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此言一出, 新泰帝闭了闭眼,王志忠更是急得险些顿足。
刘阁老立刻道:“这么说,太后当真中了蛊毒?和老娘娘一样的毒?”
在白麓回答之前, 前朝虽然对太后久不露面, 多方求医一事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但并没有定论。也没人真得敢说太后中毒。
白国舅却亲自认证了这件事。
白麓一阵阵发蒙, 扶住头简直想要一头撅过去,刘阁老却过来“搀”住他,那把力气大得惊人, 硬是让他躲闪不得!
“国舅,你为何不说话?”
大臣们议论纷纷,都紧紧盯着白麓和刘坤二人。
白麓想甩开刘坤的手,偏偏还甩不动, 不由急道:“刘坤,朝堂之上, 你这是作甚么?!”
刘坤完全颠覆了他过去给人的印象,咄咄逼人地抓住白麓的手逼问:“国舅怎么不回答?太后当真中了蛊毒?”
“众人皆知你们白氏祖上乃是云贵土司, 更是五大寨之一, 想来对蛊毒了解颇深!我听闻老娘娘身在嘉兴, 也中毒身亡, 两位娘娘一前一后出事, 岂不是太过于巧合了吗?!”
“你、你莫要胡言乱语!”白麓急得脸红脖子粗,又不知该怎么回答。
王志忠却被刘坤一席话说得眉头直皱, 看向白国舅的眼神十分嫌弃,又带点怀疑。
国舅往日有这么不机灵吗?看上去简直和刘坤一唱一和似的……
显然在场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人,不少武官都斜眼看着白麓, 令白国舅两腿发软,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又不傻!
他仇恨地转头看向刘坤,指着对方骂道:“老匹夫!你、你居心不良!”
如果给刘坤头顶打个弹幕,那大约是:就这?
刘坤脸色一转,袖子一甩,义愤填膺道:“我看居心不良的是国舅爷吧?太后娘娘明明中蛊,巫蛊之流想来不容见于前朝后宫,国舅爷却支支吾吾,分明是有意掩藏!”
太后可是白家人,她出了事,白麓闷声不吭,还能因为什么?
众人心中悚然,一片哗然。
这这这……这是指责白麓迫于上威,意指官家毒害太后?!
“刘坤,你莫不是疯了?”礼郡王卫远明呵斥道。
刘坤却精神大振,往上首拱手道:“史上曾有孝帝,皇父病重却沉迷享乐不去探望,孝期饮酒设宴,有悖人伦,视为失德而不配位,官家以为如何?”
殿内一下炸开了锅,不少人脑袋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刘阁老确实疯了!
大臣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整个大殿渐渐变得落针可闻。
“带走。”新泰帝面无表情,简单道。
很快便有禁卫军上前,堵住刘坤的嘴,直接将人拖走。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新泰帝起身,俯视众臣道:“望众卿能明辨是非,勿要佞巧多言。”
说罢直接下朝。
吴炳胜匆匆跟在身后离开,而在场竟没有人散朝。
“刘坤这是……?”一侍郎脸色发白看着禁卫军带走人的方向。
“首辅大人,这刘阁老是怎么了?”另一人忍不住问王志忠。
王志忠面色沉郁,冷哼一声,看向户部尚书瑞安:“不如问问计相。”
瑞安却神色不宁,强扯出笑容:“下官只是顺口一提,也没什么意思,哪知道刘阁老发什么疯……”他四下环顾,潦草地冲王志忠拱手,便提着衣摆离朝。
王志忠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这几个人,他必是要彻查清楚的!
他叹了口气,扬声道:“诸位大人都退朝吧,谨记圣言,讷言敏行。”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抓住还在发愣的白麓,低声道:“国舅差点闯下大祸!”
白麓面如金纸,讷讷道:“我……我——”他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只是有种浑身发凉,大祸临头的感觉。
王志忠肃穆道:“我看那刘坤,誓要拉你下水,想利用国舅将污水泼到官家身上!”
凡是读过史的,谁不知道那孝帝的下场?直接被当时的太后强令退位,时年不过四十。刘坤的目的这才图穷匕见!
