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戚临松开了钟情的手,快步上片捻了片叶,放在掌心里细细查探起来。叶边带齿,还有点卷,是他没有见过的一类灵草。然而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叶片竟无风自动,顷刻间散作了细碎的粉末,从他的手心里飘落土间。

  戚临皱了眉,觉得有些怪异。

  “传言拂雪境中贫瘠得很,总不能是律钊让它重焕生机了吧。”戚临的语气里带着点狐疑与嘲讽的味道。

  钟情无言。他从前并没有踏入过拂雪境,而况律钊降伏拂雪境后,也极少来此,钟情每每登门拜访,不是在万渊堡的大殿就是在律钊的书房。

  “若是觉得这些灵草奇怪,还是不要去碰了。”钟情说道。

  戚临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事,他律钊还有胆子害我不成?”

  别说,还真有。

  钟情忆起百年前那只让戚临难受了三天的鱼,默默地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过他二人虽然感到诧异,但并未将过多的时间花费在上边。戚临知晓现在重要的应该是先找到那汪泉水,把钟情的眼睛治好了再说。

  他们兜兜转转地又绕了几分钟,戚临忽感神识一顿,似是闯进了一片空荡地方。

  他循着那处疾步走去,果不其然,在一处山岗之上,他们看到了一汪泉水。它嵌入在山壁之中,水面雾气氤氲,渺渺白烟覆于其上。泉水清澈,垂头便能望见水底山石与细碎的尘沙。

  戚临伸手在水里搅了搅,任水流穿过指缝。

  但这泉水不论是看着还是触着都叫人感到平平无奇,戚临甚至感觉不到灵脉有任何的躁动与波澜,好似一颗石子击入汪洋大海,起不了半点作用,让他不由地怀疑是不是这泉水年久失修没了效力。

  他偏过头看着钟情,见对方还是定定地、衣衫整齐地站在他身后,“你怎么还不把衣服脱了?”

  钟情嗫嚅了一声,似是不解的模样。

  “不脱衣服泡什么泉水。莫不是……想让我来伺候一下?”戚临调侃着,起了身就想要上下其手。钟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没有逃过某人的魔爪,只得认命地由着某人随意动作。戚临的手点在他的腰腹上,他的温度偏高,手上像是裹着一把火似的,灼热的温度原封不动地透过薄薄的布料,烫得惊人。

  他的手指是细长的,指腹带着一层茧。解第一颗扣子的时候,他的指尖总会若有若无地刮过钟情的喉结,有些痒,还有些烧。

  可钟情却来不及心猿意马。他的视线穿过戚临的肩膀望向远方,眼底漫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情绪。

  “还要我帮忙吗?”戚临将他的衣摆从裤腰里撩了出来,又摸着他的肩将衬衫给退了去,含着笑问。

  钟情抓了他的手,防止他继续作乱,“不必了,就这样吧。”

  音落,他脱了鞋袜,径直迈入泉水之中。

  戚临凑上前,压着他的肩,道:“要我给你护法吗?”

  钟情摇了摇头,眉头渐渐拧起了一个浅浅的“川”。

  这泉水不对。

  灵泉入水之后,只肖调转金丹,任凭灵力在周身走上一个小周天,就能感觉到皮肤上一阵暖流抚过,而后灵泉中的那点药力随着灵力进入灵脉,全身都像是被冲荡开来,直叫四肢百骸都发出战栗之声。

  但身下的泉水却不是这样。它就如天地间的普通山泉一般,温度是再常见不过的清凉冰冷,找不出什么可以称之为“灵”的地方。钟情调转灵力许久,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回音。

  是他太过急切,疏忽了。

  钟情想着,顿时就站起了身。水声哗哗地从他肩膀、胸膛溅落。戚临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明所以,疑惑道:“怎么了?”

  钟情张了口,想要和戚临说这地方不大对劲。但刚发出了一个音节,他忽然伸手把戚临往旁边用力一推,自己旋身向后退去,落到了几米外的水里。

  只一秒,一柄长枪破风而来,钉落在他们先前所在的那个位置。

  戚临一个挺身,召了长剑挡在身前,顺便还将钟情的衣物甩到了他的身上。

  雾气朦胧间,一个人影自山下走来。

  并不是商行云的身形,他看着与商行云差不多高无错,可身材却是要更宽上一些,尤其是**的地方,显得十分臃肿。

  插入土中的长枪发出铮铮鸣响,左右晃动着像是想脱出土去。戚临眼神一凛,趁它飞起一时脚下一撩,将枪尖踢反了方向。

  枪头堪堪没入浓雾,那人侧身一仰,抬手压下,随着一声清脆的,长枪稳稳当当地被他抓进手中。

  待到他于浓雾之中现了真容,戚临才猛然发觉,原来他们先前看到的影子并非一人——下方宽大之处实则是一方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垂垂老者,他瘫在轮椅的一边,整个人都压在了那柄扶手上。他的头发已经变作了灰色,又枯又糙,脸上还横生着许多沟壑,但就是这样的一副面容,却给了戚临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视线上移,推着轮椅的这个仍旧不是商行云。

