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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姝妮昂头看着富丽堂皇的南家，装饰大多以江南水宅的风格为主。南家，她没来过几次，南阳熙也不喜欢让他们来。

　　因为这座宅子关着他的母亲——一个因为丈夫死亡伤心到极致而疯了的女人。

　　南阳熙不想她发病的时候伤到他们，因为她发病的时候什么人都打，南阳熙手上还有他母亲割一条疤。

　　足足长十厘米。

　　唐姝妮每每看见他手腕上的那条狰狞扭曲的疤痕，都会震撼。

　　到底有多疯多伤心，疯到连自己儿子都不认的地步？

　　208

　　唐姝妮正要下车，却发现一辆银色迈巴赫开了出来。

　　唐姝妮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南阳熙的车，吟思了会，收回放在把手上的手，跟了上去。

　　小太阳，现在你是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那天太阳很大，将道路两旁的绿植影子拉的长长的，斑驳的树影就像曾经那些可笑的过往，一一从唐姝妮脑中略去。

　　唐姝妮曾无数次想过，若是当年没有遇到南阳熙，若是他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递出那一颗和他一样的糖，她或许就不会有此刻这么痛苦了。

　　要是，没有遇到过他，就好了。

　　南阳熙瞧见唐姝妮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姝儿，你……怎么来了？”

　　唐姝妮垂眸自嘲似的笑了，看着眼前的VG大楼，“我不来，还真不知道赫赫有名在外震慑一方的VG总裁竟然一直在我身边，还是我信任亲近了十几年的人……”

　　被她眼中讽刺的光刺到，南阳熙心房伸出的某处刺痛了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此刻消散离去，他慌乱的抓住她的手，“姝儿，你听我给你解释……”

　　唐姝妮狠狠的甩开他的手，逼近他，“解释什么？解释你是如何一步一步的间接害死唐家的所有人？爸爸，妈妈，哥哥……我就想问你一句，他们到底是哪里碍着你了，至于你要不择手段将他们都杀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南阳熙往后退了两步，“姝儿，我没有要……”

　　唐姝妮不知道从哪里拿一把刀来，猛的塞到南阳熙手里，抓着他的手，将刀抵在自己的胸口，“来，往这刺，来啊！”

　　南阳熙手腕微微一用力，将手抽出来，将刀扔在地上，“姝儿，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唐姝妮从未感觉这个世界原来这么陌生，陌生到她好像从未是这的人。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你为什么不下手？啊？！”滚烫的眼泪从眼眶涌出来，就想曾经鲜衣怒马的青春，永不回来了。

　　原来，我的曾经这么荒谬啊。

　　荒谬到自己一步一步害死了身边的所有人。

　　“姝儿你听我说……”

　　“不要这样叫我！你根本就不配！”盯着他依旧温文尔雅的面孔，唐姝妮突然崩溃，冲着南阳熙大吼道。

　　南阳熙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在复仇这件事情上，他尽可能的避免伤害到她，可到底来说，他还是伤害了。十几年的默默守护，只为保留他心中最纯洁的一个她。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连叫她名字的资格都失去了。

　　“不管你信不信，小太阳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南阳熙伸手，想抓住她，他心底总有预感，若是此时再不抓住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唐姝妮往后退去，避开他的接触，“你闭嘴！小太阳？你根本就不配这三个字！你心底也清楚，这三个字都只不过是你偷来的！若不是当初你口袋那和他一模一样的糖，你这辈子都不会和这三个字搭上边！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从你第一天接触我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阴谋！”

　　唐姝妮不断往后退去，“杀了他们的人不是你，是我！我引狼入室，是我错信了人，是我一手害死了所以爱我的人！”

　　209

　　唐姝妮捂着痉挛抽痛的心脏，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心心念念要追寻的真相，是这样的令人疼痛。

　　“姝儿你怎么了？”南阳熙紧张的上前，却她狠狠地推开，“你别碰我！”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眼泪朦胧了眼前熟悉了十几年的人，此时从所未有的觉得陌生。

　　“南阳熙，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唐姝妮故作倔强的声音染上了哭腔，“我们那么信任你，对你那么好，你又是怎么做到在杀了他们之后又转过来安慰我的？你当时心底一定在笑吧？我这么愚蠢好骗，一定是一颗不错的棋子吧？”

