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结束即是开始（二）

　　日子一天天过去， 在‘亚当’学会画第一个双系魔法阵的时候，实验室所在的星球入冬了，犹如钻石粉尘般的暴风雪， 再次降临了这片人迹罕至的土地。

　　也许是因为龙血的作用， 也许是因为‘亚当’的出生本就特殊， 阿来发现， 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亚当’就像是吹气球一样， 飞快的成长了起来。

　　虽然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的没有一丁点血色，身体也很柔弱，但此时的‘亚当’看起来，已经像是一个大约6、7岁小男孩的样子了。

　　但这种成长速度，很明显是不正常的。

　　而这种令人忧虑的异常情况， 古德尔和他的研究团队们，要比阿来发现的更早一些。

　　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 起初，他们欣喜地发现，‘亚当’的魔法天赋异常的高，他不但具备全系魔法的能力， 而且还可以在不使用‘媒介’的情况下， 随时随地发动魔法。

　　但马上，他们意识到，这种近乎完美的天赋，是需要代价的。

　　经过众人研究发现， ‘亚当’使用魔法确实看似不需要‘媒介’， 但实际上，发动魔法依旧需要支付代价。

　　而‘亚当’所做的， 不过是把原本应该由‘媒介’支付的代价，转嫁到了自己身上，用自己的生命力作为代价。

　　简而言之就是，每次发动魔法，‘亚当’的寿命就会缩短。而这种代价的外在表现，就是‘亚当’异于常人的成长速度。

　　这一发现，对于古德尔等人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在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制造’出完美的魔法师之后，这个发现，无疑是告诉他们实验存在不容忽视的缺陷，他们之前的研究是有问题的。

　　完美的表象一旦碎裂，剩下的就是又一次失败的沮丧感。实验退回了几年前最初开始的部分，而他们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但就算是这样，古德尔依旧没有放弃，他觉得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缺陷。如果‘亚当’不完美，那么只要想办法让他变得完美就可以了。

　　于是，在尼德和‘亚当’都不知道的时候，实验的第三阶段展开了。

　　而这一次，古德尔的研究方向，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延长‘亚当’的寿命，或者说，想办法延缓‘亚当’的生长速度。

　　众所周知魔法师越强寿命越长，本来依据‘亚当’表现出来的魔法实力，他的寿命应该是普通魔法师的三到四倍。

　　因此，如果‘亚当’的寿命足够长，那么无论他消耗多少生命力，都不会产生多少问题。就像是大海不会在乎有人用盆子往外舀水一样。

　　不过这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第二个研究方向，就是从根源上杜绝生命力的消耗，让魔法的发动转化成消耗其他物质，像是精神力、外在魔法元素等等……

　　但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实则困难无比。

　　千百年来，魔法师们从未停止对于魔法本质的探索，但人类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无数的魔法师就这样迷失在了浩瀚的魔法世界，终其一生也看不到这条道路的尽头。

　　而古德尔要做的事情，更是难上加难，足以彻底颠覆现在魔法界的基础。

　　阿来跟在古德尔的旁边，眼看着他修改了全部的实验计划，重新布置了实验室，然后和机械族以及其他魔法师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方案，然后，又一个又一个的推翻。

　　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案。

　　实验就此陷入僵局。

　　但实验停滞了，并不代表‘亚当’的生活也跟着停滞了，与之相反的，在古德尔等人为了解决‘亚当’身上发生的问题而愁眉不展的时候，‘亚当’却已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虽然‘亚当’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一直表现的非常顺从，无论是学习还是实验，都会乖乖配合。

　　但阿来看得出来，‘亚当’的自我意识，正在小龙崽的陪伴下渐渐萌芽。

　　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被关在这里，为什么要接受疼痛的实验，为什么要学习那些知识……

　　最重要的是，‘亚当’意识到自己就是小龙崽日渐虚弱的原因了。

　　这其实一点也不难猜，古德尔等人也从来没对‘亚当’隐藏过这一点。‘亚当’曾经亲眼看见过，他们用一根钢针，戳进小龙崽鳞片下最脆弱的脖子里，然后抽出一大瓶血液。

　　接着，他们会用离心机分离血液，再用魔法稳定血液内部的成分，然后和其他的各种物质混合在一起，最终得出一管透明的试剂。

　　外表看起来仅仅只有8岁的‘亚当’知道，这就是他每隔三天就要注射的试剂，里面充满了自己唯一的朋友的血。

　　但‘亚当’却没有对此表现出明显的排斥，魔法师们都觉得是因为他还小，但阿来却能从‘亚当’看向小龙崽的眼神里看出来，他是在等待机会。

　　因为‘亚当’知道，反抗是不会有结果的，甚至，最坏的情况，这些魔法师会让小龙崽和自己分开。

　　纯白一片的实验室，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了‘亚当’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也不过多了一张床而已，旁边则摆放着各种金属器械，那是用来随时检测‘亚当’的身体状况的。

