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有人死了
萧白石,翠微山的天才,第二次御剑带人时因为应长风的吻,对“剑”失去了控制。
结果在自家地盘高空坠落,差点一起摔个狗啃泥。
不幸中的万幸,翠微山有很多高大树木。
短促尖叫后萧白石被挂在了树枝上,他单手勾住树杈,奋力将自己的衣服从交错的枝桠中解救。而应长风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显然也没料到会有飞行——御剑事故,毫无防备,直接顺着缝隙一路滚到地面,摔了个头晕眼花。
应长风顶着满头草屑,半晌没回过神。好不容易从疼痛和昏黑视野中重获自由,抬头看挂在树上的人,再也忍不住风度,咬牙切齿道:
“萧、白、石!”
“我错了!”
听出怒意比上次被弹了满身水更甚,萧白石挣扎着双手合十真要道歉,短暂忘了自己还挂着,一撒手后蓦地被引力拽向草地。
他手忙脚乱,换做平时肯定要愣好一会儿。但萧白石翻身一股脑地爬起来,先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应长风讨饶:“哥!长风哥哥,我真的不小心!”
“你……”
萧白石:“我刚才就……不对,都怪你!”
应长风:“?”
难以置信的目光,萧白石却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理直气壮起来:“对啊,都怪你刚才亲我,没那么一下也不会有这么一出!你怎么还那么凶,明明就是你自己惹出来的,我不和你计较啦,你也别垮着脸!”
被这番歪理说得愠色褪去大半,可应长风依然面无表情,定定地看向他。
萧白石刚才一股气撑着胡搅蛮缠,见应长风似乎不吃这套,立刻换了手段。他蹭过去,抱着应长风,下巴枕着对方的肩膀,小狗般地用鼻尖蹭应长风的脸,仰着头,讨好地看他,默默道:“不生气,不生气……”
“别念咒,别撒娇。”应长风没好气道。
萧白石笑着,软声道:“你不生气啦?”
应长风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和他计较。挥开萧白石,应长风拍干净自己身上的泥土环顾四周:“这是在哪儿?怎么好像还在林子里。”
萧白石晃着应长风的衣袖无视他的“撒娇禁令”:“长风哥哥,你真是个大好人。”
应长风叹息一声,沉默提醒: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平时萧白石或许偶尔掉链子,在擅长的领域他却从来都分得清轻重。此时半晌没辨别出方向,他纳闷地想,翠微山中少有连他也不曾涉足之地,这地方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离哪一座山峰最近……
也只有那个法子试一试了。
这么想着,萧白石双掌附在唇边,模仿鸟鸣啾啾数声。情态有点滑稽,应长风却笑不出来,目不转睛地凝视他。
不一会儿,有什么动静分开了面前草木,涉水而来。
密林深处走出一只梅花鹿,高大,眼神温润似有几分灵气,见了萧白石居然伏低头颅,仿佛对他们行了个见面礼。
“跟上它。”萧白石道,拉过应长风的手。
应长风:“……”
或许一会儿这只鹿张嘴说话他都不会奇怪了。
而萧白石在通灵一道上的修为,应长风心道,原来自己还低估了他。
有梅花鹿作向导,他们先跨过一条陌生的溪流,接着又在密林中行走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总算看见了山径。
踏上小路能分清楚东南西北,梅花鹿功成身退,便与他们作别了,萧白石目送它的身影重新消失,这才对应长风解释来龙去脉。
“它们连着好几代都和我一起的玩伴,熟悉得很了。有段时间也靠近过十丈莲池那块,与门中师兄弟交好过,善解人意,又温顺可爱,着实招人喜欢。后来不知怎么的,从一天开始就又回到了密林。”
应长风沉声道:“哪天开始?”
萧白石没细想过这事,当时也只道万物有灵不好随意干涉。
应长风提起,他便深入回忆了片刻,道:“起码也有三四十年了,这些日子我都很少迷路,也不联系——我还以为它们说不定离开了翠微山。”
动物的感觉最为敏锐,这些鹿常年浸染翠微的灵气,与寻常走兽也不一样了,所作所为一定有它们的出发点。
三四十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在岳辟川接任天地盟盟主的时间左右。
而红尘、清心的矛盾也在那时陡然加深。
这些事或许有联系吗?
应长风尚在思索,萧白石领着他走,他就提线木偶似的跟着,两人的手牵在一起,温热掌心紧紧相贴也没谁觉得不妥。
直到又往前走了半里地,萧白石见周围景色逐渐熟悉,忽道:“我知道了。”
“如何?”
“这地方再拐一个弯,就是藏经洞。”
萧白石指着不远处几株女贞树,树梢饰有灯笼,内置符咒,入夜即可照明一方。他让应长风看清了,道:“对了,上次你不是说有本书在里面没带出来么,现在离那儿很近了,要不要去拿?”
那本被上了封印的《翠微记事》。
应长风眉头微蹙,心道:或许还有一本,就是萧鹤炎私自藏着的、在江湖中已经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的《山海异闻录》。
这两本书都与翠微山的秘密有关,后者还联系到让萧白石惊诧不已的青龙之变是真是假,如果能早日阅读厘清当中前因后果,说不定对自己也有所助益——他自东海来此,参悟《破山》剑谱是一方面,游历则是另一方面。
他想知道《山海异闻录》里讲的是真是假,东海底失衡的清浊二气造就离火剑门与众不同的修行诀窍,那在中原呢?