　　南阳熙低头凝着她，眼底似是隐忍难过的光，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微微垂了眸，嗓音低低的，有些受伤，“这都是你们唐家欠我的。”

　　“欠你妈的狗屁！我们唐家欠谁都不欠你！”唐姝妮瞪着他，眼底的恨意刺痛了他。

　　“……”张了张口，终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不知内人是哪里招惹了南大总裁，要这样欺负人？”闻言的唐姝妮扭过头，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宋满目，眼泪掉得更猛了。

　　宋满目将人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搂进怀里，“我家内人不爱哭，能把她惹哭成这样的人，南大总裁还是第一个。”

　　说着轻柔的将唐姝妮的眼泪擦掉，南阳熙淡淡的收回唐姝妮身上的目光，意味深明的对上宋满目的眸：“能惹哭她的，其实不止我一个。”

　　闻言的宋满目微微眯了眯眸，笑的危险，“那也不烦南大总裁费心，也还请南大总裁以后离我媳妇远点，我媳妇不喜欢你。”

　　南阳熙嗤笑，“离她远点？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当初联姻唐家，心底打的什么算盘你我都知道。”

　　宋满目感受到了怀里的目光，低头下意识的想解释什么，嚅了嚅唇，顿了下，解释了，她不是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感受到怀里的抗拒，看着离自己一尺远的唐姝妮，心底只希望真相来得慢点。因为在这光鲜亮丽的谎言下，藏着的，是丑陋不堪的真相。

　　“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一刻还是来了。

　　梁诗荷给他生了张好嘴，能言善辩，怼天怼地，董事会的人都说不过他，可此时面对唐姝妮，他蠕动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唐姝妮也急了，“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从一开始，从那天在迷失门口看到你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你精心策划的？商业联姻……根本就没有什么联姻，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的！”

　　唐姝妮指着南阳熙，看着宋满目，“你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他要对唐家下手？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陪我傻傻的去查这所谓的真相？你说啊！”

　　宋满目沉默了。

　　唐姝妮不住的往后退，“你太可怕了……”

　　宋满目伸手，想要抓住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她离他如此远。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啊？！你们说，我给你，我全都给你们，你们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们！”

　　她再也受不了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欺骗，原来，她所谓的幸福，都是以欺骗为前提的。

　　210

　　“……”

　　“……”

　　最后的最后，唐姝妮只是南阳熙，低低的道：“南阳熙，你为什么不把我也一块杀死？”独留我在这尘世享受无尽痛苦的真相，如此绝情。

　　时间安静的可怕，最后不知道是不是不忍，南阳熙蠕动了唇，低低的开口：“药，能治任何病的神药。”

　　唐姝妮猛的抬头，点头，“好，药，我给你找，我这就给你找！”

　　唐姝妮扭头，看向宋满目，“你也要药，是吗？好，我给你们，你们就放过我，我就不再欠你们的了。”

　　唐姝妮转身就跑，独留了一地的夕阳落日。

　　最后，宋满目望着唐姝妮奔跑的背影，“你明知道，说了，她可能就永远离我们而去了。”

　　“可是，也只有她才能找得到，不是吗？”

　　宋满目倾尽人力，不惜一切甚至得到了唐氏后，也找不到那一颗小小的药丸。南阳熙杀了唐家那么多人，也没能得到那颗药丸，或许，真的就只有唐姝妮才能找到那颗传说中能治愈一切疾病的神药。

　　宋满目扭头看他，犀利的开口：“你不是想要药丸，你是心软了。”

　　南阳熙垂眸，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从这丑陋的骗局里解脱，从一开始，她就是这个局的那个最无辜的牺牲者。

　　“你放手了，可我不想放。”宋满目背立着橙红的夕阳，“我宋满目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宋满目转身，追了上去。

　　唐姝妮回到唐家，翻箱倒柜，将整栋宅子都搜了一遍，“没有，还是没有……到底在哪？”

　　宋满目拦住她，“别找了，我们回家。”

　　唐姝妮推开他，“我一定要找到，我会找到的，你等等，你等等……”

　　唐姝妮将最后一个抽屉抽出来，将东西都翻出来，还是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怎么可能呢？”宋满目看不下去，双手捧住她泪眼婆娑的脸，将她强制性的抬起头来，“唐姝妮，没有了，你找不到！”

