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许由没想到会收到程思的礼物，虽然那东西的样子怪模怪样，白玉似，形状像个人的手指骨，摸起来沁凉沁凉的，拿根红绳串了起来。
“像根指骨，看着倒怪。”许由疑心。
程思两手插兜里说不知道，小摊上买的，两块钱一个。他的小手指上刚好缺了一根，但是不能让许由看见，不然以许由的心眼怎么猜不到来历。没看到倒好，任谁也想不到会好端端砍掉自己的手指的人。
好死不死，他就是那个大蠢人。
程思动了动手指，觉得这次真是被小白坑死了。他还嘲笑自己，当手指是韭菜呢，割一茬长一茬的。早知道他怎么都会多考虑一下，选个脚趾头也好啊。
“你把手伸过来。”许由放下手指骨，眼神犀利。
程思往后一躲。
许由一看就知道他有猫腻，追着就要下来。偏巧姜恒和白任飞这个时候来了。程思才趁机躲了过去，忙说他去上厕所。一点机会都不给许由留。一直到都望不到人影，许由才正眼看姜恒和白任飞两人。
来得真不是时候，好在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待会再问也是一样的。
“你们怎么来了？”许由说着就要把东西放进衣兜里，被眼尖的姜恒一下发现，便要抢过去看。许由不让。
“藏了什么好玩意儿，我看看。”
许由打掉他的手，骂道：“拿开。贱不死你。”说着他挂到了脖子上，这下姜恒看清了。他心里暗骂一句，原来是小情人送的东西。
“以前都不见你戴这些的。”姜恒阴阳怪气地说，“这是真上心了？”
许由翻他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吃错药了？”
白任飞也说：“约莫是吃错药了。前天还欣慰地跟我说，你终于思春了，今天就老怨妇的口气。啧啧，你到底是希望还是不希望，到底给个准话啊。”
姜恒一噎，气闷：“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白任飞都琢磨不透姜恒的心思。
“许由要是玩一玩，我举双手赞成，要是上心……”说着他斜了斜许由挂在脖子上的，“我绝对不赞成。”第一个家里就不可能同意。既然不同意，省的后面寻死觅活了，早早散开更好。
“胡说八道。”许由懒得搭理这个神经病，就应该把陈特助给他的心理医生名片送给姜恒，姜恒才是真有病。
“第一，我都说了八百遍人是我正正经经领养回来的小孩，第二，就算我搞男的你也管不到我身上，多管闲事。”
姜恒噎住。气死了！他不就是好心嘛。怎么就多管闲事了。白任飞看两人情绪都不好，推了推姜恒，让他先认错。
至于许由……算了吧。许大魔王认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姜恒烦躁地挠了一把头，语气先软了下来。许由还真特么说得对，他多管闲事个屁。自己真实皇帝不急太监急，一会儿急兄弟都是个处，怕他憋出毛病来，一会儿又要担心他是不是发展出真爱了。
“好。是我废话多了。你是有主意的人，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没分寸。”姜恒硬l邦l邦地说。
姜恒递了梯子，许由到底还是答应了一句。
“嗯。”
白任飞打圆场：“你怎么出车祸了？”他撞了撞姜恒的胳膊，让他别忘记是来看病人的，不是和病人吵架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太累了吧。”许由摸着额头说，头上用纱布包了好几圈。
“你啊就是工作狂，工作太累了。”白任飞敲打他，故意笑说，“才二十多岁的人，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许大老板，您已经是我辈中的楷模了，也该给我们这些普通人一点活路吧。家里的老头从小学念到现在，个个都说学学人家许由……”
许由便说：“伯跟婶子不知道吧。”
“不知道，我们悄悄来的，谁都没说。”白任飞知道他是怕知道了，两位老人家肯定着急火燎来了。许由是白任飞父母从小看到大的，关系很好。而且若是他们知道了，那么许由他爸也很快就会知道。
两人坐了一会就要回去，程思还没回来，许由电话也打不通，急躁起来。
“许是跑到楼下去了，又忘了看手机。” 白任飞说，“我待会下去的时候找找，给你打电话。你还伤着就别动了，好好躺着吧。”
说到这里，姜恒忽然插了一句：“白任飞你店里的饭是不是有毒。”
白任飞当他发神经。
“不然怎么吃过饭的好多都住院了。”姜恒想起刚才遇到的人，“我看见张一飞，他也住在这层楼，脸色看起来很差。你说，是不是你家的饭有毒。一个两个都住院了。是这样的话，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关门大吉，来我公司混吧。不会唱歌不会演戏都不要紧，看你颜值还不错，一定把你推成顶流大明星。”
白任飞气得半死，甩袖子就走。上辈子造了孽才认识了这么个傻X朋友。
张一飞这几天可遭大罪了。下楼梯能摔坐电梯差点出了事故，谈得好好的大公司总裁家的千金，本来都答应和他在一起了，突然就翻了脸，非说他有老婆孩子，在欺骗她感情。
张一飞起初只觉得这女人不过嫌贫爱富，看上更有钱的公子哥了，直到她描述出所谓的老婆孩子的相貌。
张一飞骇然失色，惊出一身冷汗。
“那女人头发乌黑发亮，长相很清秀。鼻尖有颗小痣……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被东西裹着，看不清楚。总之你是个骗子。”
张一飞来不及解释，惊得就要开车回家。不料急急忙忙从楼梯下来，没摔断腿，却摔了个内出l血，把医生也惊讶了一下。这是怎么个摔法。
张一飞苍白着脸，惶惶不可终日。那女人找来了。
不！不可能的。死了死了死了！都死了！
风忽然将窗户吹开，撞得砰砰响。张一飞一回头，正印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急的将床l上的枕头也砸了过去，女人的幻想消失。但那浅淡的笑声却久久不去。