  他比商行云要年轻许多,穿着一件泼墨短打,戚临认得这个衣服,从前他见着律钊穿过了好多回,每每都还要嘲讽几句,嫌弃他们万渊堡的审美不在调上。

  莫非是他们的动作引来了万渊堡的人?

  戚临望钟情的方向望了一眼,思考着要不要挪过去同他说一下现状。

  “是我小看你了,本想着被困了五百年,修为怎么说也是不如当年。而况再加上一个瞎了眼的钟情,也该是畏手畏脚,好对付许多。”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说道,他的声音沙哑得难听,像是拉破了的风箱,嘶啦地漏着音。

  戚临面色一沉,迈出的脚步顿时就收了回来,目光冷冷地盯着轮椅上的那个人。

  “你是谁。”他凉凉地问。

  钟情率先接了话:“他是律亭。”

  小百合当初查到的两个人,钱悦与律亭。传闻中律亭大限将至,基本上无法离开万渊堡半步,日常生活都得依赖旁人。钟情记性好,与律亭见过几面,对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点印象,再加上他们方才接近之时,轮椅的滚轮擦蹭地发出咯咯的声响,叫他一下子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先前戚临说他这样的才正是需要借旁人的命来吊着的人,倒也当真没有猜错。

  一个青琅派,一个万渊堡,也不知道他在多少个地方藏身过。

  “无瑕剑名不虚传,只可惜白费了一番功夫,今日还是要丧生在这的。”律亭说道。

  钟情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商沈舟也是你的傀儡。”

  律亭干干地咳了几声,说道:“你觉得呢?”

  “你寿命将近,加上这么多年一直无从下手,只得在这里苟延残喘,让这些傀儡为你做事。”钟情语气平淡地陈述着。

  戚临听着他的话,看向了律亭身后拿着长枪的年轻人,心想原来这也是他的傀儡。

  律亭笑着,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看起来更加令人厌恶了几分,“如若不是当年你横插一脚,我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钟情没有说话。

  “他们封你为无瑕剑,说你光风霁月,端方无瑕。倒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因为你执意护着这个魔头,平白地葬送了数百人的性命。”他嘲讽地说着,眼里尽是不屑的颜色。

  戚临感觉到钟情的身体僵**一瞬,于是偏了头嗤笑道:“活了近千年了,脑子却没有长进多少,偷换概念仍旧是一把好手。若是这么说来,你的出生岂不是就是一场错误?”

  律亭说:“若是当年他乖乖地按照我想的那般走下去,我又何至于要靠他们来维持性命?”

  “人是你杀的,少给我们扣帽子。”

  戚临撇过视线又看了钟情一眼,他的眼睛还是那般灰蒙蒙的样子,只怕还得要他再拖延一些时候,等恢复了再说。

  律亭像是发现了他的动作,嘲弄地说:“不要想了,这处拂雪境是假的。”

  “从知道你们的去向开始,我就猜到了你们的目的。真正的拂雪境早就不在这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他的眼睛没治了。”

  “此处是你设下的?”

  “不是我,我还没这个能耐。”律亭顿了顿,轻轻哼了一声,“你们现在已是瓮中之鳖,我奉劝还是莫要抵抗,若是你主动交了魔丹,我还能饶他一条性命。”

  “你做梦。”

  戚临看着他身后的那个青年,估摸着也许是商沈舟的那个傀儡还被他困在幻境里,暂时无法脱身,叫他不得不带了另一个。

  现在的情况……他们也避开不得,如果商沈舟脱困,他一人之力恐怕……戚临突然想起当年他一人独上雁苍山时的情景,或许是戾气都给岁月磋磨干净了,怎么现在还变得如此缩手缩脚起来。

  戚临一甩长剑,缓缓地将剑尖指向了律亭的胸口,冷冷地说:“想要爷爷的魔丹,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拿。”

  速战速决,先将这老匹夫解决了再说。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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