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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发布会上,唐姝妮穿着一袭白色礼服,头上戴着一顶皇冠,像个公主一样高贵,面对全世界的目光,笑的得体。
“爷爷曾对我说,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要去遇见另外一个人。我诚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连留下的勇气都没有,我只能用离开来结束这一切。但我相信,所有的糖果,都能遇见那个,真正值得你们去爱、去追逐的爱豆。”
唐姝妮站在无数闪光灯下,波波头短卷发将五官衬托的越发精致。面对台下无数粉丝的哀求鼓励,他们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是经历了什么,才这么绝望的想要离开?
唐姝妮依然笑着,面对他们的恳求别退圈,她只是轻轻的道:“做唐姝妮太累了,我要做自己了。你们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台下一个还穿着校服的女生哭着冲她喊:“小妮子,我们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背后永远有五千多万的糖果啊!我们还没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自己好不好?”
唐姝妮温柔的冲她笑着,“我没有放弃自己,只是要去追寻我真正想要的生活了。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在这里一点都不快乐。”
唐姝妮将胸前浅绿色的山茶胸针取下来,弯腰递给她,“陪我唱完最后一首歌,陪我走完乐坛的最后一程,好不好?我要将这首歌,作为这场音乐梦的收尾。也用这首歌,祝福所有人。”
唐姝妮温柔的将女孩眼睛的泪擦掉,起身,从巫枝手中接过吉他,然后抱了抱眼眶红红的巫枝,冲她淡雅的笑了笑,随后面对着所有媒体,轻轻弹唱——
“青梅煮酒竹马拆作篱笆
困住年少荒唐梦话
夜阑卧听冰河铁马却只怕
无有人与你立晚霞”
宋满目,即使是你对我这样无情,我还是无法对你狠下心。
明明,你也没有多好;明明,你远不及那个拿着别人校服穿的谢满颂;明明,你那么绝情。
可我就是喜欢你。
喜欢得不得了。
‘宋满目,如果给我再一次选择遇不遇见你的选择,那我一定选择不要遇见你。’
其实她那天说谎了。
这场从一开始就注定悲剧的遇见,再给她一次机会选择,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遇见。
既然我们最后的结局就只能不得善终,那么,我就祝愿你——
“愿你抚琴有人听
愿你心事有人叙
愿来生我们还能不期而遇
愿做你青丝几缕
愿做你脚下的泥
愿做你藏眼泪的雨”
再见了,宋满目。
再也,不见。
-
就像万事循环一样,风靡全国的AS秋在她事业巅峰期选择退圈在家相夫教子;而已经离歌后只差一步之遥的唐姝妮,也选择在她最当红的时候,选择退圈永远隐居那,贫困无人问津的拉图小镇。
-
遇见你,我搭上了满腔热情与尽数温柔,最后带着满身伤口默然离开。
宋满目,遇见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不幸。
只是,这俗世,让人太过压抑。
240
宋满目将平板合上,屏幕画面唐姝妮鞠躬的动作被他隔绝。
他坐在车内,透过车窗,隔着马路,听着里面的轰闹声,鼻尖似乎还若有若无的萦绕着茶花香。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互相依偎在一起,盘着腿坐在地毯上,看着猫和老鼠的大电影。
关于猫和老鼠最后的大结局,到底应该是什么呢?
他用整个童年追完了JK罗琳的《哈利波特》,花了三年时间修完博士学位;一切好像都会结束,只有小时候看的动画才永远不会有结局。
又好像是冥冥之中一样,当初他拉着唐姝妮看电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部曾经在网上被热烈讨论过结局的《猫和老鼠》。
也不是不想结局,只是,心底明明知道,如果她知晓了他的所有计划,她和他的结局,一定是他曾经看过的某个猫和老鼠猜想的结局。
可明明那样,他还是会奋不顾身的想要逃离这一切。那些被强行添加的责任与重担,往往只会让一个向往自由的人折了翅膀。
折了翅膀,还要独自面对所有的不认可与质疑。
每只鸟儿都向往天空,而他偏偏却只能是那只,关在金丝笼里的,折翼鸟。
翅膀是鸟的第二条命,他向往自由,去伤害了天空的白云,天空给他的惩罚却是,让白云消失。
一直到白云彻底消失后,鸟儿才知道,他已经可以为了白云,不要他的翅膀。
因为,唐姝妮是他的第三条命。
宋满目看到唐姝妮在众人的拥簇下,像个高贵的公主款款走出来,笑容得体。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只是,没有了天真,也没有了烂漫。
想起她为所有人唱的最后一首歌,心底无限苦涩。
你要我,怎么在失去你之后,还能假装过得那么好呢?
