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爆(下)

  “哈哈,哈哈哈哈···”

  凌洛笑了,笑出了眼泪,润开了脸颊干涸的血痕,哭花了妆。

  “还问什么啊?都是我做的!”

  ···

  当湖水被抽干之后,能看到湖底的青石,还有无穷无尽的泥沙。

  几年来的黑暗,凌洛一次性都扣到了几个当事人面前,不加掩饰,全盘托出,一件一件,像在细数自己得过的奖。

  那些事情,明明做起来那么难,可说出来,又是那般容易。 

  吴她一点点听着,任由空间里看不见的浑水席卷肆虐,把灵魂越洗越脏,越刷越冷,最后狠狠冲出身体。

  终于在某一刻,凌洛讲完了全程。

  客厅又一次恢复宁静,那个无辜又可怜的人,还跪在她妈妈的画前,默默无声。

  她温暖纯良,曾有一个开朗乐观的父亲,有一个温柔体贴的母亲,也曾享受过三口小家,平凡又简单的幸福。

  她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

  ···

  “那我妈妈,现在在哪里?”吴她轻轻说。

  她的目光涣散,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司华年捂住嘴,不敢哭出声音。

  凌洛睥着眼从二楼看下来,意有所指,“怎么?我女儿没告诉你吗?”

  最后就由她给吴她和司华年做个了断吧。  

  话一出口,寒意见血封喉。

  原来年年早就知道?

  吴她身体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脖子里向被插了根针,每向司华年转动一点,都插进肉里更深。

  翻涌的悲伤,不解,惊疑,质问,失望···最后只化成以一句轻唤:

  “年年?”

  最熟悉的称呼,此刻却给司华年带来最极致的苦涩。

  “在中心医院!在苏城中心医院!”司华年掩面喊道,一秒都不敢和吴她对视。  

  快结束吧,求求老天,让这一切快结束吧···

  “苏城,中心医院?”  

  吴她内心剧颤,身体发飘。

  司华年不知道,这个回答,又一次把吴她的心剐了一遍,提醒她,还可以再痛一点。

  苏城中心医院。  

  不就是那家···爸爸咽气的时候,在的医院吗···

  不就是那家···距离家,只有两站公交的医院吗···

  爸爸找了那么多年的妈妈,原来离我们···那么近啊···

  当疼痛超过某个边界,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吴她瘫坐在地上,全身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疲惫。

  哀莫大于心死。

  吴她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司家,也不记得房间里的三人,最后怎么样了,她心里只剩下一个执念,一路撑着她没有倒下。

  妈妈在苏城等她。

  ***

  吴她走后,司华年蹲在地上哭,即便哭到泪竭,哭到干呕不止,那股压抑的情绪还是堵在胸口,提醒她:

  吴她不要她了,这次真的不要她了···

  ···

  司忘秋自凌洛刚开始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惊到丧失了言语。

  他想开口怒骂责备凌洛,可他发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

  这发生的,一切的一切,说到源头,不正是因为自己吗?

  他对堇年自诩深情的爱,竟然到最后,间接毁了两个家庭,毁了两代人的幸福。

  这些代价太大了,没人承担得起。

  司忘秋后悔了。

  后悔自己多年来弃家庭不顾,甚至后悔,当年对堇年的动心。

  ···

  “滴呜~滴呜~滴呜~”,门外响起警笛声。

  凌洛笑了,笑的很放松。

  这一天终于来了。

  该说的也说了,该骂的也骂了,想做的也做了,她没有遗憾了。

  所有的一切,也该画上句点了。

  王警官拿着手铐走进来,阿强已经落网,全盘交代了凌洛的事情,他这次直接是来抓人的。

  凌洛面色平静,非常配合的戴上手铐。

  出门前,她停了下来,回过头,又一次看向她的丈夫。

  他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那副荼蘼花画旁,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司忘秋···” 凌洛把男人的眉眼,还有画中一如当年的荼蘼花尽收眼底,淡淡开口,“如果可以重来···”

  “我希望不曾认识你。”

  荼蘼花在画里依旧开的旺盛,却在凌洛的心里,尽数凋零。 

  司忘秋呆呆站在原地,看警察把凌洛带走,心里一点点空了下来。

  他想做些什么,又想说些什么。

  可最后又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做不了。 

  ···

  大门又一次关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挂在墙上的画钩断了,连着那副一家三人的油像一起,掉在了地上。

  画面在地上颠倒反转,把里面所有上扬的嘴角,都变成了悲戚。

  这个家没了···

  ***

  苏城。

  吴她在中心医院的4楼病房,又一次看到了妈妈,听护士讲,她已经在这住了5年了。

  命运残忍。

  爸爸是在3楼走的,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妻子,那时就无声躺在他的楼上。

  ···

  吴她慢慢走到夏堇年面前,最后的短短几步,却走的费尽了力气。

  “终于找到你了啊···”

  吴她看着夏堇年瘦的不像样子的脸,泣声说。

  没有回应,没有知觉,夏堇年闭着眼睛,像沉浸在一个很沉很沉的眠。 

  吴她弯下身,握住夏堇年的手。

  还是那只会握着她手腕,一点点教她画画的手,还是那只在她哭鼻子的时候,会温柔拭去她的眼泪的手。

  可妈妈的手此刻却触感冰凉,还有缺失水分的粗糙,皮肤紧紧贴着骨头,了无生气。

  她是受了多少苦。

  “对不起···”  

  吴她把妈妈的手放在脸颊,一遍遍道歉:

  “对不起,那么久才找到你···”

  “对不起···”

  吴她难过极了,她恨自己没用,妈妈明明就在苏城,自己却一无所知···

  如果她当年能一早找到妈妈,是不是爸爸也不会累垮身体,不会到最后···

  病房里,一开始还有些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藏不了,止不住。

  没人注意,那个沉睡5年的植物人病人,另一只手的小拇指,此刻极轻,极轻地动了一下。

  ***

  第二天。

  【凌氏集团总裁凌洛,因涉及五年前一起重大伤人事件,被警方带走调查】迅速冲上京市社会新闻热点。

  凌洛在警局认了所有的罪,案件很快进入公诉程序。

  司忘秋想帮凌洛请个好律师,凌洛拒绝了。司忘秋想再见她一面,凌洛也拒绝了。

  结束了。

  凌洛放过司忘秋,也是放过了自己。

  接下来要面对的,也是她一个人的罪有应得,与他人无关。

  ···

  随着警方披露更多细节,这场牵扯了京市“司夏”两大美术名门,横跨近20年的感情纠纷全都浮到了表面。

  曲折的案情迅速引爆舆论的狂欢,不知者无情。

  所有的悲喜爱恨,都变成了茶余饭后,拉开话题的谈资。

  所有的不忍道来,都变成了竞相讨论,毫不避讳的调侃。

  可热度也只是持续了几天,很快又被新的话题取代。

  人们很快又会转去因这个明星的出轨而愤怒,因那对恋人的分手而跟着惋惜难过···

  留下那些当事人,在漫长的余波里,默默舔舐伤口,默默承担后果。

  血色之后,是无尽的苍白。

  自那以后,

  美大的国画系少了一人;

  油画系,也少了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二完结。谢谢一路陪我走到这里的小可爱。

  放心啦,卷三她年会和好的,我这本书的标签里写了“破镜重圆”嘛~

引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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