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饭,逛街,看电影?
“晚上好,男朋友。”陈放把听筒贴在耳边,语气很轻松,“我在楼下的小卖铺给你打电话。”
“嗯。”路识卿应了一声,似乎有点没精打采。
“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累啊,今天干嘛了?”陈放问。
“有吗?”路识卿清了清嗓子,声音立马恢复了些精神,“可能是因为今天去打球了吧,太久没打了,体力有点跟不上。”
“噢——”陈放拉长了声音,“可别背着我干什么坏事,我直觉很敏锐的。”
“我怎么可能干坏事。”路识卿笑了下,“倒是你,我没法随时联系你,你要是干什么坏事……或者遇到什么坏事,我可真被蒙在鼓里。”
“不会的。”陈放很快说道,想让路识卿放心,接着又沉默。
不会吗?
他身边的坏事实在不算少。
以前习惯了一个人,像是随便飘到哪儿都不在意,怎样都没所谓。而现在不一样, 路识卿的话提醒了他,除了他自己,现在还有一个暂时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在关心他的情况,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在意。
上学时转头就能看见路识卿的状态给他带来的是极度的踏实和安全感,骤然分离,虽说一个多月时间并不算很长,但连陈放自己都没想到,这才第二天,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不习惯了。
没有推着车的身影,没有骑车时的结实后背,没有那张痞里痞气的脸。
而一天一通的电话,相较于无时无刻不在环绕的熟悉感,未免显得太不足了。
他们像是根植于彼此,才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安全感的生物,相互间付出和汲取趋于平衡,才不会让任何一方枯萎。
“喂?”
“在呢。”路识卿的声音唤回了陈放的思绪。
“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半天没出声。”路识卿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没事。”陈放顿了顿,“我之前攒了点钱,再攒一点可以去买个手机,就不会联系不上了,怎么样?”
“别别别。”路识卿说得很急,“那个……手机也不是必需品,你打工那么累,别浪费钱了。”
陈放正想说话,小卖铺的老板在他小臂上拍了一下,有些不满地说:“诶,我这都准备关门了,你别打太久差不多得了啊,又不买东西,谁赚你这点电话费……”
“你那边怎么了?好吵。”路识卿说。
“不好意思,我马上。”陈放捂住话筒又松开,接着对路识卿说:“小卖铺要关店了,我得挂掉了。”
“也是,太晚了。”路识卿语气里的遗憾藏不住,还是叮嘱道:“挂掉之后别在外面耽搁,马上回家。”
“嗯,我知道。”陈放轻轻回应,笑着说:“晚安。”
“晚安,男朋友。”
路识卿的最后一个音节刚落下,电话就被小卖铺老板强制挂断,陈放又向老板道了歉,付了话费才离开。
外面光很昏暗,风也冷,陈放手向衣兜里掖了掖,低头把半张脸埋进衣领里,一阶阶踩上颤颤巍巍的露天老楼梯。走到家门口,铁门依旧紧锁,灰蒙蒙的窗玻璃反常地敞开一半,把冷空气一股股灌进屋子。
捏着钥匙的手透出青白,陈放犹豫一下,还是捅进了锁眼。
陈娆正靠在沙发上抽烟,淡淡瞟了陈放一眼,像是没看到一样,把燃了一截的烟灰随手弹在手边,本就破破烂烂的沙发又烧掉几个小孔。
陈放头也不抬地走过客厅,发现本应关着的屋门半敞着,转头眼角猩红地盯着陈娆。
“不是说过吗,不要在我的房间。”陈放的声音抖得厉害,似乎距离爆发边缘只剩下一根弦,又不得不极力隐忍。
“哦。”陈娆把烟头摁灭,吐出最后一口青色的烟雾,“没办法啊,今天那个alpha非要在你的房间做,我怎么能不顺着客人。”
房门被狠狠关上,咚的一声,陈放把自己反锁进卧室,屋子里被腥臭的铁锈味alpha信息素充斥着,床单、地面凌乱不堪,都是某些旖旎事后遗留下的肮脏痕迹。
一股应激的反胃感涌上来,陈放把窗户大敞开,不吝惜屋里少得可怜的热度,任又冷又冽的风吹进来,把令人作呕的味儿卷出去。
恶心,信息素恶心,陈娆恶心,那些alpha恶心。
生活在这一切之中的自己,也恶心。
陈放拽着凌乱的床单一角狠狠一扯,枕头也被带到地上,和床单被子缠成一团。
一片狼藉。
好像随着这些痕迹的毁坏,他的力气也被抽离,顺着墙壁滑坐在窗户下的小角落,翻出手边盒子里被纸巾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晶球。
开关被拨动,水晶球里的小圣诞树被光源照亮,一层层银色的闪粉像雪一样飘着,浮在半空,又落在树上。
陈放捧在手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这是路识卿送给他的世界。
无论他真正的世界怎样肮脏、糟糕,这个世界好像永远不会变似的,圣诞树不会颓败成枯枝,雪也不会融化成泥水,被玻璃罩子保护着,永远纯真又干净。
陈放的眼泪掉到水晶球上,像是担心弄脏了似的,透明的水痕被他慌张不已地抹掉。
路识卿。
我们的世界实在太不一样了。
可就算再遥不可及,我也想去你的世界看看。
哪怕我并不奢望能够留在那里。
吹了整夜的冷风,陈放着凉得了场重感冒,一周还没好利索。但他并不敢让自己像个真正的omega一样娇气,戴上了口罩,还是照常上班。
他坐在汉堡店的柜台后,上午客人不多,有时间走一会儿神。
挂在门口的迎客铃铛响了一下,陈放快速进入工作状态,抬起头:“您好,欢迎光临……”
陈放突然说不出往常下意识就能说出的工作用语,恍惚了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人,或是记错了时间。
路识卿此刻正站在店门口,穿着件看上去价格不菲的呢子大衣。系在脖子上的是与大衣质感格格不入、甚至显得有些廉价的深蓝色围巾,被很精心地打了结,包裹在大衣里面。
“你刚刚在走神,被我抓到了。”路识卿笑着绕到柜台后。
“你怎么来了?”陈放还是半懵的,看着路识卿的表情带着惊讶和惊喜。
“想你了呗,忍不住来找你。”路识卿笑着看陈放,“干嘛戴口罩啊。”
路识卿把遮住陈放半张脸的口罩拉下来,看见他发红的鼻尖,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陈放一口否认,说话还带着轻微的鼻音,仔细一听就能听出来。
“我说前几天电话里听你鼻音那么重,问你是不是感冒还不承认。”路识卿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我就知道你有什么事怕我担心,肯定不会告诉我。”
“小感冒而已,没那么严重。”陈放吸了吸鼻子,证明给路识卿看他呼吸通畅,“已经好了。”
“行吧,下不为例。”路识卿挑了挑眉,显得不情不愿,跟做出了多大妥协让步似的。
“吃早饭了吗?”陈放问。
“没……”路识卿不是很愿意承认,但肚子里确实空落落的。
他今天早上醒的比在学校的时候还早,寻思闭上眼睛再养养精神,无论用什么姿势都呆不住。想起床弄点吃的,胃又开始不对劲,就像每次遇到个什么大事之前,因为情绪紧张引发的胃肠应激反应。
紧张?他来见他男朋友,竟然还紧张了?
