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门外传来上楼的声音,鹿弋止住话头,夏堇年对她眨眨眼,两人默契地换了一个话题。
“当当当”,吴她敲响房门,“妈妈吃饭啦。”
鹿弋跟着叫道,“我也还没吃晚饭呢~”
吴她:“没做你份。”
鹿弋:“······”
夏堇年噗呲一下笑出声,对鹿弋说:“她逗你呢,知道你要来,她早上特地去多买了几个菜。”
鹿弋:“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晚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活跃,鹿弋和夏予剑两人像讲相声一样,把对方大学里的老底全掀了,各种趣闻糗事逗得夏堇年笑的几次停筷休息。
吴她端上桌一盘蒸虾,夏堇年夹起一只,放进鹿弋碗里,柔声说:“小鹿,多吃点。”
鹿弋笑弯了眼,露着一口白牙道:“谢谢堇年阿姨。”
餐桌突然安静了,另外两个人也纷纷直起腰板,伸长脖子,直勾勾盯着夏堇年,满眼写着自己也要被投喂。
夏堇年一愣,摇头笑两个小辈幼稚,但还是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给夏予剑,又夹了一块放进吴她碗里。
夏予剑开始得瑟了,“你看看,我姐还是先想着我。”
吴她白了他一眼:“你没看到我的虾是这里面最大的吗?”
说着三个幼稚鬼又提起筷子开始比谁的虾大,最后一比,竟然发现鹿弋的虾是最大的。
夏予剑愤愤地瞪了鹿弋一眼,“你什么时候走?”
鹿弋:“···我这才刚来”
吴她:“先买票吧,回去的时候现买来不及了。”
鹿弋:“······堇年阿姨他们欺负我呜呜”
夏堇年笑着安抚了鹿弋几句,转眼又想到什么,“吴她,鹿弋回京的时候,你和她一起走吧。”
吴她:???
夏予剑的米粒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她:“不是,妈妈,为什么啊?”
夏堇年:“回去看看你的那些师长和同学,当时你直接回苏城了,也没好好和人家打招呼吧。”
吴她:“这个···店里事情多,妈妈你平时生活起居也需要人帮忙···”
夏予剑打断她,“走吧走吧,这里有我呢,我一个人顶两三个你了。”
吴她无语,看着夏堇年的眼睛,又觉得妈妈的话里好像有别的意思。
月上枝头,吴她照例在饭后推着夏堇年出来散步。
她推的很稳,不时停下,给夏堇年盖严轮椅上的毯子。
月夜静谧,古街深处传来一曲丝竹,蜿蜒绵长,声声入耳。
夏堇年一路淡淡地笑,“你知道吗?有次我和你爸爸散步的时候聊过,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我们的女儿娶走···”
轮椅的速度缓了一下,又继续稳稳前行,吴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和爸爸希望是什么样的人呢?”
夏堇年轻笑,“你爸爸的标准可不靠谱,差不多要求女婿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看呀,他压根就不想你嫁出去。”
吴她也跟着笑,“爸爸就是这样,那妈妈你觉得呢?”
夏堇年拍了拍吴她的手,“我呀,其实也和你爸爸想的差不多,我的宝贝女儿这么优秀,嫁给谁我都觉得不好。”
吴她莞尔,“那我就不嫁了,一直留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夏堇年摇头,“也是不行的,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你娶一个回家来,你说怎么样?”
“咔嚓”
轮椅停了下来,刚刚压过的树枝好像带电一样,顺着吴她的脚底板一路而上,蹿过发麻的指尖,又袭卷吴她懵掉了的大脑。
鹿弋那个大嘴巴!一定和妈妈说了什么了!
吴她走到夏堇年面前,蹲好,平视着夏堇年的眼睛,兀自探究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夏堇年轻轻把吴她额间的长发绕到耳后,眉眼温柔,“女儿长大了呀,有自己的意中人了,妈妈还一直以为,那个【她年】的笔名,是说我们母女呢···”
吴她的脸快速挑上两抹红晕,眼里有些羞怯,还有长久以来的隐忍和克制。
夏堇年立刻就读懂了,她明白吴她的顾虑,女儿不肯再提这段感情,多半的原因在自己身上。
“妈妈已经放下了。”夏堇年的目光像盛着月光的水,清澄透彻,无杂无波,深深看向吴她的眼睛,认真道:“妈妈也不许你拿上一辈人的过错,去惩罚自己,你明白吗?”
