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褚楼颤抖地跪在池边, 轻轻俯身看向水面。绿萍覆盖水面,看不出下面的情形。

  “……小凤凰?”他咕哝着,不由自主更低地探头。

  他伸出手, 指尖犹犹豫豫地, 探入那片浮萍遮挡的池水。下一秒,一股巨力拽住他的手, 将他猛地拖进了深池里!

  “!!”

  褚楼吐出一串水泡, 只看到黑色的影子拖着他下沉到极深的幽碧水里。他努力看清黑影,却突然被卡住脖子。他自然要用力挣扎,反射性地伸手扒拉脖子, 却摸到了一只手。

  这时,水面的浮萍因为水波震荡,四散而开,光线从上方粼粼投下, 照亮了黑影的轮廓。

  褚楼握住那只手的手腕,那黑影的长发在水中如同海藻一样飘散。他憋着气从那头长发后寻找熟悉的面孔, 然后睁大了眼睛。

  是他……是他!

  他一头扎进那黑影的怀里,对方浑身一震, 下意识地松开手。他便顺势抱住人家的脖子, 双腿利索一盘, 整个人挂在了对方身上。

  长发男人上身赤果, 在水中好似游鱼一般, 他挂着褚楼如同无物,迅疾无比地直冲水面, 哗啦一声冒出头,双臂一撑,肌肉线条因为用力隆起, 随后人便坐在了池边。

  他向后捋了一把湿发,露出俊丽的眉目以及湿润的红唇。

  “你抱着我作甚?”他微微低头,看向跨坐在他怀里的人。

  褚楼没吭声,只是埋首在他颈侧,慌得心跳都开始加快了。

  不对,老秦的反应不对啊!

  老秦怎会认不出他,还掐他脖子?

  秦凤池……不认得他了。

  褚楼不由更紧地环住对方的肩膀。

  “……”白凤长眉微蹙,觉得很不舒服。

  这人来得莫名,他本想直接杀了喂虫,没想到这人竟然抱着他不放……还穿着湿乎乎的衣服。他直接伸手想把人扒下去,一扒之下——竟然没扒动。

  劲这么大?

  他哪里知道,褚楼简直用上了吃奶的劲,誓死要长在他身上。

  白凤心情烦躁,手在这人背后张合几次。他可以强硬地把人推下水,或者直接下蛊让对方死去活来……但是他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你下去!”他声音愈发低沉带着警告。“啊呸!”褚楼又慌又气,“爷爷我今晚上就住这儿了!”

  啊啊啊——他还以为最大的困难就是找到秦凤池,谁能料到,还有这一出?

  现在人暂时带不走,他要怎么办?!

  白凤简直难以置信。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这样无赖,尤其在他面前?

  “再不滚,我就拿你喂虫!”他咬牙道。

  “哇,你叫我滚?”褚楼气红眼睛,抬头和他鼻子贴鼻子眼瞪眼,“你拿!你现在就丢我喂虫子!快去快去!”

  秦小凤真是不得了了,□□裸的家庭暴力啊!他决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誓要把秦小凤纠正过来!

  “你——”白凤对上他委屈的目光,突然就卡壳了。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何一见这人,就变得不像自己。

  褚楼脸色一变,哭唧唧道:“我被大风刮到洞里,浑身是伤。你既住在这里,就收留我几日吧,哥哥。”

  白凤一抖,从后背传来一股酥麻。因为这感觉来得突然,又十分新奇,他忽略了那什么“大风刮进洞口”的鬼扯。

  他听到褚楼的话,才嗅到空气里那一点淡淡的血腥气,回过头再看这青年,虽然不怕死,但脸色确实发白。他心头紧了紧,却没留意,沉默半晌,道:“算你好运,上一个人把虫子喂饱了,用不上你。”

  说罢,别扭地半抱着人起身。

  褚楼偷偷将脸埋在他肩膀上头,悄默声笑了。

  秦狗就算不记得他,照样对着他下不了手……啧啧,谁叫他英俊帅气又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

  白凤抱着他走到里头一处石床前,板着脸把他往上头一丢。这回,青年倒是痛快地松手,滚到了简单的床褥上,还摆出个撩人的姿势。

  “来啊,小郎君,”褚楼笑嘻嘻朝他勾手指,“在下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白凤站在床边俯视他,半晌坐下来,那手指戳了戳他的大腿。

  “嘶——”褚楼倏然缩成一团,痛呼出声,“好疼啊!”

  “既然疼,就别瞎胡闹。”白凤戳他的那根手指抖了一下,又镇定地背在身后,冷冷道,“你若是死了,我便拿你喂虫子!”

