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大结局（二）雪夜与星辰

　　南一紧紧握着吕驻冰冷的手掌，语气坚决：“失忆前陪我的人是你，失忆后还是你，现在轮到我了。”

　　吕驻剑眉紧皱，眸子里逐渐弥漫血色，一把抽出手，踉踉跄跄起身：“算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不走我走，我要去拯救世界......”

　　上次的碎石还历历在目，他留在南一身边，南一就多一分危险。

　　南一咬牙，起身用力抱住吕驻。吕驻一个不防备，后背哐哐撞上了石壁。

　　南一头埋在吕驻起伏的健硕胸膛上，眼眶微微泛红，情感和理智都在告诉他，他不能走。

　　洞外冬雪渐息，白霜化为水滴从洞顶滴落。

　　南一的声音在洞子里轻轻回响，冷冽中带着温度：“吕驻，你曾问我有没有经历过，被人亲手救起，再推回黑暗的感觉。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你觉得我还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吕驻脸色煞白，手插进银发，大口喘息着抑制瞳孔里肆虐的血色，仿佛一头即将失控的凶猛野兽。

　　南一丝毫不畏惧，附在他的耳侧掷地有声道：“无论有没有那段记忆，你都是，我的爱人。”

　　吕驻动作滞了一瞬，垂在两侧的双手青筋暴起，额头全是汗，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

　　僵持间，两张纸条滑落在两人脚边，南一垂眸——

　　是两张冰雪节的门票。

　　南一放开吕驻，弯腰拾起两张票，端详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吕驻，浅眸里浮动着温柔旖旎的光影，对着吕驻柔声道：“两天后，冰雪节，一起去看看吧？”

　　吕驻僵直着背脊，愣愣看着眼前人，脑子里闪过十年前的初遇。

　　雪中，男孩同样扬着清透的眸子，笑眯眯问他：“你愿意成为我的AI搭档吗？”

　　时空颠簸，兜兜转转，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吕驻眸中的红色缓缓淡去，呼吸平稳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南一：“我随时可能变回里人格。”

　　南一盯着吕驻的眼睛，重复：“没关系，这次一定要去。”

　　吕驻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妥协在南一坚定的目光下。

　　“好。”

　　无论是里人格还是主人格，他从来在意的，只是他而已。

　　——

　　接下来两天里，南一和吕驻回到了深山的城堡。随着南一的陪伴，吕驻的精神状态逐日稳定下来，虽然里人格还是会时不时冒出来挣扎一番，但知道了当年南一离开的真相后，里人格心里的刺也慢慢软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两人一同回到当年在游戏里住过的宅子，并肩作战的山洞，一起玩过的游乐园......

　　南一看着气色恢复的吕驻，心里高悬的石头也落了地。

　　两天后，冰雪节。

　　冰雪节一直是游戏里最为隆重的节日，万千玩家会齐聚在雪山颠庆祝。

　　但今天的山顶却异常寂静，人影稀疏，连山间的小兽们都失了踪影。

　　如墨的天空飘着絮絮飞雪，南一和吕驻沿着山路往上走，路两侧炫目的彩灯依旧闪着夺目的光华，灯柱上挂着冰雪节限定的金黄铃铛和五彩礼物盒，在白色大地上投下随风摇曳的黑影。

　　两人走到山巅，游戏天空中响起温柔的节日BGM，清冽的女声轻轻哼唱着，伴着雪花飘然而下。

　　“Do you wanna build a snowman......”

　　两人坐在悬崖边的长凳上，南一脚边趴着只白白胖胖的大猫，和大地的积雪几乎融为一体。

　　南一侧头看了看，疑惑问：“今年冰雪节怎么没人？”

　　吕驻挑眉：“哦原来奶一喜欢热闹，可以啊！我这就去把NPC们招呼上来，本来今天通知让他们别上山。”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创世神在和老婆约会呢，上山者一律当电灯泡处理。”

　　“......”