应长风执念很强,起了什么想法就一定要去贯彻,此时机会在他面前,他不容错过。
但真站在藏经洞外,应长风却没有自己亲自实施的意思。
那本《翠微记事》他不一定打得开,而萧白石对《山海异闻录》的兴趣明显大于他,提出来藏经洞或许藏着自己的心思也说不准。
“你去吧。”应长风道。
此言一出,萧白石愣了愣,指着自己:“我?你不随我一道进去吗?”
“青霄真人不会愿意我老在藏经洞进进出出,借两本书而已,你去就行。”应长风说完,一指不远处的小径岔道补充,“我在那儿等你。”
萧白石想来也是,自父亲从西极山回来后,好像就对应长风越发不待见。他俩的“私情”是一方面,听红雀转述他对应长风施暴那次,仿佛也和应长风看了藏经洞内的书有关,在此关头,还是别去招惹父亲了。
他略一思索,道:“你要找的那本书叫什么?”
“第三列,从下往上第二排。”应长风道,“你看见就知道了,而且你也会感兴趣。”
萧白石被他神神叨叨的说辞弄得摸不着头脑,嘟囔几句“好吧”,开了藏经洞,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一弓身进了那条窄小通道。
藏经洞空旷而寂静,萧白石受不了当中沉闷,不多时找到了应长风所言的那本书。
《翠微记事》。
萧白石伸手一把拿了起来,目光瞥见书上红线闪过一道光,短暂得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没去管。那本书破得好像几百年没人动过,萧白石甫一托起它,即刻被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面,禁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
那书一般是绢帛一半是纸写的,强行被扎在一起,难以言喻的不和谐。萧白石本来想拿了就走,低头随意瞥过,却被它突然吸引了。
标题旁边,是一行歪歪扭扭的署名。
前面几个落款他认不太出来,应是全部修撰过这本书的人名,最末处的两个名字让萧白石彻底愣在原地。
——姜缘。
——辛夷。
萧白石半晌没能出藏经洞,等在外面的应长风起先没有半点波澜,等得久了,察觉出不对劲:一本书而已,他怎么回事?
但藏经洞石门已锁,唯有萧白石离开时从内部打开。应长风没什么通灵的本事,做不到隔空传音,只好看似百无聊赖地坐在路边,装作没有等萧白石,悠然折了一枝花拿在手里摘花瓣玩。
花瓣十三片,他数到最后一片,手指顿了顿,头也不回道:“青霄真人,在翠微山中何必藏着躲着?来都来了,现身吧。”
背后雾气散去,萧鹤炎负手而立,并不靠近他。
“你没有跟他进去。”这话并不是个疑问句。
应长风眼角一斜,将那支被他剥得光秃秃的花随手扔了,道:“我只想要一本书,既然你防备,就让你的宝贝儿子去拿,不好吗?”
萧鹤炎不理会他,道:“柏郎死了。”
应长风愣了片刻:“什么?”
柏郎,萧白石的师兄、萧鹤炎的亲传弟子,在翠微山虽不算翘楚但也修行多年小有所成。他自来奔走于俗世与翠微山,各处的消息由他传递,柏郎为人圆融,一点没有修行者自视甚高的毛病,随和又开朗……
任谁来想也不会料到他出事。
“山下传讯,柏郎在返回翠微的途中遇害。”萧鹤炎表情看不出悲喜,声音却藏了几分愤怒,“死于一个剑修之手。”
“剑修?”
“今晨我亲自去了一趟,就在临安。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是急着赶回来的,但随身物品都不见了。”萧鹤炎意味深长地看了应长风一眼,“尸体全身有一十七道伤痕,最致命处在颈间,横断大动脉。”
应长风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萧鹤炎蓦地逼近他,掐住了应长风的下颌迫使他目光不能闪躲,“离火剑门……应氏的家传绝学‘离火十七剑’,断全身各处经脉后一剑封喉……柏郎的尸体上,这十七剑一招不多,一招不少。”
“觉得是我?”应长风几乎笑了。
“从那日夜宴之后到今天,你去过哪里?”
应长风眼中一丝慌张也无:“非要我说的那么明确吗?”
萧鹤炎手指加重力度,下颌即刻淤青了一片。
应长风吃痛,皱起眉却还面露嘲讽:“青霄真人,从那天后我每日都与你的儿子厮混在一起,若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他——满意了?”
“白石不会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你,应长风。”萧鹤炎沉声道,“所以你如何解释你的剑杀了柏郎?”
听见这句,应长风终于露出无措了,皱眉道:“什么叫我的剑?”
萧鹤炎松了手,但威压仍然禁锢在应长风周身,紧逼不放:“最后封喉的那一式乃你所使剑法,且为你的家学,我至今都记得你在论道大会上用过……光是那种力度非是粗略模仿可达,这就罢了,剑伤居然是青黑色。”
“……什么?”
“天下之大,但能留下这种颜色伤痕的剑只有一柄。”
“只有你的远山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