想做的事,很好……”
谢小姐背过身来,朝她清清一笑:“望晴永远都是这般牙尖嘴利!见解非凡!”
这声音十分熟悉,面前这脸更是玉净花明,又哪里是谢小姐?分明是姬嬛!
梅望晴瞠大双目,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是你?”
姬嬛眸光微敛:“看见我怎么这付模样?你很不爽快?”
梅望晴有些气短:“我又如何不爽快了……”
姬嬛轻嗤一声:“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相好——池燕飞,是你嫌弃的死变态!你自然不爽快了!”
梅望晴胸口一堵:“你?”她又低声,喃喃问了句:
“怎么是你?为何是你?”
姬嬛声音幽寒:“你都要走了,也不与我告别一声,你的心果然很冷!”
梅望晴眸光颤抖,她急急开口:“不是的,我有去你的东宫,她们说你在江州处理庶务!”
姬嬛走上前一步,追问:“我若在东宫,你会跟我说什么?”
梅望晴轻声道:“多多保重自己,爱惜自己,小心周围……”
姬嬛将她揽入怀中,朱唇猛得贴上那檀口,辗转碾磨……
……
裂帛声咝咝响起……
……
梅望晴惊惶的看着,那满目暗色的姬嬛:“姬嬛,别这样!”
……
“我忍得好苦!我不想再忍下去了!”
……
窗外雨越发急了。
……
翌日,天色微雨。
梅望晴睁着泪眼,静静看着窗外的青竹。
姬嬛亲上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红唇:
“你会恨我吗?”
“姬嬛,我错看你了”
姬嬛目光幽幽,直直看她:
“我给你机会了,我昨日有说,你若进来了一定会后悔!”
梅望晴反唇道:“我哪里知道谢小姐会是你?”
姬嬛意味深长的一笑:“我不是说了吗?我叫思梅!思梅!”
“你若稍用心一二,找人探探谢小姐的名字,也当有所警觉才是!”
“是你太狡猾!你竟也会用上这般卑劣手段?”
“望晴,我当真卑劣吗?昨夜的香名叫‘合欢’,是新婚夫妇燃情之香,不是催情香,更也不是春.药!”
“你会情迷,会动.性,会疯狂……证明你心中有我!”
“你确定,你对我只是喜欢,而不是爱吗?”
梅望晴满目通红,她气息急促:“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姬嬛偏偏要说下去:“你难过,是觉得愧疚!”
“你愧疚的人是池燕飞,还是我!”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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