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妙妙赠他68

  荀锐眸光阴沉沉的,魏妙沁一望过去便好似要整个沉进一汪深潭似的。

  但这些日子下来,多少也习惯了一些。

  魏妙沁眨了眨眼:?

  荀锐静默无声。

  魏妙沁又眨了眨眼。

  魏妙沁犹豫片刻,只好伸手勾了勾荀锐的袖口,同时凑得近了些。

  这下荀锐浑身都绷紧了,几乎按不住心头狰狞的猛兽。

  “你在里头放了什么?我开不开得?”魏妙沁在他耳边小声道。

  “……不知羞耻。”赵玉菁从喉中挤出了极低的声音,但再小也盖不住那语气里的愤恨,“当着这样多的人……”难怪大魏覆灭,却丝毫不影响她又在今朝得宠呢。什么高不可攀的元檀郡主,如今不是舍了身段,当着众人与新帝亲密么?

  赵夫人在一旁光听了个音就吓死了,恨不得捂了赵玉菁的嘴。

  这厢荀锐目光一闪,明白了魏妙沁的意思。

  他垂下眼眸,紧扣住了魏妙沁勾他袖口的五指。

  魏妙沁惊了一跳,挣也挣不开了。

  方才她动作尚且隐晦,但这么一来,倒是大大方方摊在人前,一时叫所有人都看清了她与荀锐十指相扣。

  荀锐面色不改,淡淡道:“你下令就是。”

  “甘华,打开。”魏妙沁吩咐道。

  她让荀锐攥着手,大半个身子倒也就倾向了荀锐那边,扭个脖子都别扭得很。

  甘华闻声将箱子挨个打开,却见里头净是些金银器、玉器,囊括了妇人用的首饰,文人用的砚台,用膳的食器,盛物的容器……其上花纹精美,金银器富丽堂皇,玉器则晶润剔透,都是上品。

  众人都呆了。

  荀锐在魏妙沁耳边道:“建康帝私库里的东西。”

  原来建康帝私库里的东西还不少……拿了他的东西来用,魏妙沁自然说不出的痛快解气,当下忍不住抿唇笑了:“陛下知我意。”

  荀锐心下一片柔软,若非是当着众人,知晓过于亲近了怕是要惹怒魏妙沁,他便要忍不住将人按在跟前的桌案上的亲吻了。

  他知她意。

  他盼望十年百年都能知她意,好叫总有一日,她能停下来回头看看他了。

  静王妃将那箱子里的东西粗略一扫,心下也不免惊骇。

  她惊声道:“怎么敢收下如此大礼?”

  华家、石家人也跟着面露惊讶之色。

  静王府没吃罪不说,还得了这样的赏赐?

  赵夫人心下倒是暗叹了一声,果真如此,老爷回家说的话并非虚言。

  魏妙沁又看了看荀锐,应道:“此物是皇上赏赐。”

  皇上有所赐,无论好坏都得接着,这是自古的规矩。静王妃闻言,心下更是惊骇,但却不敢再说推拒的话,连忙亲自带着嬷嬷、小厮将几个箱子好好收下去了。

  竟是皇上赏的?

  大魏都没了,静王府哪里还是什么静王府!皇上没有降罪静王府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赏?

  冲的谁的面子,已经不必再想了。

  赵玉菁的面色这下尤为的难看了。

  原先今个儿最重要的该是她,谁晓得魏妙沁一来,就又成了众星捧月的那个!

  赵玉菁掐得指甲都快断了。

  “我拧着难受。”魏妙沁冲荀锐皱了下眉,小声道。

  荀锐摩挲了下她的手腕,这才松了手。

  魏妙沁坐直了身子:“今个儿赵夫人、石夫人,还有华家的姑娘公子,也是与我一样来探望的?”

  静王点头:“是。”

  静王妃归来落座,笑道:“还有几桩事,都是小事。”

  魏妙沁见这些人听话不听音,没一个主动说先行告退的,偏偏她除了今日,下次出宫门又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了……

  魏妙沁起身道:“我记得原先来府里做客,静王妃都会为我备上一间房。不知那间房还在不在?”

