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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唐姝妮楞楞的看着谢满颂,她见到他时,看到他身旁的伤,立马就跟打架联想到一块去了。

  现在也对,他身手那么好,应该没什么人是他的对手。

  “还有,谁跟你说读书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谢满颂扭过头,唐姝妮看到他的目光不再懒散,里面深沉如墨,忘不到底。

  “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不能改变的。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唐姝妮看到他的眸里有一种难以言喻、深切的痛苦,抿了抿唇,轻轻的道:“身不由己从来只是没有办法解决,没办法解决的,就像是数学方程里的无解。但是在平方根方程里,一般都有两个解。”

  “……”谢满颂扭头对上女孩认真的眸,夏夜的晚上有蝉鸣在叫着,草地上,皎洁的月光照在女孩干净的脸庞上,她眼底的点点温柔,像是一颗石子一样掉进他的心中河,引起他的久久荡漾。

  “即使是身不由己,在某些你看不到的地方,肯定也藏着它的第二个根。”

  “要是第二个根也是无解呢?”

  “那么……上帝安排这个无解的根,也一定是要你明白一些别的事。身不由己可怕的永远不是不由己,而是没有去解另外一个根的勇气。”

  “而这些勇气,是为了等你以后再回想这些身不由己时,不会觉得遗憾。”

  那天星空点点,星月交辉,月朗风清,可依然不及她眸子的半分明亮。

  那时候他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纯净善良的女孩子呢?

  愿意让人,披星戴月去拥抱,这样的人,注定众星捧月。

  ‘月亮在她身旁,也会失了光亮。’

  247

  唐姝妮上完体育课,回了教室拿了书包,发现班长在发本子,“现在还有谁没领到本子的?”

  正在收拾书包的唐姝妮看了眼桌上,缓缓举起手,“还有我……”

  班长闻声看来,“你是谁啊?是我们班的吗?”

  “……”

  唐姝妮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眸,来班上一年多,连班长都不知道她是谁,她活得是有多糟糕啊?

  角落里的廖绿等人看了看唐姝妮,不屑的勾了勾唇。

  唐姝妮背着书包沿路小跑着回家,她现在有能够实现梦想的条件,她一定要好好掌握。

  她要和煦,在巅峰里相见。

  她不希望和煦再次相遇后,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是的茶茶。

  唐姝妮路过那条小巷,下意识地往里看了眼,安静无人。

  距离上次和谢满颂见面,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他是她上半生所有幸福换来的遇见,他貌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帝要让他来他们的遇见,但这些答案,都在那天他为她挡了一刀的时候都不重要了。

  他对她好,跟他是怎样的人没有关系。

  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给了她在上海的第一份温暖,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这场遇见,不会只是遇见这么简单了。

  唐姝妮小跑的动作突然停下,看着前面堵住她路的廖绿一干人等,微微蹙眉,“有事吗?”

  “做什么?”廖绿步步逼近,“你这阵子很威风嘛,仗着有宋哥撑腰,可是不把我们放眼里!”

  “既然你们知道我背后是谁,你们这又是做什么?”

  廖绿嗤笑一声,“我们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突然又想起什么,抓住唐姝妮的领子,“你跟他不是关系不错吗?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宋哥,人家可是在两个月前就出国了!”

  “他出国了!?”

  “可不嘛,人家背景可不得了,注定就是要继承家族的主儿,当然是要出国留学深造啊!”

  唐姝妮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在原地,谢满颂,那个,她好容易遇见到的少年,也要如同爷爷他们,离开她了吗?

  唐姝妮鼻子突然有些发酸,红着眼眶将廖绿一把推开,“不可能!”

  唐姝妮激动之下,廖绿整个人直接被推到地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向来软弱的唐姝妮,“你、你推我?”

  唐姝妮红着眼眶,眼底含着泪欲掉不掉的模样,看起来心疼极了,她将手上的水杯狠狠砸向廖绿,“他去哪了也轮不到你在这造谣!”