  褚楼闻言,幽怨地瞅他。

  别人失忆性情大变,怎么这家伙失忆,还是喜欢威胁他?坟头草不爱了,因地制宜换成虫子了吗!?

  “三日,”白凤眉头紧锁,直接道,“三日后,我送你走。”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仁慈。

  身为圣子,他在一族中地位崇高,也仅在巫祝之下。他的居所,凡不经同意闯入者,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丢进蛊坑。而他也不喜欢和外人接触。

  可是,对面的青年听到他的话,却慢慢收起嬉笑,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一种他难以形容的,伤心的情绪。就好像他这份难得的仁慈,反而是什么残忍的事情似的。

  白凤再次感到心脏揪紧。

  真是莫名其妙!

  他仓促起身,仿佛躺在他床上的人是洪水猛兽一般,脚步匆忙躲去了蛊坑所在的石厅。背后一直没有声音,他扶住石门边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那青年背对着他侧躺在石床上,整个人蜷缩成小小一团,又湿淋淋的,看起来极为可怜。

  ‘别去想了!’白凤告诫自己,咬牙离开。

  实际上,褚楼耳朵竖得老高,一听到他离开,立刻翻身,盘腿坐在石床上四下打量。可怜是没有,精明和狡猾倒是不少。

  他扫了一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间石厅布置得很巧妙,里头生活气息很浓,就好像有人在这里住了很多年。虽然山洞本身简陋,但是里头的布置得却精心。

  比如他身下这个石床睡上去竟然不冰,而再往里去,垂落的藤蔓后头,还能看见一张竹床,铺设着精致的寝具。石厅的角落摆着竹制的桌椅,上有文房,旁边的简单书架上,密密麻麻垒着成套和散本的书。

  褚楼心想,除非以前确实有人长久地住在这里,否则,怀着这种心思去蒙骗一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秦凤池记忆的缺失,应该和那个蛊王有关系。就是不知道,他这种失忆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的……

  万一,秦凤池再也想不起他来……褚楼想了想,那也没事,他们可以重新认识。顺便,他还可以胡诌胡诌,给自己争取一点优势什么的?

  褚楼小声笑着,在石床上打了两个滚。

  等到白凤不放心出来看时,他已经睡熟。

  白凤赤足走过去,看着床上的人,眼里一时带着狠意,一时又犹豫不决。他盯着褚楼的脸看了半天,发现对方两颊红润,可呼吸却十分沉重,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伸了过去,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果然发热了。

  白凤已经换过一条黑布的长裤,只简单地戴了银制的臂环。他沿着褚楼的喉结,迟疑地滑下,勾到领口时,心跳加快。

  衣服……衣服湿了,还是要换,否则脏了他的石床。

  他印象里,从未和别人这样接触过,更别说这人不过与他初见。

  白凤当然不傻,他看出来这人认识他——或者自以为认识的是他。

  毕竟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人。

  他从小生活在族里,就连族人都少见,何况一个外乡人?

  可他一想到这人将他误认成了旁人,又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莫不是眼瞎?天底下哪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何况他这般的人物,只怕举世少有……就算有那几分相似的,也不过劣质品罢了!

  白凤带着说不清的怒意,冷着脸把褚楼给扒光。

  褚楼身上还有不少伤,绷带湿透了,沁着血迹缠在雪白的大腿上。胳膊上和后背都缠着绷带,更别提还有些擦伤和淤青。

  一瞬间,白凤屏住了呼吸。

  他抖着手拆掉绷带,被那泛白外翻的刀口刺痛了眼睛。

  刀伤……

  白凤取了伤药和干净的绷带,为褚楼擦拭身上水迹的时候,又皱眉检查了一下伤口。他看了几息,眼神沉了下去。

  是苗刀。

  奇怪的是,他第一个念头并非警惕,而是对苗刀主人的愤怒。

  白凤不敢深究,避开了这念头。

  他替褚楼一一重新上药缠裹绷带,便把人抱去了床上。

  清晨的水下闭息算是被打断了,他也无心再继续,干脆坐在石床上,盘腿运功。

  蛊王乖巧地沉睡在他心口,那里有一小块地方,内息行过总是扑入大海一样,可又确实助他修行。他之前受了很重的伤,蛊王却能一夜之间令他完好如初。

  若有不好的地方,便是每隔三日发作一次。

  白凤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运功时,耳目聪颖胜过平常几倍。他听到藤蔓后头传来的匀净的呼吸声,听到皮肤和被褥摩挲的柔软声音……听到那人梦里的呢喃。

  小凤凰。

  如果他当真认错了人,为何竟知晓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是他是他就是他——

  不由自主地唱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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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回来,为啥这俩一碰面,就这么逗比?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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