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死咒5
女人从发丝到指尖都透着妩媚,发出一声轻笑,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十分诡异。
如果没搞错,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谢诗音了。
只是,降邪师们的封印,一般是封印在一个罐子里、牌子里、井里、碑里。谢诗音就坐在床上,看上去和没被限制住自由一般。
听到响动,谢诗音的手臂突然抬起,刚刚离开床柱一公分,就狠狠砸了下去。
沈慕之看到她的两只手上多了两个闪着金光的手链,像手铐一般将她困在床上。
“你们是谁?”谢诗音的脑袋转了回去,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们。
这声音真是温柔可人如沐春风,怪不得当年把沈常威迷得七荤八素的,就算中了死咒也舍不得让她魂飞魄散。
“按道理讲,我是沈常威的儿子。”沈慕之说。
“你不是。”谢诗音像一幅静止的画,连发丝都没有分毫颤动,“但你中了我的死咒。”
“所以我来找你解咒。”
“死咒无解法。”
“美女,你这样未免太无情了。”沈慕之道,“我莫名其妙中了你的死咒,你不解就算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谢诗音又转过来一点,露了个鼻尖给他们:“你站过来点。”
魏楠诀一把挡住沈慕之,万催冒着寒气,若不拦着点,只怕下一秒就要往谢诗音身上送。
“没事。”沈慕之按住他的手摇摇头,往床边走去。
他没看谢诗音,大方地在她旁边落座,如果有月光照进来,两人的样子倒像一对并肩赏月的小情侣。
“沈常威以前也喜欢这样坐在我旁边。”谢诗音道。
“自从听了他的风流韵事,我都无法直视他了。”沈慕之笑了笑。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一个糟老头,令人生气的糟老头。”
地下室里又响起谢诗音诡异的轻笑:“他到底还是变了,不过薄情寡义的性格却一点也没变。”
谢诗音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美艳不可方物的眼睛仿佛能化出一滩春水:“我的咒是怎么被强行转到你身上的。”
沈慕之耸耸肩:“具体操作方法只有沈常威知道,毕竟这具身体当时才出生。”
“果然是他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谢诗音道,“如果我解不了咒,身后那位朋友是不是要将我一剑斩灭?”
“我拦不住他,谢小姐要好好做决定才行。”沈慕之道。
“我在这里坐了四十年,陪伴我的只有无尽的黑暗。”谢诗音轻笑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鬼也会怕黑吗?”
沈慕之没说话。
“我等了四十年,一直没有人来过,我不知道还会等多久,等到我的魂魄自然地消亡时,是不是能够从这个世上解脱。”谢诗音道,“才意识到自己死了的时候,我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凭什么我活得这么辛苦,在什么都没得到的时候就死了。然后我从游魂变成了厉鬼,逐渐恢复了意识。”
谢诗音突然站了起来,只是手腕处的链子又变成金色,她痛苦地坐了回去,眼睛看着头顶。
“让我灰飞烟灭吧,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谢诗音道,“死咒,其实根本没有死咒。”
沈慕之眯起眼睛:“你说什么?沈常威说过他身上有个死咒的印迹。”
“那是我骗他的。”谢诗音道,“我当时已经被沈迁所伤,在他身上留下的不过只是一个抹不掉的印迹而已,等我灵识散尽,他身上的印迹就会消失。我只是想让他记着我,害怕我。”
“以他的能力,怎么会分不清死咒和印迹。”
“因为他的私欲。”谢诗音道,“他因为私欲囚禁我,又因为私欲不敢见我,最后因为私欲害怕我发现他转移了死咒,波及到他的孩子吧。你说,他担惊受怕这么多年,是不是活该呢?”
谢诗音又笑起来,没有眼泪,但起来却像在哭。
沈慕之站起来,他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压在身上的死咒没了,他也并没有一身轻松。其实最初,他就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来得这么匆忙只是因为魏楠诀着急。
他看了一眼魏楠诀,连日来紧绷的脸终于松弛下来,沈慕之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诗音的一个小伎俩,竟然让精明的沈常威牵肠挂肚了四十年。
沈常威果真是把心中有鬼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既然你都坦白从宽了,那我做件好事,把沈常威叫来,让他把你的封印解开。”沈慕之说的时候,脸上带着捉弄的笑容。
沈常威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不给他找点麻烦回敬过去,沈慕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四御处混过。想到元茵曼听说这件事后,沈家会怎么鸡飞狗跳,沈慕之不经笑出声。
“不用了。”谢诗音突然道。
“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沈慕之挑眉。
“我在这个世上呆够了。”谢诗音一动不动,“身后那位朋友,你的那把剑很强,如果是它,应该能冲破封印。杀了我吧,彻底地杀死我。”
“其实你不用这样极端。现在社会很开放的,你要是不愿意被超度,可以去特案科登个记,算是编外人员,随便帮忙做点事,有工资有员工宿舍。”沈慕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谢诗音给他的印象不错,至少沈常威在她手下吃了鳖这一点,他就觉得不错。
谢诗音闭着眼睛道:“就这样吧,尘归尘,土归土。”
沈慕之沉默了片刻:“老魏。”
魏楠诀走过来,像个刽子手,一言不发。万催与封印相触时金光闪烁得更猛烈了,谢诗音转过来,对着地下室入口处透进来的光线,眯起了眼睛。
她像炸开的烟花,又像波折的分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下室只留下一张灰色的小床,还留着余香。
魏楠诀伸出手,将沈慕之的手握在手心里,两人满头白灰地从灶台底下钻出来,活像刚从工地现场打了滚似的。
死咒的事解决了,压在魏楠诀身上的那座大山也消失了。他一路上没有放开沈慕之的手,灰头土脸的两个人十指相扣着,大摇大摆地压着马路。
这种事放到一年前,他想都不敢想,如果他是旁观者,说不定是第一个投来嫌弃的眼神的。
光天化日,衣冠不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魏楠诀往旁边看了一眼,沈慕之右边脸上还有一道灰痕。他不自觉地用手擦了擦,又捏了捏沈慕之的指尖。
不成体统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