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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工看着两人的小动作,也会心的笑了。
知道真相他当然高兴,他抱憾多年的心结算是打开了,可是如何处置曹弯弯他也着实头疼,如今她们姐妹二人能比之前更要好,他自然不在乎多养一个人。
毕竟,他自己对曹弯弯也是有些感情的,只是不知如何表达罢了。
放完了“噼里啪啦”的炮仗,下人们鱼贯而入,将美味佳肴齐齐的摆在桌上,等到菜上完之后,曹娇娇问了青黛:“蒋妈呢?怎么还不来吃饭?”
青黛在曹娇娇耳边道:“蒋妈身子不爽利,早早就歇着了。”
曹娇娇吩咐道:“你们也去玩吧,用不着伺候了,照顾好蒋妈,我夜里再去瞧瞧她。”
青黛“嗯”了一声,被红罗欢欢喜喜的拉着走了。
曹工像是没听到蒋妈的事一般,只笑着对曹娇娇道:“这两个丫头,入府这么多年,还是和小时候一般要好。”
曹娇娇替曹工和虞破焰放好了碗筷,曹弯弯替曹娇娇和她自己放好了碗筷,曹娇娇道:“她们和睦是好事,我也省心。”
曹工又笑了笑,“你倒是让我省心了许多。”曹工觉得曹娇娇自退婚一事之后长大了许多。
饭桌上人不多,又多是自己人,所以曹工也没讲那些虚礼,很快就开吃了,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吃完年夜饭之后,下人撤走了饭菜,上了些甜点和瓜果来。
虽然天气寒冷,可是曹娇娇喜欢新鲜瓜果,所以府中常会备着,虞破焰也会差人送来一些。
曹娇娇捡了几块颜色好的吃,曹工只是喝着茶。
曹工道:“这新年说来就来了,爹又老一岁,你们呢,又大一岁,爹没有什么大心愿,今年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都安好。”
曹弯弯低下了头,眼里含着泪,低声道:“爹,女儿定当好好听从嬷嬷们的话,和姐姐一样让爹省心。”
曹工道:“嗯,爹看着呢。”
不一会儿,曹工又道:“天也不早了,都回去吧,明早早起,找我拿压岁钱。”
曹弯弯偷偷擦了擦眼泪,起身送了曹工,虞破焰也起身拱了拱手,为今夜之宴席道了谢。
曹弯弯看了虞破焰一眼之后也向曹娇娇告了别,最后就只剩下虞破焰和曹娇娇两人了。
曹娇娇起身道:“走吧,去园子里看看,兴许能遇到狐狸精呢。”
虞破焰笑话她道:“看书痴迷了吧?哪里来的妖精。”
两人并肩走到园子的路上,虞破焰偷偷道:“这世上的妖精只有一个,就是你。”
曹娇娇用胳膊撞他一下道:“没个正经,人前倒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虞破焰悄悄牵起曹娇娇的手,曹娇娇也没有拒绝,虞破焰道:“希望以后每一个新年都能陪你过。”
愿执子之手(三)
曹娇娇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顺着她的嘴唇飘出,今年过了虞破焰就要走了,明年还不知是怎么样的光景呢,只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不要对着月亮感叹“去年天气旧亭台”才好。
曹娇娇到了亭子里,遥望着天上的明月道:“年三十儿的,你想念你的家人么?”