宋满目对上车窗外唐姝妮的眼睛,隔着厚厚的车膜,她看到的,只是漆黑一片。
而他却可以看到她眼底的满片星河。
春风拂过,带起一片火红的杜鹃花,承载了他尽数的温柔,拥抱她。
终究,无人与我立晚霞。
心底深处某块空缺的地方刺痛了一下,他痴痴的望着她,却不敢走近一步。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奢求她什么呢?
没有。
他抓住了她曾经最美的时刻,同时也造就了她最灰暗的人生。
他的漫漫余生,注定要带着无数孤独与亏欠度过。
伤害白天使,是要受到惩罚的。
宋满目淡淡的收回眸,“宋谦,走吧。”
黑色低调的迈巴赫远远离去,就像我从未来过你的青春一样。
那个猫和老鼠的猜想结局到底是什么呢?
汤姆永远不会知道。
也不需要知道。
被众人拥簇的唐姝妮扶了扶头上的皇冠,轻轻捻起落在她卷发上的花,放在掌心,轻轻捏着。
依旧笑意盈盈的跟每个人告别,目光不经意撇过远去的车尾,眉眼弯弯,嘴咧开了笑,秋水荡漾,独揽了满片星河。
笑得明眸皓齿,对着心底的不得善终,正式告别。
那朵火红的山茶啊,经过无数霜打之后,还是做回了素雅的白山茶。
无人问津,才不用历经深渊。
-
‘后来啊,杰瑞依旧在老鼠洞里等着汤姆,只是汤姆抓的老鼠再也不是它。’
他做错了事,便要用他半生幸福来还。
一生负气至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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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妮走的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她坐在煦的车上,加长版林肯她看不到在她身后来着玛莎拉蒂追了她开半个城市的宋满目。
“茶茶,我会陪你在拉图种满山茶,你也一定不要嫌弃我。”煦穿着黑衬衫,过分白皙的皮肤带着禁欲冷漠,可他的眸子却是温柔的。
一旁的小萝莉笑着拉起她的手,“琼,会陪着哥哥,为姐姐将拉图种满山茶。”
唐姝妮笑了,“煦,谢谢你。”
出自真心的,至始至终,只有煦,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对她好。
可是,她想说,现在茶茶,真的一点都不值得他对她这么好。
这么差劲的她,要怎么拥有这么优秀的煦呢?
唐姝妮轻咬着下唇,低低的道:“煦,还好有你啊。”
煦笑着宠溺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唐姝妮看着煦,眼底惆怅又释然。
煦于她来说,亦师又亦友,是他鼓励她应该拥有更广阔的东西,是他教她心中要时时装有理想和征途,她的野心和成就都是他给予的。
唐姝妮垂下眸,“以后,茶茶要和煦一起生活,就像我们从前一样。”
煦轻笑着,“嗯,像从前那样。”
在满片的芦苇从里,倾心为你下一场金黄色的雪。陪你看夕阳落日,再陪你看四季潮汐。
唐姝妮在煦的拥簇下,款款登上私人飞机,那天她穿着最干净的白纱裙,踏上最初始的地方。
卸下所有的骄傲与光芒,回归了那个,原始纯净的白山茶。
原来,再娇艳的红山茶,在经过无数泥污后,也会蜕变回最干净的白山茶。
巫枝捧着一盆火红的山茶递给她,这是之前她和宋满目在花店买的,她从宋家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就带走了这盆山茶。
现在花已经开了,每一朵都盛开到了极致,火红又妖艳。
唐姝妮轻轻接过盆栽,“谢谢巫姐照顾了。”
唐姝妮轻轻抚摸的花瓣,“真是奇怪啊,之前我怎么照顾它,它就是不开花。为什么现在倒是开了?”
巫枝笑了,骄傲的抬起下巴,“当然是我照顾的好!”
唐姝妮笑了,没有说穿,其实宋家有专业的花卉师来照料。
唐姝妮抱着盆栽,看着外面的蓝天,干干净净,万里无云。
可能,只是时机不到吧。
唐姝妮扭头,看到了穿着宽松的连衣裙的楚思浙,扶着穿着囚服的南阳熙,在机场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
唐姝妮释怀的笑了,曾经鲜衣怒马轰轰烈烈的青春,穿着校服胡闹的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结局,或许不完美,或许带着无数悲伤和遗憾,但也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唐姝妮收回眸,对着身旁的煦说:“我们走吧。”
“嗯。”
看着唐姝妮转身登上飞机,南阳熙张了张口,迈出长腿想要追过去,可理智又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追上去呢?他又能同她说些什么呢?