  “在的,我让刘妈妈……”

  “魏静远,你领路,我去瞧瞧。我许久都未去了。”魏妙沁道。

  荀锐面色一沉,想把魏妙沁按在自己腿上绑住,再把魏静远掐死。

  静王妃不大敢应答。

  魏静远当下也起了身:“走罢!那屋子还留着呢,前两日才清扫过。你若要住一晚都成……”

  静王听完也恨不得上去捂魏静远的嘴。

  赵玉菁忍不住又暗暗骂。

  不知羞耻!

  都已为人妇了,怎好再与魏静远共处?魏静远这帮人也是,她都不是什么元檀郡主了,怎么还这样捧着她呢?

  这般女子,不就是长得好么?

  皇上该惩治她才是!

  气氛正凝滞的时候。

  魏妙沁转身朝荀锐伸出了手:“皇上能与我同行么?”

  荀锐一下雨过天晴。

  “好。”他低低应了声。

  赵玉菁都快气疯了。

  新帝不是性情冷酷狠辣,阴沉不可捉摸吗?

  怎么转眼就叫魏妙沁哄好了?

  荀锐起身与魏妙沁一并往外走。

  厅中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屈身恭送他们,直到人走远了些,静王方道:“赵夫人,咱们接着方才的话说吧……”

  赵夫人心往下沉了沉,心道这样一遭下来,静王府只怕要“坐地起价”了。

  但她还是笑道:“是,咱们接着说。”

  唯独赵玉菁叫那么一打搅,心思都散了,满心想着魏妙沁。魏妙沁是要去做什么?这女人不要脸得很,还不知要做什么荒唐事呢!当着皇上的面与魏静远亲近吗?不管如何设想,赵玉菁都觉得说不出的梗得慌。

  魏妙沁一行人很快到了一处偏院中。

  魏静远看了眼荀锐。方才妙妙与他亲近得很……魏静远虽然有种,养了多年的白菜,突然间让不知道什么人给拱了去的酸楚感。但妙妙那样与他亲密说话,想必、想必是妙妙喜欢的吧……魏静远倒也不遮掩避让了。

  魏静远出声道:“方才我母亲是不大好意思说,怕损了女孩子的名誉。这赵家登门是来探我家口风的……”

  “什么口风?”

  “赵家要将赵玉菁嫁给我。”

  魏妙沁拧了拧眉。

  她这人心高气傲,素来记仇得很。

  赵玉菁这样上赶着来落井下石的玩意儿,若真是嫁了魏静远,天天杵在她跟前见着,那她岂不得气死?

  “你说怪不怪?”魏静远嗤笑一声,“我原先还听闫焰说,这赵家有个姑娘想着嫁他呢……只是知晓他们家与公主定了亲,这才打消了念头。赵玉菁心心念念想嫁个高门,如今静王府都落败成这副模样了,还赶着来做什么?”

  “是怪。”魏妙沁道。

  荀锐倒是隐约知道了赵家打的什么主意。

  赵玉菁马车冲撞了妙妙,这事已经由随行的宫人护卫禀告给他了。那之后他特地将赵玉菁的父亲赵博文从中挑了出来。这老东西畏惧之下,想必回家说了些什么,为免赵玉菁再得罪妙妙,干脆做主要将她嫁到与妙妙交好的静王府。

  也许还盼着又博个好名声,

  一举多得。

  官场老油子罢了。

  却是赵家想得多了。

  他不喜魏静远,但此人被世人视作妙妙的好友。赵玉菁那般货色,若是给静王府上添麻烦,便是在拖妙妙的后腿,更碍了妙妙的眼。

  这厢魏妙沁细细问了静王府近况,得知那日后静王府禁闭大门,府上安静极了,没有招来麻烦,魏妙沁看了看荀锐。

  是他往下嘱咐了什么?

  魏静远突地停住脚步:“我想从军。”

  上一世的回忆一下笼上心头,魏妙沁眼皮一跳,跟着猛地顿住了步子:“你疯了?”