虞破焰像是麻木了一般,面无表情道:“我的家人……能被我称之为家人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了。”虞破焰叹了口气,接着道:“大概最爱我的,已经死了。”
虞破焰没办法承认那些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他家人,因为他们举起屠刀的时候毫不留情,欺压他的时候,毫不留情,而他高高在上的父皇,确实保护着他,想给他这天下最宝贵的椅子,可是他的父皇却没有给他常人都能拥有的亲情。
虞破焰从曹娇娇身后环住她的腰,将脑袋歪在曹娇娇的肩上,曹娇娇反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道:“不是还有我么,往后爱你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曹娇娇笑了起来,因为她脑子里出现了美好的幻想。
两个人在一起会变成三个人,还能变成四个人,日子越久,人就越多。
虞破焰若有若无的“嗯”了一下,然后在曹娇娇脖子上落了一个轻吻,曹娇娇想起了书房的那日,两人缠绵的吻,叫她想起便害羞不已。
虞破焰的手慢慢的滑到了曹娇娇的腹部,他道:“娇娇,我送你回去吧,夜里太冷了。”
曹娇娇听得出他沙哑的声音里饱含着欲望的气息,她握着虞破焰冰冷的手背道:“好。”
虞破焰将曹娇娇送回院子之后自己便从院墙那边翻走了,其实他还能走一条更近的路,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
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京城之人大多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有人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还是在家喝口热茶的好!
曹娇娇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吩咐红罗关好了窗子,自言自语道:“依依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红罗嘴快,道:“那可未必,虽然天气不好,可是依依小姐很少食言的。”
曹娇娇自然晓得依依不会食言,只是风太大,她在院子里都觉得像刀子刮,更不说外头了,她心底里是希望孙依依今日不要来的,不然她的冻手怕是迟迟不好了,那等到踏春的时候,岂不是难看死了?
孙依依现在可是快要许配人家的,这女人的第二张脸要是变丑了,总归是不好的。
曹娇娇正念着,青黛就从大风里来了,她脱下帽子道:“小姐,依依小姐来了。”
曹娇娇心里“哎呀”一声,道:“真是,还真来了。快快请。”
孙依依早已是曹府熟客,虽然青黛刚刚才禀曹娇娇,可是下人早已将孙依依迎了进来。
孙依依外婆家是西北的,春节时,他们一家子拜完了京城附近的所有亲友,便举家到西北去了过年了,然后赶在孙立上朝之前赶了回来,所以曹娇娇只在开年那几天见过一次孙依依,两人便再没有见过了。
现在两人相见,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孙依依一进暖阁便脱去了斗篷,青黛接过斗篷拿去抖了抖,然后挂了起来。
孙依依抓着曹娇娇的手臂道:“别后常忆君。”
曹娇娇想起前一句,“相见亦无事”,可不是,她们俩相见的时候确实没做什么事,但是一旦分来了,还真叫人想念。
曹娇娇拉着孙依依到了炭火旁,道:“烤烤先,怎么样,西北之行好玩吗?”
孙依依哈气道:“就一个字,冷!不过京城今年也好冷耶,像往年二月仲春的时候,哪里不是芳菲盛开、绿枝红葩,我早和你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去了。”
曹家街道:“冷不了几天的,过几天咱们再去踏青。”
孙依依羞赧道:“过几天怕是不行了。”
曹娇娇一看她的表情就就知道和什么事有关了,她问道:“怎么?要定亲了?”
孙依依虽然害羞,却没之前那么放不开,她道:“还没呢,只是两家人约好了这几日挑个好日子相看相看。”
曹娇娇道:“你至今为止还未见过他?”
大周还算开放,而且孙家人也很疼爱孙依依,婚事大概还是会遵从孙依依的意思的,所以曹娇娇以为,孙依依定是看好了人,她父母才会与对方父母来往。
孙依依回道:“真人我没见过,不过画像是见过的,人看着温文尔雅,反正相貌是过的去的,听闻人品也是极好的,孝顺忠诚,虽然是贫寒子弟,我爹娘说是值得依靠的人。”
曹娇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孝顺忠诚风评也好,相貌也行,算是良配。
孙依依道:“也许就这两日的事了,我娘说我若是看好了,便将亲事定下来,等我嫂子进门了,我就能……能出嫁了。”
曹娇娇暗笑,看来孙依依对于还未谋面的准夫婿还是充满了美好的幻想的,希望真人也不会叫她失望才好!