程思看到夏小l美，一路追着出去。夏小l美拐进一个拐角，程思追问。
“你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他该死。”夏小l美露出一个森然的笑，转身看向程思。
忽然天旋地转，一阵阴风刮来，程思昏厥过去，手里的手机也掉在了走廊。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顶楼也就是高级病房那一层火势熊熊。
且不知为何，那火只在那一层烧，如何都蔓延不到下面的楼层。
“你在做什么！？”程思恐慌，“会死人的。”
女人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我不会伤及无辜，那楼里只有许由一个人。”其他人都被女人的惑术引到了下面一层楼，他只想杀死那个负心汉。
这个女人很偏执，她固执起来已经完全不去考虑任何东西了。程思拔起腿就想跑上去。
“他该死。他害了我和……”女人顿了一下，又说，
“他辜负了我，和别人谈婚论嫁了，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他们说我是小三，天天都有人来骂我打我。我活不下去，自杀了。”
程思顿了脚步，眼神一时间有些迷惑。上辈子的事情依稀在耳，感觉手心的温度渐渐消失，最后他摸l到自己左手上空了一块的小手指。不是说好还要再相信吗？
不行，他要先把人救下来再说。死或者活……
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夏小l美忽然也要上去，程思惊讶地问：“你做什么？”
“我……我去救他。”
“为什么改了主意，你不是说要他死吗？”这个女鬼也未免太奇怪。
“他伤害了我，我恨他。可是他还是我孩子的父亲。哪怕他不要这个孩子。”
程思退了几步。他惊诧地转过头看着女女鬼，女鬼的怀中渐渐显示出一个虚影。
小小的，只有一团，甚至凝不出实体。
“我和他有了孩子。他不想我生下。一定要我去把孩子打掉……”女人掉下泪来。他没有去打掉孩子，但是却因为那段时间天天在争吵中重复，流l产了。
“我原谅他了。他始终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爱的人。我不想再恨他了。”
女人的身影冲进了火里。程思觉得心脏都是空空的。
孩子？或许连原谅都没有资格，那已经是另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他的脚有些麻，周围已经是各种大喊大叫。有人嚷着报警，有人嚷着救人……
程思什么都听不见。直到有个人被女鬼扶着出来。只有程思看得见，在其他人眼里，那个男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
只是他却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许由。程思感觉到哪里出错了。
“他是谁？”他记得这张脸，脸熟，但是想不起名字。
“许由。”夏小l美惊讶，程思的口气很不好。
“你说他是许由！？谁告诉你他是许由的！”
“他和我说的……”
程思双眼通红。许由还在上面！一定！他想找手机，但手机找不到。程思疯了一般就要上去。错了错了。女人救回来的根本不是许由。
女鬼被程思满身的阴森吓住，她喊住跑到一半的程思。
“如果你找的是那个人……”
程思猛回头。女鬼骇然，程思的眼神冷的比她死的时候还要冰冷，她结结巴巴地说：“我看到了。”
“我知道了。”
灼热吞噬了程思的躯体，还好他烧不死，只是有些地方烧焦了。死不了就行。程思一个个房间找许由。
“许由！”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咳咳。你去哪里了！”许由一边咳嗽着，一边生气吼出这一句，样子十分不好看，头发都烧焦了。整个人处于极度暴怒的状态。这里不知怎么就着火了，他去找程思。打给程思电话，听到电话响就去找，没想到只有手机没有人。
紧接着火势就汹涌到完全没有退路的状态，他几乎因为窒息而昏迷过去，只是求生的意志维持着。
“快我跟我下去。”
“我在这里。”程思飞扑过去，撞进许由的怀里，把意识已经迷离的许由撞了个七荤八素。只是下去的路已经没有了。
程思眼神一狠，把因为窒息意识不清的许由头蒙住，一下敲碎玻璃，竟然直接从顶楼跳了下来。只是幸好，没有人看到，落在了背面的绿化带中。
消防队员已经到场出动，开始扑灭火势。
女鬼站在程思背后。
程思声音很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负责。你错了。”
他也错了。无论如何，他对这个男人始终都是爱多过于恨。无论那些爱被埋藏得有多么深，无论恨有多浓。
“对不起。”女鬼点点头，才想起程思背对着她，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一切。这场离奇的由她主导的大火，人间的司法无法处罚，但阴间可以，她要去接受处罚。在阳间流浪了这么久，是时候了。
黑白无常一左一右牵着她的胳膊，看到程思身上的死气稍微震惊了一下，不过程思不在他们的勾魂册里，自然不归他们管。
“‘新人’，该上路了！”黑白无常催促夏小l美。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女鬼走到一半忽然回头对程思道，“我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听到他一直在叫程思……”
程思再也控制不住，趴在许由身上，泣不成声。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