  “赵玉菁素来与你不对付,何况我又本不喜欢她。我不会让静王府就此一蹶不振,更不会通过一个女子来换得静王府重振。赵玉菁的父亲如今在新帝跟前……”魏静远喉头哽了哽,突然想起来新帝就在后头呢,“总归无论他赵府如今怎么发达了,都与我无关。我静王府上原本就是武将出身。闫焰可曾同你说过?哦,是我忘了,这些日子你既见不得我,自然也见不到他。闫焰也要与我一同上战场的。”

  魏静远压下心头的别扭,含糊道:“我听说自皇上离了边城后,边城就又遭异族袭扰了,动作竟比往日还要大。”说完这些话,接下来倒也自然了:“皇上如今贵为九五之尊,自然不能再往边城去。眼下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莫说我,京中已有不少昔日的勋贵子弟动了心思。”

  魏妙沁又气又急,但也晓得魏静远说的话没错。

  她没好气地道:“你整日里只顾喝酒斗马,字儿写得还像个样子,哪里在校场上好好磨砺过?我还不曾问你,你如今马步扎得稳了么?闫焰倒是比你强一些,但也只是一些罢了……”

  闫焰出身将门,本事自然是不弱的。可就是这样,也都惨死在了外头,何况魏静远?

  魏静远一时语塞,讪讪笑了笑:“妙妙,哪有你这样揭我底的?”

  “我是在这上面生疏了些,可日后若是从军,自然要勤加练习的。总归……不能就这样干等着,等着天上掉好处,叫我们静王府时来运转吧?”

  魏静远是意有所指——

  无论如何,静王府做不来利用魏妙沁谋前程的事。

  魏妙沁抿唇不语了。

  她或许应当欣喜,虽然上至建康帝,下至南安侯府,待她都是虚情假意,静王府却不曾变过。

  “时辰不早了。”荀锐突地出声。

  魏妙沁记起来她同荀锐说了,今日还要去闫府,时辰确是不早了。

  但是荀锐不是没答应去闫府吗?

  魏妙沁转身朝荀锐走去:“总归此事不得鲁莽……”

  魏静远神色失落:“这便走了?”

  魏妙沁心情好了许多,忍不住笑道:“怎么?还要请我吃酒不成?”

  魏静远失笑:“你一杯就倒,我哪里敢请你吃酒?”

  气氛一时松快了不少,倒好似与从前无二。

  魏妙沁笑了下:“走了。”

  说罢,与荀锐并肩朝外行去。

  一声“妙妙保重”哽在喉中,魏静远到底是没敢当着荀锐的面说出来。免得荀锐听了反倒心生不快,跑去为难妙妙。

  半晌,魏静远方才敛住了面上的笑容。

  哪能真回到从前呢?

  他沉下脸:“回花厅。”

  等回到花厅,静王夫妇得知魏妙沁二人已经走了,静王妃忍不住失落地叹了口气,低声与静王道:“我都想着,妙妙这一趟不会是急着来为咱们做脸,免得外头人落井下石吧?”

  “那般阵势,想必是了。我等与皇上都未曾见过几面,何来情谊可言?皇上有所赐,自是瞧的妙妙的面子。”

  “也不知妙妙可吃了苦头?”

  “这怕是你想多了。依今日那模样,新帝待妙妙应当是分外宠爱的……”

  堂下赵夫人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魏夫人,你我二人不如到堂后去说几句体己话。且让他们小孩儿一块儿玩去。”

  如今她不敢再称“静王妃”,自然在人前只称一声“魏夫人”了。

  魏静远躬腰低头与静王妃低低说了几句话,静王妃脸色微变,但随即就定住,将赵夫人请到堂后去了。

  这厢魏妙沁与荀锐出了静王府,却并未立即驱马离开。

  荀锐垂眸道:“他若真要从军,让他去也无妨。我会嘱咐边城林绛照顾他一二。”

  魏妙沁与魏静远说起话来口吻熟稔,他心下嫉妒得都快疯了。

  魏静远若真去送死也好。

  魏妙沁倚着车,望着荀锐:“你在边城时,是如何行军打仗的?”

  荀锐一滞。

  妙妙问的是我?

