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归】

  慕淮比预想中来的要早。

  还不到申时, 门上的人便到倪氏屋里来报,“博望侯亲自来接咱家接八姑奶奶回慕府了。”

  嫁了人,便不好再称作孟家的姑娘。

  倪氏虽然不舍, 但也不能强留, 只回了句“知道了,告诉博望侯, 我很快就送小八出门。”

  回过头, 倪氏又不免嘱咐几句,“你夫君怕是才从宫里出来就巴巴地来接你回家,这样用心也算难得了。这么想来,为你择选良妾的事, 也不必太操之过急,省得坏了你们夫妻情分。”

  孟芫却十分坚持,“凡事预则立, 总要提前做好打算。他眼下如何先不论,但这桩婚事本就和旁人不同,女儿多存些计较,也省得日后真有离心那天, 连个得用的帮手都无。”

  这话虽然违心, 但为了让倪氏帮忙, 让自己把持住本心, 孟芫还是觉得应及早张罗。

  倪氏口头答应下来,心里却盘算, 如果女儿过个一年半载还没有个尺男寸女, 到时再送人不迟。

  慕淮等的焦心,连他岳丈承平侯两次三番请他去书房稍待,他都没有挪脚。

  等孟芫坐了檐轿从二门内被抬到大门口, 他迫不及待地应将过去。

  “夫人让我好等,这就随我家去吧。”

  倪氏瞧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模样,越发觉得这妾室不宜安排的过早,随即还打趣两句,“慕侯这回将你夫人领了家中,可再不可让她门院冷落,这新婚头月就空房,不吉利的。”

  慕淮听见丈母娘敲打,躬身领了责怪,“岳母大人放心,小婿往后定不让芫娘受半点委屈。”

  孟芫这辈子头回听慕淮如此亲昵喊她,“你方才,叫我什么?”

  上辈子无人的时候,慕淮也是这个叫法,当然到了床第间,什么卿卿、芫奴也都是浑叫过的……

  慕淮没有答她,而是极其自然拉过孟芫的手,又像牵着个不懂世故的小囡,“时候不早,咱们夫妻拜别了岳父岳母,尽早家去吧,府里祖母恐已等得心急。”

  前两日,慕淮和孟芫一直没合房,连自家里的“合家宴”都没顾得上,趁着今日没过头三日,补上也是正经。

  倪氏这回比孟芫大婚那日离家要好受的多,毕竟亲眼看见姑爷对女儿呵护有加,不似外人传言的冷厉无情。

  朱轮马车疾驰在宽敞鳞道上,一上车便据守了车厢门口位置的孟芫故意扭过头,假借看风景不同慕淮说话。

  她想好了,如非必要,往后不必同慕淮有太多交集。

  他这辈子和上辈子有太多不同,她只怕自己一片痴心错付,那岂不是很对不起上辈子那个待自己如珍似宝的夫君?

  全然不去深想这一日来慕淮身上发生的种种变化。

  慕淮从孟芫上了车开始,就紧紧盯着她不放。

  他此刻比孟芫更加困惑,为什么上辈子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娘子突然间变得异常冷淡。

  虽说先头洞房夜和紫棠被伤的事,她属实应该生气,但也不至要挂出一番“生人勿近”的样子吧?

  “夫人从孟府回来之后,就显得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若你说出看看,未准我还能替你分担一二?”

  孟芫的主要烦恼,其实全都来自慕淮,既觉得这辈子所嫁之人不是心中所寄,又担心这个“替身”夫君也像前世那样死于非命,让慕府上下陷入飘零。

  可这些又哪能宣之于口。

  “我没什么心事,只是乍然离家,不太习惯。”她想想又道,“侯爷不必理会我,我会管好自己的琐事,不给你添烦乱。”

  慕淮看她所言不尽不实,连态度都透着疏离,又刻意坐近了些,“夫人的事便是我的事,何谈烦乱。若你实在不想说,就靠在我身上,缓缓乏……”

  正这时,外头驾车的忽然一声惊呼,连马车都颠簸了一下。

  慕淮下意识地将孟芫拉到身后,朝着外头询问,“怎么回事?”是惊马了吗?

  车夫声音还算沉稳,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无法放心。

  “禀侯爷,方才突然有只流矢朝车辕袭来,多亏了两旁侍卫出手,才没有伤及马匹。”“让您和夫人受惊了,属下知错。”

  慕淮顿觉奇怪,“只有一只流矢?”

  他怕这只是前兆,回头先安抚孟芫,“我到外头看看,你待会儿在车里千万不要出去。”

  慕淮撩开车帘就要探身出去和车夫同坐,结果刚起身,就觉衣袖被什么牵扯住了。

  孟芫此刻带着十分担心,眼睛里的光都是一闪一闪的,似乎是怕慕淮把他丢下,又似乎是怕他这一出去,就再不会回来。

  慕淮自这遭娶亲,几时见过孟芫如此小心又可怜的神色。

  可太惹人爱了!

  他回身像是安抚小兽一样,抚了抚孟芫的额发。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若是真有伏击,也不该只有一击。”且还是在马车行驶的过程中。

  孟芫是历过生死的,上辈子又守了十年活寡,怎么可能被一句毫无根据的猜测安抚。

  “那若是有人故意要用这一计空箭诱侯爷现身呢?”

  慕淮一诧,他印象里,娘子就是个娇弱的内宅妇人,虽有时也算心思细密,但从没经过外间离乱,怎么会有如此见识?