　　吕驻抬头看着天空，长夜刚刚拉开黑幕，星星微微露头。

　　半晌，他嘴角含笑：“奶一，就像我们说好的，明天你就启程回去，游戏的入口我已经放在你的U盘里了。”

　　南一摸了摸兜里的U盘，为了不耽误他回现实，吕驻把游戏的入口打包成APP程序放进了南一的U盘里，南一出去后可以随时点击“雪花”图标的入口进来，而两人也可以通过图标程序聊天视频。

　　吕驻凑近南一的耳侧，低声道：“以后想我了，就点它，我在这等你。”

　　南一点头：“好。”

　　吕驻盯着他片刻，收回目光：“奶一，你回去后想做些什么？继续搞实验？？”

　　南一从兜里拿出U盘，U盘里装着他的研究论文：“嗯，继续研究波粒二象性，写论文，希望有一天能探索到宇宙的尽头。”

　　吕驻调笑：“你这么执着宇宙的尽头干嘛？”

　　南一看着手心的U盘，眸子里带着虔诚：“那是每个物理学家的终极梦想。”

　　吕驻笑了笑，没说话。

　　“你呢，我走后你打算怎么办？”南一微微蹙眉，“这里，还有别的玩家吗？”

　　吕驻思索了下，懒懒道：“你是最后一个玩家，不过这里还有那么多NPC子民，你老公我肯定过得比猪还自在，而且，寂寞了还可以捏一堆跟你长一样的NPC，当我的后宫。”

　　南一无奈地揉眉心：“Duck不必。”

　　吕驻挑眉，手指点了个赞：“网络用语有长进呢奶一！不过，你说的时候带点贱贱的表情就更好了！”

　　南一面无表情：“Duck不必X2。”

　　吕驻低笑一声，从兜里抽出根烟，吸了一口，微眯着眼：“喜欢这儿吗？”

　　南一扬着头，轻轻嗯了声，晶莹剔透的雪粒温柔落在睫毛，透着清亮的水光。

　　吕驻勾着唇：“既然喜欢，那就记得经常回来关爱你家空巢老公。”

　　南一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每个世界都有的那个地图是你构建的？”

　　“嗯，每个游戏世界的子民都需要一份创世神的信物作为信仰，你别看他们是NPC，其实都有自己的意识，和真人无异呢。当时我刚构建完地图，身边也没啥可以当做信物的东西，于是就随手复制了几份地图作为神的信物送给他们。”吕驻吐出口白烟，缓缓解释。

　　南一思索着：“这个隐藏关卡呢？你怎么把冰雪世纪游戏复制过来的？”

　　吕驻锋利的五官隐没在氤氲的白烟中，缓缓道：“冰雪世纪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能记得非常清楚，前几年我重新构建了冰雪世纪地图，想着哪天你要是回来了，还可以带你故地重游呢。”

　　说着，吕驻看了眼南一，笑着道：“现在看来，一切都没有白做。”

　　南一注视着吕驻，眸子里涌动着复杂难辨的神色，动了动唇：“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应该的。”吕驻取下烟，“奶一，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这样，会让我忍不住想......”

　　“嗷呜！”

　　“啊！”

　　两声惨叫传来，分别来自一人一猫。

　　吕驻皱眉看着扒在他腿上一顿乱咬的胖猫：“卧槽你不是在睡觉吗？”

　　胖猫翘着胡须，瞪着圆眼，仿佛在说你再调戏朕的主人试试？

　　一人一猫眼神厮杀着，南一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前方。

　　飘雪渐渐变小，远山和夜空的轮廓逐渐明朗，一片寂静苍茫。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

　　胖猫玩累了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天空猝然炸开一道裂缝，随即缝隙越来越大，深蓝如海的夜空潮水般向两侧褪去。

　　南一愕然片刻。

　　下一刻，一片比夜空还神秘深邃的混沌空间骤然显现，仿佛宇宙之始，万象之初，紧接着一颗光点若隐若现，逐渐变亮，凝结成光斑，光河——

　　就像苍凉深邃的宇宙里，一瞬间诞生了银河，繁星，尘埃，生命。

　　南一望着天空，眸子微颤：“这不是......宇宙全景图么？”

　　和他曾经用数据复原过的宇宙全景图几乎一模一样。

　　但不同的是，头顶宇宙中的粒子漫无目的地漂浮，星球循着轨迹转动，让人不禁觉得自己就置身在宇宙空间里，手可摘星，身若尘埃。

　　一切都真实得不可思议。

　　第一次如此真实又近距离地接触到宇宙空间，南一呼吸一窒，仰头好奇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空中的宇宙图景无限延伸，与远方朦胧的地平线相接，戛然而止。