  她没有往下问魏静远。

  问的是我。

  荀锐攥紧的手指微微放松了些,阴晴不定之色也从他眼中褪去了大半。

  边城的日子对于他来说,便如吃饭饮水一般简单又枯燥。要他说出来,反倒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说起。

  荀锐嗓音艰涩地启唇道:“边城以军功论。这是林绛定下的规矩。军功便是指,斩杀多少敌军,以人头数计……我初到营中时,一日便……”

  荀锐一下顿住了。

  荀锐记起先前在军营中,魏妙沁不知何故来了营中,见他在校场上与人较量,不仅没有半分欣赏,倒好像畏惧他那时的模样……

  我还同妙妙说什么杀人?

  她听了岂不要更怕我?

  魏妙沁小声问:“怎么不说了?”

  “倒也并非是什么值得提起的事。”荀锐冷硬道。

  魏妙沁觉得荀锐这人实在怪,又怪又复杂。

  哪怕已经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可她仍旧觉得这人神秘得捉摸不透。

  荀锐是异族人……

  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斩下了同族人的头颅?

  若说重生后,一开始荀锐在她心中,便只是那个上一世旁人口中的“奸恶之徒”,如今倒是有些不同了。

  撕去那层传闻的面纱,二人好像成了这天底下挨着最近的人。

  魏妙沁的睫毛轻颤,她缓缓眨了下眼,问:“边城的日子苦么?”

  “不。”

  他早已经尝不到什么是苦了。

  若要说苦,求而不得才是苦。

  荀锐眸底的深沉之色变得更浓,他这才与魏妙沁的目光交接到了一处。

  眼下也不苦了。

  妙妙方才的话不正是在关心他么?

  荀锐此刻再想起静王府中,魏静远与魏妙沁当他的面分外熟稔,也不觉得如何生气了。

  那不正说明妙妙如今丝毫不避讳他了,什么话都敢在他跟前说,俨然与他更亲近些了么?

  魏静远倒也不必死了。

  荀锐道:“我会让魏静远不必吃苦的。”

  魏妙沁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谁同你说这个了?”

  魏妙沁蜷起手指,拧了拧裙摆,道:“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静王府得寻法子自救,哪能就这样擎等着呢?他年纪也不小了,身后又再无靠山,科举这条路是不大走得通。何况他那本事……原是衣食无忧世子爷,何曾认真作过几篇策论?从军确是一条好路……若真要去军营,便应当严厉些,吃些苦,将来上了战场才不会一招未出,便叫敌人砍头了。”

  荀锐默不作声地听着。

  妙妙是极聪明的。

  可若是哪日,她也会这样细心为他谋划便好了……

  荀锐心底的妒忌冒了个头,又被他生生按了下去。

  “你若……”不想让他死,这有何难?我可保他只立军功而不死于战场。

  你求我便是了。

  话到了荀锐的唇边,也还是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眼下魏妙沁肯这样同他说话,似乎没有先前的半分抗拒,马车内竟有一丝静谧祥和的味道……荀锐舍不得去打破。

  “什么?”魏妙沁问。

  此时马车外却是传来了声音:“可是、可是皇上与娘娘的车驾还未走远?”

  那人的声音略紧张。

  魏妙沁见了人脸未必与人名对上号,但才在静王府中说过话,听过几句声音,这会儿记忆尚存呢。

  “好像是华家的大公子?”魏妙沁道。

  说罢,她撩起了车帘,朝外看去。

  荀锐面色霎地又冷了下去。

  华家人、石家人,连赵家人也都从静王府中出来了。赵夫人的面色尤其不好,赵玉菁罩着面纱看不清。但想也知道,该是静王妃已经拒绝了赵家的提议。

  魏妙沁敛了敛目光,倚着车窗问:“何事?”

  她今日梳的自然也是妇人发髻,堕马髻多慵懒,大袖往臂弯处滑了滑,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高贵、慵懒又娇艳。

  与婚前没有半分区别。

  好似仍旧是那个京中第一贵女,死死压众人一头的元檀郡主。

  华家的大公子微微拜下,道:“娘娘在花厅中遗失了一物。”

  “何物?”

  华大公子上前两步,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前:“一条禁步。”

第六十四章 妙妙赠他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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