问题在于,刘坤藏得太深了,十几年没见他站过队啊。不管是昔年的珍王衡王还是魏王,他都没有任何牵扯,也没人拉拢他。本朝更不必说,就一位皇子,不成气候。
白麓嘴唇哆嗦,一下哭出声:“我真是冤啊,王首辅!我如今都想效仿何维经,直接在大殿上一头撞死,也好过被小人扒住不放——我白家两朝都老实做人,从不掺和政事和党争,如今怎么就成了出头鸟了呢?”
谁叫你白家出了两任皇后。王志忠暗道。
“为今之计,国舅还是深居简出,低调行事吧。”他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当天不过午,赵义清就带着人手去了户部,带走了瑞安,并传唤了安子贤。整个长历的权力部门都颇有种人人自危的感觉,明面上不敢讨论,私下却议论纷纷。
从下朝以后,新泰帝就回到勤政殿闭门不出,后宫里消息快得很,转眼间大家都知道刘坤明里暗里指责官家毒害嫡母的事情,都吓得不行。
“……众口铄金啊,”掌班苏欢用极小的声音道,“就怕传扬到民间去。”
吴炳胜忧虑地看着紧闭的朱门:“只怕有心人早就这么干了。”
“圣人来了!”几个宫女小跑过,低声道。
“圣人怎地这时候过来?”吴炳胜皱眉,“皇爷只怕不乐意见人啊。”更别提是白氏了。
他们匆忙几句话的功夫,白氏提着裙摆竟然一路跑了进来。
“我要见官家!”
“圣人,”吴炳胜小心地拦住她,一脸为难,“圣人!皇爷今天不容易,臣估摸着,皇爷是想静一静。不然,您晚些时候再来?”
皇后白昙神色坚定:“你上前禀告就是,若官家不见人,我便在此等着。”
吴炳胜无法,只得上前敲门。
其实他也了解皇后,这是一位性子极其坚忍的女子。或者说,能和皇爷结发多年到如今,无子还能稳坐中宫之位,靠的可不是她的姓氏。
皇后自然还是进去了。
“你找我何事?”新泰帝靠着圈椅,叹息道。
她双膝跪地行了大礼,抬头道:“官家,白家绝没有不臣之心。”
新泰帝撑着额角,表情倒还温和:“阿昙,你此时为国舅来找我,不大合适。”
“妾身明白,”白氏却道:“但妾身并非为求情,而是想说,不管白家有没有问题,郎君都切莫在这个时候发难,一切可秋后算账。”
新泰帝险被逗笑。
他起身走到白氏跟前,轻轻扶起她:“你我夫妻多年,你当了解我,正如我也了解你,了解白麓。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秋后算账。”
白昙并没露出放心的神情。
她受够了太后和白家的拖累,有时候恨不得孤家寡人!可白家蠢归蠢,忠诚倒是不缺,若是官家受到流言影响,白家也罢了,前朝只怕彻底认定了那刘坤的鬼话!
“国舅甚至想以死明志,”她苦笑道,“让妾身劝住了。现在这时候,死不死,都让人误解。”
新泰帝拍拍她的手,眼神清明:“阿昙,你不必担心。你如今仅看到些狐狸尾巴,后头可多的是热闹能瞧。”
如今的局面,他能做的不多,但只要太后不死,难道那些人还能将他拖下王座?
赵义清已经收到了南边的密笺,若是快的话,这几日人就该回来了。
“你是朕的皇后,其余人你都不必在意,”他沉声道,“你若想为朕做点什么,那就守好太后。”
白昙凛然。
她行动力极高,既然话也说到了,新泰帝也表明了态度,她便又脚步不停回去了慈安宫。这些天,太后宫内诸事,她确实也不假他人,都亲手料理。
“同样都是白家人,唯独皇后不同。”新泰帝对吴炳胜感慨,“我对她警惕有余,亲密不足,可她却数十年如一日,这么看来,是我负她良多。”
吴炳胜无言。
照他来看,圣人也没多爱皇爷,也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至多把皇后这位子当成一份事业来干,风风火火。哪怕是皇爷这样多疑的人,十来年了,不管魏王和太后怎么瞎蹦跶,都没有因此对圣人产生不满。
都厉害,都不是凡人。
这一日尚算平静,大臣们还以为今日大朝已经足够震撼,没料到几日后一封谏书,引得朝堂动荡!
作者有话要说:我前面应该没提皇后的闺名吧?没印象……
长历这些官员还是太文雅了,白国舅也太弱了叭!!上前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