　　如果忽略掉从天花板到地面，无处不在的魔法阵，这间房间，看起来像极了十区人类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

　　黑发的男孩靠在床边，他抿着唇，垂眸看向趴伏在自己膝盖上的小龙崽，伸手轻轻拂过小龙崽背脊上的鳞片，那里的鳞片还微微泛着灰白，那是由于长期被抽血，造成的营养不良。

　　男孩的手白皙又瘦小，上面布满了针扎之后青紫色的淤痕。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眯着眼睛假寐的尼德咕叽咕叽地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一样，他回身用自己的小脑袋蹭了蹭‘亚当’的手背，金色的眼睛里全是喜爱。

　　这是他们一天中难得的相处时间。

　　‘亚当’大部分时候不是在实验台上，就是在和不同的魔法师学习魔法，而尼德也因为魔药和身体的原因，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所以他们格外珍惜能够安静共处的时光，这个时候，‘亚当’一般什么都不会做，他只是反复地抚摸着怀里小龙崽的鳞片，就会感到安心和舒适。

　　但遗憾的是，今天的相处时间，注定要被打破了。

　　因为古德尔和他的团队，在经过反复研究讨论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延缓‘亚当’生长速度，同时增强‘亚当’魔法力量的办法。

　　那就是，利用‘魔法生物’的契约。

　　更加确切的说，利用龙族、魔族等某些‘魔法生物’与伴侣共享生命的种族习惯，达到延长‘亚当’生命的目的。

　　当然，这只是这个魔法实验的基础原理，古德尔并没有真的让‘亚当’和某个‘魔法生物’签订契约的意思。

　　因为在他眼里，‘亚当’是高贵又完美的魔法师，和低等的‘魔法生物’签订契约，对于‘亚当’来说，根本是一种侮辱。

　　古德尔需要的，是借用这一契约属性，抽取‘魔法生物’的生命，注入‘亚当’的体内。

　　其实这件事，在旧魔法时代，其实就有魔法师尝试过，利用单方面的魔法契约延长自己的寿命，甚至是控制那些被契约的‘魔法生物’。

　　但是随着能够被契约的‘魔法生物’渐渐灭绝，这种方法已经很少被提起了。所以，哪怕是古德尔也一时半会没有想到，还有这个方法。

　　不过这个方法还是有缺陷的，那就是需要找到适合契约的‘魔法生物’，这个成本太高了，而且可复制性也不强，如果只使用在‘亚当’身上也许可行，但对于整个实验来说其实并没有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但鉴于目前的情况，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古德尔还是决定先在‘亚当’身上试试，以取得更多的实验数据。

　　至于最适合和与‘亚当’共享生命的‘魔法生物’，古德尔心中也早就有了决定……还有什么生物，能够比那只龙族的幼崽，更加适合呢？

　　‘亚当’体内本就流淌着这只龙族幼崽的血液，再加上幼年龙族的生命力更加温和，适合尚未成年的‘亚当’，古德尔从定制计划起，就没有想过其他的选择。

　　于是，在这个还算平静的下午，在阿来担忧地注视下，古德尔带着魔法师们走进了‘亚当’的房间，要带亚当和小龙崽去新布置好的实验室。

　　趴在‘亚当’的尼德在这群魔法师进来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装作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照理来说，现在并不是平常去实验室的时间，事出反常必有妖，尼德的本能告诉他，今天，有可能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进行‘生命力转移’仪式的房间，就在距离‘亚当’居住的实验室旁边不远的地方。

　　在房间中央，摆放着两个大小相同的水晶槽，里面装满了透明的液体，尼德能清楚的看见，那些液体中悬浮着的细碎金粉，那是魔法金属碾碎之后的产物。

　　这些金粉的存在，让眼前的水晶槽看起来，有些像是大号的魔法水晶笔。而在它们中间，则是纯金打造的管道，上面刻有复杂的魔纹。

　　尼德依靠自己出色的记忆力，能够辨认出，这些魔纹，和当初自己和阿来签订契约时的有些相似，但又不尽相同，总给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但还不等尼德细想，他就感觉到了一阵晕眩……他昏了过去。