  也来不及多想,慕淮又安稳坐回孟芫身侧,“娘子既担心我,我便在车里安坐。”

  说完,他还故意似信非信盯着孟芫,直到对方着恼,又挪远了些。

  “路上既不太平,这遭就不带你去御街了。”

  孟芫感觉自己的“关心”被人发现,面皮有些受不住,再不理那人,一路无话直至回到慕府。

  所幸路上再没生出什么乱事。

  顾氏听说慕淮护着孟芫归府,一张脸笑得眉不见眼。

  如意也在一旁敲边鼓,“老祖宗先头还说咱们侯爷太刚直,不懂体恤人,连回门的大事都敢忘。如今侯爷和夫人成双入对还家,您总该把心放宽了吧。”

  顾氏摇头,“你们侯爷啊,心里有数,大事上也不会犯糊涂,只是这如何笼住自己娘子的心,他且得修行。我这个做祖辈的人若不跟着在旁边掌眼,只怕他连自己娘子的房门都摸不着。”

  慕淮这会儿正携了孟芫来三思堂请安,刚伸手撩开珠帘恰听到这一句。

  还真别说,他昨夜可不是吃了个闭门羹,连自己娘子的衣角都没沾着,已经接连错过了新婚的两夜。

  他也觉得自己实惨。

  于是看向孟芫的目光就带出了那么星儿哀怨。

  孟芫也感觉到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撑着不去回瞪慕淮,在看见顾氏的那一刻,就挣脱了慕淮一路拉住的手。

  “祖母安康,孙媳和侯爷从承平侯府回来了,我娘备了些薄礼给您和我婆母,还请笑纳。”

  说完,身后自由人捧了礼盒进门。

  顾氏也不细看,径拉了孟芫坐她身侧,“好孩子,今日回娘家一切还顺利,你父亲母亲和家中姊妹弟兄们可还安好?”

  ……

  慕淮算是彻底被晾在一边了。

  等顾氏留意到他,他已经坐了下首用了一盏茶。

  顾氏招呼他过去同坐,慕淮摇头叹气。

  “祖母有了孙媳妇,连我这个乖孙都要失宠。”

  顾氏脸上得意,“你怎么不说芫丫头可人疼?哪像你,成日不是舞刀动枪,就是勾心斗角……”

  说着话,倪氏又转过头拍拍孟芫的手。

  “回头等你们有了子孙,可千万不能让你夫君管教,回头再养出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我可降他不住。”

  孟芫听出,这话有暗示她生子意味,假装娇羞低下头。

  先头想着避开慕淮,但这夫妻人伦大道,她又怎么躲得掉?

  是夜,密云暗涌,遮天蔽月。

  设在三思堂的家宴甫一结束,慕淮便安排人将祖母顾氏和继母符氏移到密室。

  孟芫作为新妇,自然要跟着操心腾挪打扫。

  慕淮也不嫌无趣,全程都陪在孟芫身侧,口中还赞她,“果然我是个有福的,万事有娘子打理,再不须我操心一星半点儿。”

  孟芫趁着天黑狠瞪了他一回,却遭了慕淮的咸鱼手。

  彼时长辈们不在,孟芫挣脱不得,慕淮得寸进尺,在她耳畔低语,“待会儿我先回净房沐浴更衣,娘子记得给我留门。”

  孟芫瞬间脊背一僵。

  她既无法将眼前的慕淮视作前世的良人,这夫妻人伦该如何应对。

  慕淮感觉到她紧张,忙出言安抚,“据我推算,在宫中生事的歹人今夜或要来咱们府上走走,我正房里已做了些布置以遮人耳目,娘子的东暖阁我便叨扰一晚……”

  孟芫心里翻腾搅动了半晌,也不知如何答他。

  慕淮当孟芫是还在置气,越发装的可怜。“除了正房有些人气,旁的屋子全是生冷,而我连日休息不当,劳累非常,夫人当真想让我住去冰冷冷客房?又或者,我今夜索性不睡,干脆去客院,守着那商姑娘,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敢在我太岁头上动土。”

  孟芫白天从娘家回来,就一直在想那只莫名其妙的六箭,这会儿可不希望慕淮以身涉险。

  “那侯爷记得进屋时替我栓好门。”

  慕淮喜出望外,随即又特特嘱咐,“今夜便别安排赵娘子守门了吧?不然闹出动静,或要打草惊蛇的。”

  孟芫噗嗤一笑,“你是侯府主人,你若硬要入屋,哪个真拦得住?不过是你肯容让罢了。”

  她说完,又觉得放佛在怂恿慕淮闯门一样,脸上又有些发热。

  幸好天黑,没人瞧得出来。

  慕淮则心满意足牵了孟芫回正院。

  孟芫回她的暖阁梳洗,慕淮去洗洗涮涮。

  将要熄灯的时候,慕淮披散着头发就来了。

  因事先孟芫已吩咐过,这回总算再没人拦着。

  甚至连那四个丫头见慕淮进门也都齐刷刷避让了出去,好像两个人终究要发生些什么似的。

  慕淮感觉自己已经等了几辈子,他拖着宽服广袖,湿发都来不及拭干,不用掌灯也知道床榻的方向。

  黑暗里,孟芫也同样感到瑟瑟,有些畏缩、有些紧张、也有些惶惑。

  若她真不把眼前的慕淮当做夫君,不是应该感到厌恶或是恼火吗?

  可是那人却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余地。

  他乘着夜色,如天人临凡,如漆黑瞳是这一室里唯一的光。

  他炽热的唇擦过孟芫红透的耳畔,“娘子,为夫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虐狗看够了吗?

  (慕淮不知道,世界上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PS:以后没有特殊状况,恢复18点更新~

第35章 【夜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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