曹娇娇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着。
曹娇娇宽慰道:“既然你终身大事就在这几日了,我也不好强迫你陪我玩了,今日咱们两个好好聊聊,等到你定亲的事有了眉目了,我再给你备份厚礼。”
孙依依嘻嘻笑着,沉浸在少女的喜悦之中,她想起画像上那人的眉眼,心里甜蜜蜜的,只是不晓得那人见了她,会不会不满意。
孙依依走后曹娇娇去了曹工的书房里,曹工正在书房里忙公务,他本就少与外头的人周旋,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府中,曹娇娇有事找他商议也是极容易的。
曹工知道曹娇娇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所以停下了手中的事,趁空喝了口水,曹娇娇调侃道:“爹,女儿不来,你连水都不喝了,还不晓得这背后你怎么苛待自己呢。”
曹工指了指曹娇娇,笑道:“小丫头嘴巴像刀子,爹苛待你都不会苛待自己。”
曹娇娇哪里信,曹工疼她是京城内外都知道的事。
曹娇娇坐下道:“今日依依来了一趟,听她说定亲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曹工道:“这么快?”
曹娇娇说:“可不就是,我还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及笄的小姑娘呢,一小子就……”
曹娇娇越说越感叹流光容易把人抛。
曹工奇怪道:“你醒来的时候?什么时候?”
曹娇娇这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她赶紧补全了话道:“女儿意思是说这日子过的太快,眨眼什么都变了,物旧了,人也旧了。”
曹工“哦”一声,道:“嗯,是这个理。对了,你来是为了依依那丫头的事?”
曹娇娇道:“不晓得薛瑄那人爹爹你查过没有,那人底细如何?”
曹工道:“薛瑄那个年轻人我和孙立聊过,十八岁中的举人,是个有文采的人,听说他在乡间人品也不错,要说我,就是出身低了些,不过出身也算不得什么,若是两人能成好事,爹也是喜闻乐见。”
曹娇娇道:“爹有画像么?”
曹工反问道:“你要画像做什么?我这儿哪里有他的画像,又不是我找女婿。”
曹娇娇嗔道:“爹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想替依依看看那人怎么样罢了。”
曹工不以为意道:“画像能看出什么,相貌都是不重要的东西,贵在人品。”
曹娇娇偏偏举例道:“若是歪瓜裂枣,爹也觉得可以?”
曹工“呵呵”两声,笑的极为憨厚,道:“你这性子,我还怕你找歪瓜裂枣?”
曹娇娇道:“哎呀怎么又扯到女儿身上了,不是在说依依么?”
曹工见曹娇娇有些害臊了,便道:“好好好,说依依,就算是依依,她父母自会疼爱她的,相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你着急个什么。”
曹娇娇再不好多说什么了,其实她就是想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她听过,却记不起来是谁了。
她好歹是重生过的,总能为孙依依参考个一二,也好避免日后不幸的发生。
曹娇娇见曹工这里打听不出什么就离开了,她才想起她还有一个依靠呢,曹娇娇跟院子里的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只身去了虞府。
曹娇娇兴冲冲的走到虞破焰的府里,因为接待的人都是聋哑人,所以说不出什么,只能领着曹娇娇去虞破焰的书房。
曹娇娇到了他书房门口之后,见房门紧闭,墨可正守在外头,她招招手,将墨可唤了过来,她问:“里头有什么人么?”
墨可心道曹娇娇真是聪慧,嘴上答道:“齐国公在里头。”
曹娇娇的眉头立马皱起来了,她疑惑道:“他来做什么?破焰何时与他有了来往?”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墨可低头,没看曹娇娇的眼睛,道:“可能是因为孟小公子的事吧。”
曹娇娇这才想起来,道:“原来是这事,齐国公进去多久了?”
墨可道:“有一会儿了。”
“那好,我便在外头等着吧,你不必去禀报了。”
愿执子之手(四)
墨可便依言邀曹娇娇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他吩咐了下人倒了热茶、放置了一些热腾腾的糕点。
曹娇娇调侃道:“墨可也学会照顾人了?”