  说完唐姝妮推开已经惊呆的众人,冲了出去。

  直到唐姝妮走出去好远,廖绿才捂着被唐姝妮砸流血的额头,“她、她是唐姝妮吗?”

  那个向来软弱不堪只能任她们欺负的唐姝妮,怎么突然变了?

  唐姝妮背着书包,往小巷里跑去,边跑边掉着泪。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是他给她在这里的第一份温暖,她好不容易遇见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为什么,不跟她说一声呢?

  甚至连他走这件事,她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他现在也要像爷爷他们一样离她而去吗?她这就这么不值得吗?

  唐姝妮找遍了整条小巷,去了网吧,去了公园,全都没有!

  他们虽然见得不多,可是,他不是帮她挡了刀吗?这不是说明,他们算是朋友了吗?

  她坐在公园的草坪上无助大哭着,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那辆面包车上,狼孩为了她能逃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往前推,然后他随着那辆面包车离她而去。

  “狼孩,谢满颂他真的、真的不值得用你的消失来换他的遇见……”唐姝妮嚎啕大哭着。

  如果谢满颂的出现,只是为了温暖她短暂的时间,那他真的不值得用你们的长久失去来遇见。

  她从来都不需要什么至死不渝,她需要的是细水长流。

  她想要他们永远陪在她身边。

  爷爷啊,我并不需要这样的遇见,我需要的,是和你在拉图小镇里安度余生。

  这样短暂的拥有过温暖,又突然从一瞬间跌回黑暗,真的很疼。

  248

  沈如秋看着唐姝妮红着眼眶失魂落魄的回来,心都快碎了,“妮崽崽,谁欺负你了,你快跟妈妈说!”

  唐姝妮吸了吸鼻子,扑倒她怀里去,“妈妈……”

  “发生什么事了?”沈如秋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卷发。

  唐姝妮摇了摇头,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没什么。”

  沈如秋看出她不想说,也没忍心逼问,但是拉着她上楼,“你爸爸明天要出差了,要和我一起去帮他收拾行李吗?”

  唐姝妮乖巧的点头,“好。”

  唐满杜从书房里出来,看着唐姝妮在给他叠衣服,在她身旁坐下,“姝儿想要什么礼物啊?爸爸出差后买给你。”

  唐姝妮两眼无神的看向窗外,“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后院也能像以前一样种满山茶树。”

  “……”唐姝妮的回答让两夫妇奇奇对视了一眼。

  给唐姝妮讲完睡前故事,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姝儿,早点睡吧。”

  沈如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鬓角,唐姝妮恹恹的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沈如秋关了灯,动作轻柔的关好门出去后,便下了楼,唐西霖在客厅一脸不耐烦的吃着苹果。

  “儿子,”沈如秋在唐西霖身边坐下,“我让你平常在学校里照顾下你妹妹,你有没有啊?”

  唐西霖咬了一大口苹果,“她都多大了,照顾什么啊!”

  “唐西霖你翅膀硬了!你就这么一个妹妹,好不容易找回来,你就不能上点心吗!”沈如秋瞪他一眼,“你妹妹小小年纪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让我怎么放心!”

  唐西霖不耐烦的看了回去,“她能有什么事?唐家的小公主,谁敢欺负?”

  “还说呢你!要是没人欺负她她今天晚上回来为什么眼睛红红的?还有上次东伯说她的校服没了一套,好好的校服,你说怎么说没就没?”

  这一席话让唐西霖啃苹果的动作顿了下来,“那货哭了?”

  “会不会说话,那是你妹!”沈如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警告道。

  “你妹!我可没承认!”

  “哎哎哎——妈疼!疼疼疼疼……”

  唐姝妮第二天去学校,沈如秋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短卷发如今已经长成过肩发了,沈如秋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好了,姝儿今天去上学要开心哦!”

  唐姝妮垂着眸,轻咬住唇,低低的开口:“妈妈……”

  “怎么了宝贝?”