太没出息了。
站在快餐店前推门而入的前一刻,这种不适感达到了顶峰,又在看到陈放的一瞬间恢复正常,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感官和神智回到他的身体里,再经陈放一提醒,还真有点饿的感觉。
“想吃什么?”陈放很给面子地跳过了询问原因的环节,又像什么都知道似的笑着转过头看他,“我请客。”
“笑屁。”路识卿嘴上这样说,其实自己也在跟着笑。
陈放麻利地把工作服脱下来,进里屋把上次帮他替班的圆脸姑娘叫出来,穿上外套拽着路识卿的手腕往外走。
“诶,这是?”路识卿脸上的笑意已经浮出来。陈放动作上这么主动,他当然高兴,只是对陈放突然之间一气呵成的行为有点懵。
“翘班。”陈放转头看路识卿,理所当然地说道,“请你吃饭,走吧。”
步行街两边吃的东西不少,但大多数都是火锅烤肉之类的店。路识卿的胃刚从应激反应里缓过来,没心思吃这么大的,和陈放一直走到街口,盯上了道边简易架子支起来的油条摊子。
俩人找了个背风的桌坐下,点了五根油条两碗豆浆,老板动作麻利,锅里很快响起炸物的呲啦声,青灰色的油烟一股股冒出来。
“你可真知道给我省钱。”陈放擦着堆积了陈年油气的塑料桌面,“攒买手机的钱也不在一顿早饭上吧。”
“不是为了买手机……”路识卿摸了摸自己兜,确保那个崭新的小方块还在,想再瞒陈放一会儿,“我这是叛逆心作祟。”
“吃个油条而已,怎么还扯上叛逆了?”陈放笑着问。
路识卿觉得陈放坐得离自己太远,伸手把他连人带凳子往自己身边拖近了点。得亏老板及时把油条豆浆端上桌,否则陈放都要被他拽进呢子大衣里包起来。
“我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路边摊的油条,你信吗?”路识卿夹起油条往嘴里送,有点烫,嘶哈几声才边嚼边接着说:“我妈只让我吃那种品牌连锁的油条,说路边摊卖的含铅量太高,吃多了会变傻。”
“好像也不是没道理。”陈放笑了笑,“你这么聪明,大概一半是先天优势,另一半靠后天保养。”
“但路边的确实更好吃,傻也值了。”路识卿嚼着嘴里的油条,见陈放不动筷子,含糊不清地说:“别光看我,你怎么不吃啊?”
“我怕变傻,就听不懂你给我讲数学题了。”陈放拿起筷子,在豆浆碗里搅圈。
“你得帮我均摊一下。”路识卿给陈放夹过去一根油条,“我要是变傻太多,还怎么给你讲题。”
陈放笑了下,把路识卿夹过来的油条送进嘴里咬一口,又用纸擦干净沾到嘴上的油,问:“趁着现在还聪明,想想一会儿我们干嘛去?”
“去约会。”路识卿脱口而出,说完又感觉这个词很微妙,有点让人脸红。
虽说他们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陈放也总陪着他,但现在他们是情侣,约会和往常那种陪伴肯定多多少少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好像终于有了个正大光明的由头,允许他们把属于恋人的暧昧和亲密掺进来,说点平常没说过的话,做点平常没做过的事。
“约会……没约过会,都干嘛啊?”陈放低头一边抿着碗里的豆浆一边说。
“不是,你这话说得好像我约过似的。”路识卿思考了会儿,费尽脑子里为数不多的浪漫细胞,想出来的却还是只有俗气的老三样:“吃饭,逛街,看电影?”
“饭,已经在吃了。”陈放偏过头看路识卿,“你想逛街吗?”
“不想。那就剩看电影了。”路识卿果断地回答道,“你知道附近哪儿有能看电影的地方吗?”
“知道。”陈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看什么就看什么那种。”
“这儿还有这么好的地儿呢?”路识卿把最后一截油条塞进嘴里,用见底的豆浆顺下去,“咱走吧。”
“你就这么急着看电影啊?”陈放看路识卿急不可耐的模样,忍不住笑。
“快点。”路识卿光是催促。
他其实想说急着看个屁的电影,老子急着跟你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