南阳熙将腿慢慢收回来,抿着唇,看着飞机起飞,再变小,直至小的看不见。
“小宋总!”楚思浙惊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躲在柱子后面的宋满目。
宋满目昂着头看着飞机不断上升,不断离他远去,终究还是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蓦然离开。
阳光照在他的白衬衫上,造就无数落寞与悲伤。
至始至终,他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句挽留也没有资格说出口。
杰瑞始终在老鼠洞里等待着汤姆,而在老鼠洞外的汤姆也无需知道了。
唐姝妮,祝福你,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祝你,在那荒凉的拉图,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山茶,还不失了自己的颜色。
242
宋满目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搓了搓脸,昂着头靠在床头,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做梦了。
一直梦到过去的事,反反复复,像是故意折磨他一样。
宋满目轻轻叹出一口气,睡完午觉看到窗外的天都暗了,扭头看了眼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醒来后昏暗的室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孤独感充斥着整个胸腔。
那种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涌上来,他拥有了所有,却始终留不住一个人。
宋满目盯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掀开被子下床,倒了杯水,盯着窗外又发了许久的呆,才昂头将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水划过喉咙,咽入肚子,冰冷的刺感让他的思绪清醒很多,他放下杯子,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阴沉的天,开始思考,现在美国时间应该快天亮了吧?
她在那里,过得好吗?
随后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很愚蠢,有响彻欧洲的北冥家主护着她,自然是安然无事的。
梁诗荷的电话惊扰了他的思绪,他淡淡撇了眼,随后接听,“妈。”
“唉,宝贝儿子,那个……你最近过得还好吧?”电话那头梁诗荷小心翼翼的试探。
“唔,还好。”宋满目双脚随意交叉着,拿起桌上的水杯喝着。
见他情绪无恙,梁诗荷又试探性的开口:“满目啊,那个,温家的孙女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见过的,叫温梅汐……”
“妈,我还有点事,先挂了。”宋满目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
梁诗荷见他要挂电话,连忙叫住他,“满目宝贝,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姝儿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你也总不能,总不能一直守着她吧?”
梁诗荷的一席话,让宋满目按键的动作生生停了下来,唐姝妮。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到过了?
自从唐姝妮走后,这就像是一个禁忌一样,没人敢提起丝毫。
算算时间,有八年了吧?
她就像横在心底的一根刺,不敢触碰。
“妈,我没有在守着她。”宋满目清冷的眸子盯着水杯里倒映的自己,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淡淡的抬起眸,看着窗外那一弯清冷的皓月。
“只是她太难忘了。”
很轻很轻的呢喃声从他嘴里流出,在空旷的室内轻轻回响着。
我真的没有守着她,只是,她太难忘了。
“……”
对面的梁诗荷似是没料到宋满目会这么说,安静了好一会儿,梁诗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满目,其实、其实你也还年轻,妈妈都看你,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妈妈在呢。”
挂了电话,宋满目手捂着脸,用力的搓了搓,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透过指缝溢出来。
窗外的月光很亮,将没开灯的室内照的通透,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的长长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独自面对满室的月光。
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你真是……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如何让我痛苦。
脑海里你的记忆那样鲜明,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清晰。
你,经久不息盘踞记忆;我,费力平息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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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那时,他年少轻狂,作为宋家唯一的继承人,面对无数的重担与不看好,他选择了最愚蠢的办法——叛逆。
早早辍了学他在上海也是混得赫赫有名的“宋哥”,那天他找人要了连高中的校服混进高中跟人打了一架,然后完好无损的出来。
那时在上海,他绝对是那种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那种混混头目。
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轻易惹他,因为外界都传闻他身后的背景强大,就算进去了,也能毫发无损的出来。
那天替小弟出完气,约了人去网吧,经过一条巷子,被人堵了去路,看到一群女的在干架……哦不,应该说是欺负,躲在角落里那瘦瘦小小的,被她们团团围住他只看得到她那双惶恐如小鹿般的眼睛。
看着也不像会打架的。
他记得他当时喊了一声那些傻逼还呆楞楞的,他再看地上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女生眼角含着泪的盯着他,莫名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直接踹了一脚垃圾桶,吼几下那些人就吓得跑了。
他无趣的抬脚走着,发现那女孩一直盯着他看,那双眼睛还含着泪,清澈又明亮,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真是……要命啊!
有些恼羞成怒的扔了句:“看屁看啊!”
那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算温柔,后来每每想到,都不禁想笑。
看她被他吼楞了,那双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他烦躁的将那件“要”来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将她盖得严严实实的,扭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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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妮套着那位“宋哥”的校服外套回到家里时,唐西霖一向满不在乎的眸子都惊呆了,那位宋哥比她高了两个头,穿着这件外套的时候都有点大,更何况穿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条细细的小腿。
让唐西霖更惊讶的是,唐姝妮的头发……
唐姝妮似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摸了摸自己剪短的波波头,“我就想换个发型……”
还是习惯性的将所有事咽在肚子里,不让外人知晓半分。
不让人担心,自己默默承受一切。
但有时候太过懂事,只会让那些真正想要关心你的人离你越来越远——
唐西霖将怀里的抱枕扔下,粗鲁的揉了揉头发,一副无所谓的站起身,“关我什么事?”
看着唐西霖上楼的身影,唐姝妮叹了一口气,看着餐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抿嘴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