　　阿来全程都跟在他们的旁边。

　　他眼看着古德尔用魔法弄晕了尼德和‘亚当’，然后在给‘亚当’接上数个检测用的管子着，又慎重地把他们分别放进了，左右两个水晶槽里面，并关上了上方的金属盖。

　　“都准备好了吗？”古德尔站在水晶槽的前方，偏过头问旁边的魔法师。

　　“准备好了，液压度也确定过了，生命体征一切正常。”那位魔法师肯定地点点头，答道。

　　“那就开始吧。”古德尔示意操作器械的魔法师发动了魔法阵。

　　水晶槽内的金色粉尘和黄金魔纹同时亮了起来，像是闪烁着的繁星一样，包围着‘亚当’和尼德。

　　巨大的环形魔法阵出现在了他们的上空，在场的魔法师们能够感觉到，浓郁的魔法元素正在透过水晶，汇入沉睡中的‘亚当’和小龙崽。

　　刺眼的白光闪烁着环绕他们，龙族旺盛的生命力透过金色的管道，缓缓地汇入了‘亚当’体内。

　　‘亚当’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难受地皱起了眉头，眼皮动了动，像是努力的想要醒过来，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旁边的检测仪器，也跟着发出一声急促的警报声。

　　“快，抽取样本检测。”古德尔眼睛盯着‘亚当’，听见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次的实验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他必须在中途不断观察、调整，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旁边的魔法师赶忙操作器械，抽取了一些‘亚当’的血液，进行了检测。

　　“古德尔老、老师……这里，好像不太对劲。”那位负责检测的魔法师在拿到数据之后，声音颤抖地开口。

　　“什么不对劲？说清楚一点。”古德尔皱着眉看了那名魔法一眼，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魔法师：“是，是……”

　　“算了，我自己看。”时间紧迫，古德尔不等魔法师说完，就干脆走到了魔法检测仪旁边，直接看了过去。

　　就是这一看，却让古德尔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只见，检测‘亚当’体内魔法物质含量的机械上，反应的数据显示异常了。在‘亚当’的体内，一种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物质正在缓缓生成——是‘魔法媒介’。

　　“这不可能……”，古德尔看着数据喃喃道，“魔法师体内怎么会有‘魔法媒介’？”他摇摇头，“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在魔法界，哪怕是未成年的魔法师也知道，魔法师的体内是不可能会产生‘魔法媒介’的，能够产生‘魔法媒介’的……只有‘魔法生物’。

　　“再次抽取样本检测”，古德尔强制冷静下来，朝着魔法师命令道，没人看见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然而再次检测的数据还是一模一样，甚至，‘亚当’体内的‘媒介’还在缓慢地增加，与之相对的，属于魔法师的‘魔法回路’也在发生改变。

　　“开什么玩笑？”古德尔犹自不信的重新抽取了‘亚当’的血液，这一次，他不但进行了魔法物质检测，同时做了基因检测。

　　数据出来之后，古德尔不得不承认现实。

　　刚刚，就在他的眼前，有一位魔法师，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魔法生物’。

　　而就在古德尔震惊于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的时候，没有人发现，本该昏迷的‘亚当’，因为尼德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的注入，而渐渐恢复了意识。

　　‘亚当’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奇妙的梦境，在梦里他能够听见有个声音在叫他，但不是叫的‘亚当’，而是另一个名字，另一个更加熟悉的名字。

　　有人在叫他……阿来。

　　‘亚当’在这一声声急促的呼唤中，艰难地张开了双眼，他能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箱子里面，而他的身体里正在发生某种奇怪的转变。

　　这种转变让他全身都在燃烧，骨头被拆分又重组，血液、皮肤、骨髓……乃至是灵魂，都在变化。

　　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能量，在支持着这种转变，那种熟悉的力量，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小龙崽时的事情。

　　‘亚当’转过头，隔着水晶制成的屏障，看到了自己身旁，同样被泡在罐子里的小龙崽。

　　这个瞬间，他明白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从何而来，以及……如果放任这件事继续下去，小龙崽最终会死的事实。

　　他不要这样。

　　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从未出现过的天赋魔法在此刻降临，‘亚当’在这个瞬间，无声无息的觉醒了空间魔法。

　　他闭上双眼，发动了魔法。

　　生命转移仪式在魔法的作用下被强行打断，魔法契约的反噬和‘亚当’的魔法同时作用，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

　　古德尔反应最快，想也不想地冲出了实验室。

　　空间的坍塌与扭曲同时形成，实验室在被强烈的白光笼罩，魔压席卷室内，摧毁了一切，巨大的水晶槽破裂开来，锋利的碎片炸了一地。

　　等白光散过之后，实验室里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无论是‘亚当’、小龙崽、乃至其他剩下的魔法师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与此同时，在四区一个名为‘伊丝莱’的星球上，一个黑发黑眸的小男孩，神色迷茫的出现在了街头。

　　而在更加遥远的未来，阿来也同时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阿来线理顺了，没想到吧，是幼年的阿来为了尼德大爆发啦O（∩＿∩）O哈哈～

　　下章从尼德的视角，讲一讲发生爆炸之后，他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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