墨可立在一旁岿然不动,道:“是主子吩咐的,小姐的喜好,主子记的清清楚楚。”
不多时,齐宣便从里头出来了,虞破焰听力惊人,其实他早已感觉到外头有人来了,只是墨可没有禀报,所以他没想到是曹娇娇。
要不是来客人了,虞破焰也不会送齐宣出来,所以三个人正好在院子里相见了。
虞破焰见到自然是常态,两人几乎是朝夕相处,就差没有同枕而眠了,所以虞破焰见到曹娇娇一脸平静,只是眼里含着欢喜。
齐宣就百感交集了,今日他来就是为了感谢虞破焰孟虎之事,所以他对曹娇娇是愧疚、想念、自责等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齐宣像是台上戏子,表情丰富,而曹娇娇当真是戏园子里过路的人一样,她对齐宣的所有的情绪视而不见。
她径直走到虞破焰身边,等着虞破焰送走齐宣,然后和她一起进书房。
齐宣见曹娇娇来到了他身边,他咽了口气,道:“曹小姐,我……”
曹娇娇这才注意到齐宣身上来,她道:“怎么?齐国公有何事?”
齐宣酝酿了半天才道:“舍弟还在修养,已经好了许多,渐渐能认些人了。”
曹娇娇淡淡“哦”了一声,再没别的话了,反正虞破焰都会告诉她,那么她没必要从齐宣嘴里知道。
齐宣如此被忽视,心里自然是十分不悦的,只是许多事都是他错在先,他没有资格去责怪曹娇娇,所以他道:“曹小姐……以前的事,真是十分抱歉,齐宣再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曹娇娇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现在才给她道歉?不觉得晚了些么?
曹娇娇凝望着虞破焰回答齐宣的问题道:“不必致歉,事情已经发生了。”
齐宣理解是,事情已经过去了。
而曹娇娇的意思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对她的伤害也是实实在在的,不能消灭的。
齐宣咬了咬牙,不久之后,曹娇娇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齐宣沉了沉气息,道:“虞皇子,告辞了曹小姐……告辞。”
齐宣心如刀割,他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想追也追不到。
不过他不是那么容易气馁的,他要一鼓作气,让曹娇娇和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虞破焰看着齐宣赌气的背影,心里哀叹一声:曹娇娇岂会喜欢这种幼稚冲动的男子。
等到齐宣落寞的背影消失之后,曹娇娇挽着虞破焰进了书房。
虞破焰问墨可道:“我的吩咐你忘了么?”
墨可惊吓的跪下,道:“属下不敢忘。”
曹娇娇道:“是我叫他不许告诉你的,怎么?我想办贤良淑德的姑娘都不许了?”
虞破焰挥退了墨可,严肃对曹娇娇道:“娇娇,你记着,从今往后,只要是在我这里,无论大小事,我要你皆以自己为先,听见没有?”
曹娇娇有些莫名其妙道:“做什么这样严肃?不过小事一桩而已。”
虞破焰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他抱着曹娇娇道:“娇娇,我能留在你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日后我立足东宫之后必会尽量了结我俩的事,到了大虞,我不敢说让你一生一世无忧无虑,但是我保证我给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能应付的了的,所以我要你从现在开始,任何事都以自己为先,即使是一杯茶的小事,我也不许你委屈了自己。”
曹娇娇此时才开始感知到即将分别的惆怅,只不过那是必须面对的境况,只有分别才能换来长久的相伴。
曹娇娇重重的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日后我必定会照顾好自己,在你的面前,我事事以我自己为先。不过到时你可别嫌我自私了。”
曹娇娇说罢吐了吐舌头,虞破焰将她的丁香小舌含在嘴里,而后又在曹娇娇软软的粉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道:“你只要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护好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了。”
曹娇娇捶他一下道:“说的好像前方有狼有虎似的。”
虞破焰圈着曹娇娇的腰道:“比虎狼还可怕的是人心,我知道你一向不爱同那些人纠缠,只是虎有伤人心,必要的时候,你的聪明完全可以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