　　吕驻摁灭烟头，抬起头，黑眸闪动着复杂的光：“这就是你送我的那张宇宙全景图，怎么样，我把它整成全息的，是不是更真实了？如果你的构图没错，这应该就是宇宙真正的样子。”

　　绚丽鬼魅的星云，燃烧不灭的恒星，于爆炸中诞生，在辐射中激荡，在引力里延伸，最终跨越时空聚合成了全新的宇宙，全新的生命。

　　所有万物，都是星尘的后代。

　　南一震撼又虔诚地望着星空：“你能改变这里的天空？”

　　吕驻笑了笑：“我可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天地万物该长什么样子，都由我说了算呢。”

　　说着，吕驻指着地平线：“奶一，你看，天地相交的地方，是不是就像宇宙的尽头？”

　　南一注视片刻，淡淡笑道：“是有点像。”

　　吕驻转过头，看着南一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勾起嘴角：“奶一。”“嗯？”南一收回目光。

　　吕驻顿了顿，黑眸深邃而纯粹：“我想跟你......去宇宙的尽头。”

　　南一眸子里映着宇宙清晰的倒映，刚想说什么——

　　吕驻轻扣住他的下巴，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吕驻温柔地擒住了双唇，唇瓣薄凉，但唇齿间却涌动着湿热。

　　细碎的雪花缀着温柔的星光漫过山野。

　　南一气息微微急促，迷蒙的雪色与星光中，一道十年前的声音踏破时空，回荡在山野上空。

　　小南一：“是啊，星空一直都这么美！”

　　雪人：“现实也是这样吗？”

　　小南一：“比这还美，还要辽阔！因为星空的尽头，是宇宙。”

　　雪人：“那宇宙的尽头呢？”

　　小南一：“不知道。”

　　......

　　小南一：“那你呢，雪人，你的愿望呢？”

　　雪人：“我——搭档，我想知道宇宙的尽头在哪，想看见真正的宇宙！但我只是个AI，只能生活在虚拟的世界里，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了吧......对我来说，猪流星可能是我能看见最美的星空。”

　　小南一：“唔......别担心，小雪人，虽然我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有个学科叫物理，它是距离宇宙最近的科学，我......我会努力去学的，小雪人你能等我吗？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把现实的宇宙带进来给你看！”

　　雪人：“真的吗？”

　　小南一：“嗯，一言为定。”

　　雪人：“好，搭档我等你！”

　　......

　　“你这么执着宇宙的尽头干嘛？”

　　关于小雪人最后的记忆全盘苏醒。

　　直到吕驻结束了深吻，南一眼眸依然颤动着，大脑胀痛不停，他的物理，他半生执着追寻宇宙星辰的缘由......

　　南一猛然想起北山顶和“林惊弦”接吻的那晚，“林惊弦”不断的追问。

　　“南教授，你为什么学物理？”

　　“因为，世界每天都在变化，只有理性的思考，能带给我安全感。”

　　“那为什么不学数学？”

　　“因为......物理，是数学最浪漫的证明。你看，我们用数字去度量宇宙，去控制潮汐与星辰......”

　　“还有么？”

　　“还有，我——”

　　南一猛然醒悟，苦笑开来。

　　他一直尝试去解释自己对物理超乎常人的执着和热情，但所有理由都不足矣撑起这强大的信念。

　　这些年在探寻宇宙尽头的路上，总有一股冥冥的力量推着他在孤身前行，他猜不透，摸不准，他把这种感觉错当成了“理性”带给他的安全感。

　　如果纯粹追寻理性，那是数学的极致。

　　但是物理不同。

　　它探索万物之源，能与上帝掷骰子，能推翻一切理性逻辑，构建全新的量子与哲学体系。

　　它终其一生，都在追寻宇宙的尽头。

　　而宇宙的尽头里——住着他爱人的梦想。

　　即使通往宇宙的道路孤独而落拓，他也在义无反顾地只身前往，因为他背负着双份的期望。

　　即使记忆被删除，但潜意识还记得。即使身处不同的时空宇宙，两颗相似的粒子也在相互震颤，成长，念念不忘。

　　直到相似战胜遥远，他们带着为对方完成的心愿，在宇宙尽头重逢。

　　“漫天大雪，是他的浪漫。”

　　“宇宙星辰，是他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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