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重新被赋予呼吸的能力
两人斟酌过后,还是决定继续在陈放的小屋里呆上一晚,路识卿安排搬家公司明天过来,留出一晚整理行李的时间,不至于太仓促。
屋子的空间本就不大,没有什么容纳物品的空间,陈放的东西都放在表面上,服装和一些日用品平日里都被很整洁地归纳好,收拾起来也算不上麻烦。
屋子中央落脚的地方被铺满,路识卿想要帮忙,却有些插不上手,只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寻找不那样起眼的物品。
“这个箱子要带走吗?”路识卿看到墙边一个纸箱,看起来受过多次挤压,表面皱皱巴巴的,大概有点年头,“这里面是……”
“我自己来。”本在收拾衣物的陈放闻声立刻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挤进路识卿和箱子之间,把箱子托着底拿起来,拿到房间的另一边,背对着路识卿打开又合上,头也不转地说道:“这个也带走。”
“啊,好。”路识卿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视线在箱子上落了会儿,又转头去收拾别的物件。
陈放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几个箱包便装下了,事情进行得比预想中顺利,两人便早早准备睡觉。
睡前,路识卿按照陈放的习惯,留下屋里唯一一盏夜灯,像上次一样,躺到陈放身边。
他看着陈放,眼睛映着夜灯的光点,像一颗近在咫尺的星星,只照亮眼里的一个人。
他忍不住轻轻伸手抱住陈放,见陈放没有拒绝,于是又继续得寸进尺地低头在陈放唇上亲吻,也被陈放带着细小的回应默许。
房间里两人的呼吸安静交缠,纯净无味的气息再次浸染幽微的松枝香气。
路识卿从背后抱着陈放,鼻尖贴在他后颈上,每次呼吸间尽是陈放的气息。即便他嗅觉失灵,无法确切说出究竟哪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却也能依稀感受到周身的不同。
包裹着他的不再是无法入怀的碎雨,而是真真切切的陈放,温暖,柔软,让人心安。
他曾经说过,陈放对他而言,是氧气。看似轻盈无形的存在,一旦抽离,便会陷入窒息。
一去长达四年之久。
路识卿仿佛骤然从窒息麻木中醒来,此刻他的气息轻轻颤抖,像是不甚熟练一般,只一味克制且贪婪地将陈放的气息汲取到自己身体里。
仿佛方才重新被赋予呼吸的能力。
第二天,搬家公司按时来取走陈放的行李,而路识卿特意请了一天假,开车带着陈放去了新家。
路识卿租的房子离首都医大的校区比较近,交通方便,地段也好,不知道他暗地里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才租到这样的房子。家具设施都完备,一尘不染,应该被仔仔细细打扫过,楼层很高,视野开阔,透过窗子甚至能远远看到校区内的图书馆。
路识卿给陈放在门锁上录了指纹,急不可待地将人领进家门。进门的拖鞋是崭新的两双,衣柜的空间被体贴周到地留出一半,所有日用品全部按照双份准备。
现在终于,人也成双。
搬家公司随后送来了陈放的行李,路识卿却临时被医院叫走了,留下陈放一个人在家中。
除了等路识卿回来,整理行李成了眼下唯一一件要做的事。即便陈放干惯了这些千头万绪的杂乱事情,一个人的效率终归还是低了些,一晃眼便到了天黑。
路识卿进门的时候,看见原本摆在地中央的箱包不见了,陈放正抱着最后一个箱子,是很眼熟的、昨晚看见皱皱巴巴的那个。似乎是短时间内并没有什么用途,箱子的封口没有打开,陈放正站在原地张望四周,不知道应该把它放置到哪里去。
毕竟无论怎么看,一个破破烂烂的旧箱子和崭新整洁的新家都是格格不入。
路识卿接过陈放手里的箱子,随意放在书桌上,急着把衣兜里还热乎的炸糖糕给陈放吃。
陈放坐在沙发的一边,咬着炸糖糕的动作都分外谨慎,显得有些拘谨。他看起来就像是那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旧箱子,格格不入,却被路识卿好心好意安置在了这里。
精神过于紧绷,以至于路识卿吻上他唇瓣时,陈放都没有立刻发现。
本来路识卿只是轻轻啄吻,似乎是在尝到甜味之后才临时起意,犹嫌不足地缠绵起来。
手里的糖糕裹着塑料袋掉到地上。
陈放的身体失重一瞬,然后陷进柔软的床铺,好像掉进云里,担心随时跌落,却被路识卿紧紧抱在身前。
“喜欢吗?”路识卿问陈放。
“喜欢……”
不知道路识卿询问的喜欢究竟指向什么,可答案似乎是唯一的。陈放闷闷地回答,最后一个音节被留下一半,在接踵而至的亲吻中诉说完。
他回来了,路识卿想。
尽管明白来日方长,可他还是忍不住急切地想要拥抱、亲吻怀里的人,好像只要他们之间足够紧密,就能把错失的四年时间遗忘,重塑记忆,按照他们那时的畅想拼接成现在的模样。
路识卿将头埋入陈放的脖颈间,感受温热舒心的气息。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吻这种熟悉感的来源,嘴唇刚贴近陈放的后颈,便感受到身下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小幅度地扭过头下意识躲避,又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僵硬地转回来,甚至更偏了些角度过去,方便路识卿的动作。
看似贴心的行为,却像一把钝刀,同时刺痛拥抱的两个人。
路识卿抬起头,看见陈放低垂的眼睛和颤抖不停的睫毛,没有动作,仿佛被冰冻在了骤然降温的气氛里。
事情会被遗忘,可是会留下痕迹。
他再次想起临时标记陈放那晚时,犬齿刺入腺体的瞬间,陈放也有类似的反应。藏不住的恐惧,即便他一再掩饰,出于下意识的颤抖和紧绷却骗不了人。
路识卿哑然失笑。原来他选择遗忘,却不知分寸地遗忘了太多,以至于忘记陈放当初决绝离开时说过,他讨厌alpha。
他分明不喜欢。
陈放接受他的拥抱、亲吻,甚至能颤抖着接受他作为alpha的标记,看上去是出于紧急的默许和眷恋的包容,实际上却已经直逼底线,成了近乎献祭一般的忍耐和退让。
路识卿没有办法攥着爱,打着感情牌将陈放拆吞入腹,理所应当地接受这场献祭。
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
路识卿略微起身,摸了摸陈放轻颤的睫毛。
“你在发抖。”
“没,没有。”陈放长舒一口气,身体尚且没从紧绷中舒缓下来,“只是到了新环境,还不习惯这里。”
“那我呢?”路识卿又问。
四年之久,路识卿自己心知肚明,若不是在梦里,他们很难交集。
熟悉感曾被撕心裂肺地从身体和意识中剥离,时隔四年,只怕曾经亲密无间的人早已变得陌生,旧时习惯也魂不附体。
“我知道你现在不习惯这里的环境,所以有点不自在。”路识卿看着陈放,眼睛几乎被压抑的情绪染得泛红,“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讨厌,不要害怕。可以不可以……先习惯我?”
他小心翼翼地抱住陈放,头沿着陈放左侧肩膀缓缓向下滑,一直到心口的位置。
“就当是我离开了,现在我想回来。”
路识卿将耳朵紧贴着陈放单薄的胸膛,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脏在其中急促跳动的声音,并且急切求证寻找,其中是否还留存着一声,能够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