  “我、我可不可以换所学校。”

  唐姝妮的请求让沈如秋警钟大响,“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要换学校?是学校不好吗?”

  唐姝妮抿了抿唇,低低的开口:“我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呀?好多贵族都是上那里的呀!多少人砸钱都想要进去的,姝儿能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不喜欢吗?”

  唐姝妮垂眸,“可是我需要的不是这些啊。我想要的,只是和普通人一样,在普通的学校好好读书……”而不是互相攀比,豪门奉承。

  沈如秋愣了下,随即展开笑颜,“姝儿说的,妈妈会考虑的。只是,普通的学校可能没那么好的教学设施……”

  “可是我需要的并不是那些冷冰冰又没用的设施。”

  唐姝妮今天实在有些反常,让沈如秋不得不正视起来,看着唐姝妮的脸端详了许久,看出了她不想多说,最后只好柔柔的开口:“那既然是姝儿希望的,妈妈会帮你联系新学校的。你只需要负责开心就好了宝贝。”

  唐姝妮乖巧的点了点头,过去抱了抱沈如秋,“thank!”

  忘了拿东西返回的唐西霖默不作声的又从门关处出去,只是出去后整个下颚都紧绷着。

  249

  唐姝妮来到学校的时候,看到额头包扎着纱布的廖绿,皱了皱眉头,假装没看到从她身边走过去,她能感受到背后那道恶狠狠的视线,一直在盯着她,像是要灼伤她的背一样。

  唐姝妮眉眼突突的跳着,心底总有不好的预感。

  而这一切一直到了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在偌大的操场上,唐姝妮一个人坐在操场的角落里,垂着眸失神摸着地上的假草坪。

  头顶炽热的阳光突然被人挡住了,唐姝妮抬头,看到廖绿等人气势汹汹的盯着她。

  唐姝妮冷冷的看着他们,“这里是学校。”

  “学校又怎么了?校长是我姑姑,你不就是一个被唐家扔在乡下的土包子,还指望唐家能为你出头不成?”

  唐姝妮从草坪上站起来,“唐家对我好不好,用不着你在这妄下定论。”

  霍蓉突然嗤笑一声,“怎么?宋哥可是出了国,你还有谁能护着你,嗯?”

  廖绿一伙人平常就仗着家世在学校里横行霸道,这会儿又在操场,引来了人来观望,都在替唐姝妮这个倒霉鬼祈祷。

  惹了廖绿,没她好果子吃。

  廖绿用力推了唐姝妮一把,“我今天可是新仇旧账一起算!”

  廖绿一句话,她身后的一群人通通围了上来,廖绿用力将她推在地上,“你昨天不是很能耐吗?推我推得很爽是么?不是还拿水杯砸我么?我这回就让你砸个够!”

  唐姝妮被推在坚硬的地上,短裙制服瞬间磕破了膝盖,对方人多势众,她毫无胜算。

  又要像上次那样么?

  这次,可没有谢满颂了。

  心底想到谢满颂,唐姝妮鼻子有些发酸,到他离开,他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廖绿拿着水杯,“你昨天砸我额头,我今天要你破相!”

  唐姝妮看着她举起的玻璃杯,正直烈日,头顶的阳光照得玻璃杯沿闪闪发光,刺疼了她的眼。

  不知道玻璃杯砸下来,疼得是额头,还是鼻子。

  “砰——”

  唐姝妮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可是她没有感觉任何痛觉。

  “一个个都他妈不想活了是吗?敢动我唐西霖的妹妹!”

  唐姝妮看到廖绿被唐西霖狠狠踹在地上,玻璃杯摔在地上碎了廖绿整个人由于惯性摔在地上,刚好摔在玻璃碎片上,巨大的痛觉让她惨叫着。

  唐姝妮看着唐西霖满身戾气,阴森的目光让在场人都不寒而栗。

  初中部的小西爷谁不知道?被说学校了,就连整个上海都没什么人敢惹。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因为这样会显得她很没用。

  可是,被人这种保护着,又忍住想要流泪。

  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靠近她,在她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影挡住她头顶的烈日,“你就是唐家的小公主吧?你叫唐姝妮是吗?”