吴她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世界变的像梦境般,朦胧一片,不甚真实。
耳边继续传来夏堇年的细语:
“你和那个孩子都是无辜的,就这么错过了,多可惜呀。”
梦里的雾散了,露出深藏在记忆里笑颜,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带着一整个世界的甜,对她说:
“你表情这么严肃,会把蛋糕吓哭的哦~”
***
一周后。
吴她和鹿弋在傍晚抵达京市机场。
走出行李大厅,就看鹿弋朝着一个方向奔了过去,然后抱住一个高挑的身影,粘住了一样,抱了好一会都没松开。
梨惜宠溺地任由鹿弋抱着,用下巴轻轻抵住鹿弋的肩膀,对走近的吴她微微一笑,“吴她,好久不见。”
吴她兀自吃着狗粮,神色间还有一丝羡慕,也笑着回应:“梨惜学姐,好久不见。”
鹿弋这才松开梨惜,然后转身对吴她摆摆手,“我们先回去了,你自己逛,有事再联络我哈。”
吴她:“······”
梨惜歉然,小声对鹿弋说:“吴她好不容易回京市,就这么把她丢下,不太好吧。”
鹿弋摇了摇她们牵在一起的手,“没事,她那么大人了,走不丢的。”
说着鹿弋就真的拉着梨惜走了,没走几步,鹿弋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嘱咐吴她说:
“你大学租的房子还在,有空的话,记得回去收一下你的东西。”
吴她愣了愣,自己离开京市这么久,房东怎么会还没收回那房子?
···
吴她走出机场,独自面对这个阔别两年的城市,她不确定,这里还剩下多少东西可以属于自己。
京市的夜空总是看不到星星,像一张抛向深海的巨网,除了月亮,空网了一片寂寥。
吴她在机场外的长椅上坐了良久,手机亮着,里面是微信置顶联系人里,两年前的对话窗口:
【吴她:年年,我这就要出发去你家了,等下见。】
···
谁能想到,在那之后发生的,宛如噩梦般的一切。
夜越来越深,冬天的冷意丝丝入骨,吴她站起身,叫来一辆出租车,报上一个太久没出现在记忆里的地址。
既然鹿弋说那房子还在,就先去应付一晚吧。
出租车停在一间河边的公寓楼下,吴她付好车费,背着一个轻便的小包走下车。
一楼的大堂依然简洁明亮,吴她像大学时候的习惯一样,路过门口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瓶绿茶。
冬天的售货机特地开了热饮的功能,绿茶微烫入口,些许冲淡了晚风的清寒。
电梯间的广告屏放着今年新发售的理财产品,代言人讲的眉目飞扬,吴她看的神色恹恹。
电梯在六楼稳稳停好,走过熟悉的过道,吴她停在最里间的房门外。
略一番回忆,吴她在密码锁上输入一串数字,滴答,门开了。
客厅窗边,一棵挂满彩灯的圣诞小树最先出现在视线里,黑暗里异彩连连,树的顶端是一颗明黄粉金的星星,一闪一闪,好像在欢迎吴她回家。
吴她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呆在原地。
预想中的飞尘,蛛网都没有出现,房间里干净清爽,桌椅摆件还都停留在自己离开前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
是鹿弋做的这些?
不像啊,那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不像是做出这么体贴的事情的人啊。
吴她放下包,走过客厅,又打开了厨房的灯。
规整收好的厨具佐料,干燥的水槽,光洁的料理台,上面摆了一盘···
等等,摆了一盘深焦色的蛋糕!
不需要去尝,只看一眼,让自己记忆犹新的焦糊炭味就再一次卷土重来,这是···
脑海里闪过一个让吴她难以置信的猜测,这是···难道这里的一切都是···
吴她快步走回门口,刚刚进门没来得及细看,这门口的鞋架上,可不放着几双不属于自己的鞋子···
“嗯···”
卧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梦呓般的低吟,像定身咒的咒语,瞬间把吴她锁在原地,她刚刚的猜测也一下子转变成现实。
司华年住在这里!
吴她设想过无数再遇见的场景,可万万想不到是这一种。
她的心里泛起一阵阵心酸,冷静了好一会,终于,她鼓起勇气,转过身,一步步,一步步向卧房走去。
门把手一点点转到极限,吴她深深吸气,然后轻轻推开房门。
浅橘色的夜灯下,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容颜,此刻正闭着眼睛,缩在吴她浅灰色的被子里,只露着一个小小的脑袋,眉心微皱,好像在经历一个并不安稳的眠。
吴她蹲到床边,视线久久停在司华年的睡颜上。
司华年瘦了好多,原本有点婴儿肥的脸颊此时已经有些内凹,露出棱角过分鲜明的线条,唇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再不复往日的莹润。
吴她的手心疼地在司华年的脸颊滑过,眼里的水光荡了又荡,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随着吴她的轻抚,睡梦中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司华年的目光又软又绵,痴情处还含着一抹苦楚,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爱人,极轻,极轻地呢喃:
“真好,又梦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好好想想下一章要怎么写,才能不被晋江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