  温文尔雅的声音像甘泉留过,沁人心脾。

  唐姝妮抬头看他,温润如贵公子般的气息扑面而来,迎着烈日阳光,朝她伸出手。

  唐姝妮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鼻子一酸,一股酸涩感油然而生。

  就像在崖壁裂缝中突然开出一朵花,黑暗中从缝隙里照进来的一抹阳光。她这小半生,其实感受过很多次温暖,只是没有一个是长久的。

  那种给你片刻阳光又让你重回黑暗的感觉真的不好受。老天爷啊,你告诉我,伸在我面前的手,还有挡在我面前那道身影,又是转瞬即逝的光吗?

  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突然红了眼眶,面前的少年不知所措的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动作幅度过大导致抽出手帕的时候将口袋的糖果也掉了出来。

  唐姝妮看到地上躺着熟悉的糖果,突然崩溃大哭。

  她想煦了,她想爷爷了,她还想狼孩了……

  煦,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带我走?

  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唐西霖听到身后的哭声,目光阴鸷的扫过在场的人,“连老子的妹妹都敢欺负!我跟你们玩命!”

  唐西霖也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根铁棍,在少年身旁的女孩子怕他失控,“西霖!别冲动!”

  少年看着唐姝妮盯着地上的那颗糖哭得更大声了,他捡起糖果,试探性的递给她,笨拙的开口:“你别哭,我给你吃糖好不好?”

  唐姝妮盯着他手掌的糖,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唐姝妮看到他小心翼翼将糖纸剥开,递给她,迎着头顶尽数阳光,“你好,我叫南阳熙。”

  唐姝妮一战成名,全上海一夜间全知道人人忌惮的小西爷是个护妹狂魔,当然,现在少年身边的女孩,是楚思浙。

  那天下午,他们三个迎着头顶尽数阳光,闯进她的生活。

  也是那天下午,她才知道,在家里冷漠的哥哥,心底一直都有她的。

  而在第二天,轰动全学校的小西爷和他的宝贝妹妹,也在悄无声息中的转了学,连带着从国外归来的大才子南阳熙和校花楚思浙。

  有人传言转入普通学校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的唐家小公主,而廖绿而被勒令退学,全上海无人敢收她,家庭更是因为唐家四处压迫,一日不如一日。

  也有外人想打听那个被护得不行的唐家小公主,可是她不爱出面,一直到最后的唐家落败,也没什么人认识唐家小公主。

  而那个传闻中被唐家南家楚家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公主啊,也随着后来唐家的落败,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只有宋满目知道,那个曾经意气风发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唐姝妮,以茶茶的身份,永远隐居在了那,无人问津破败的拉图小镇里。

  250

  宋满目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发现脸上冰冰凉凉的,温热的液体暴露在空中太久,逐渐变得冰凉。

  右手无名指间的那枚婚戒磕得他掌心灼疼,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无比荒凉。

  十三岁送了你一根棒棒糖,二十七岁我亲手为你戴上婚戒,二十九岁你转身永远离我而去。

  唐姝妮,我不相信我们之间该是这个结局,我也有一百种方法将你绑在身边。只是,只是你眼底陌生刺伤了我。

  那个眼底有光的女孩,丢了银河,亦丢了心。

  他又怎么,舍得她如同一具躯壳一样活着呢?

  与此同时离上海几万公里远的美国拉图,穿着欧式风格中长裙的唐姝妮将一株山茶修剪好。

  岁月捻去了她的年少轻狂,英姿飒爽不再属于她,平静无波的眼神染上岁月静好。当年那个全上海最骄傲的唐姝妮,捻去了浑身光芒,做回了默默无闻的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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