　　唐姝妮一把推开他，“我找到的到！我找得到……”

　　唐姝妮呜呜的哭了出来，她不知道宋满目步步为营，经营着一个巨大的局，不惜一切的娶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回家，要那颗药丸到底干什么，她只知道她现在只想逃离。

　　她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一切，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她一直活在骗局里。

　　宋满目轻轻抱住哭成泪人的唐姝妮，“你就这么想逃离我？”

　　‘姝儿，回拉图去吧，不要再回来了。这里种不出你想要的山茶，就算它再漂亮，也不是你想要的。’

　　‘你终究，只适合那里。’

　　‘姝儿，做回茶茶吧，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原来，母亲临死前的那番话，是这样的意思啊。

　　-

　　“哥哥，您要找的人，有消息了。”小萝莉一身皮衣皮裤，看着坐在老板椅后的人。

　　扶手上的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的很干净，像弹钢琴的手。

　　“她在哪？”

　　“上海。”

　　211

　　唐姝妮搬回了唐家，在这样丑陋的真相下，早已不能心无旁骛的回到最初。

　　那天之后，她使劲的找，她去了银行唐满杜生前的保险柜，也没有找到那颗能够治任何病的药丸。

　　唐姝妮向巫枝请了假，她的音乐梦，她早就没有资格再去追寻了。

　　她害死唐家那么多人，而她连跟他们对抗的能力都没有。

　　南阳熙，谁能想到小小的南氏集团，背后确是坐拥数十亿的VG呢？

　　唐姝妮从窗外望去，看到了在楼下的宋满目。

　　窗外下着淋淋簌簌的春雨，冰冷潮湿的空气远比这真相来得干净。

　　宋满目，你说我可以把一切交给你，殊不知，你才是那根压倒骆驼的稻草。

　　当年给我万般希望的人，也亲手将我的希望掐灭了。

　　我又如从前一般没人爱了。

　　“小姐，楚小姐来了。”

　　唐姝妮收了神，“好。”

　　楚思浙依旧是一件白色飘飘的长裙，长直发随着湿冷冷的风飘荡着，脸上苍白无力，布满担心和复杂的情绪。

　　盯着唐姝妮看了许久，才轻轻的开口：“姝儿，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唐姝妮似是自嘲的扯了扯唇，“都这样了，还能好到哪去？”

　　唐姝妮看着门外倚着车门的宋满目，雨水将他都淋湿了，头发滴滴答答的在滴着水。

　　见她看过来，也抬头对上她的眸。

　　漆黑的眸深邃，让人总猜不透，也难怪她从未看懂过他，也难怪他能骗她这么久。

　　“姝儿……”

　　唐姝妮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楚思浙，冷冷的开口：“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更或许说，你也联合着他来骗我？”

　　楚思浙看着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唐姝妮，那个鲜衣怒马所有人都宠得无法无天的唐姝妮，如今变成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眼底哪还有当初的骄傲？

　　是他们，亲手毁了那个璀璨骄傲的唐姝妮。

　　月亮没有了光芒，连星星都不如。银河都弃之如敝履。

　　“姝儿，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这一切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唐姝妮笑出了声，笑声细腻缠绵，妩媚动听，“果然是夫妻，说的和做的如出一辙。口口声声说没想伤害我，却做着最令我痛苦的事，你们也要点脸吧。”

　　楚思浙垂眸，一贯温柔如细雨的声音有些哑：“姝儿，知道真相痛苦的不止有你一个，这场骗局里的牺牲者也不止你一个。没人知道我在门外听到真相多崩溃，那么温柔的阳熙，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阳熙，心底从未有过我。他对你，从头到尾都是欺骗，对我又何尝不是？至少他是爱你他是真心不想伤害你的……他在背后为你抵挡的远远不是给我一场婚礼就能够媲比的。”

　　唐姝妮低头轻轻把玩的手中的戒指，“他为我做过什么，远不如他亲手杀死了唐家所有人更能让我震撼。那些一个个为我付出生命的人，谁来给他们一个公道？”

　　唐姝妮猛的抬头看她：“我不知道你今天到底做什么，为他说情也好，来我这装可怜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了。早在你知道一切真相还瞒着我助纣为虐的那一刻，你我就没有关系了。”

　　唐姝妮将戒指从指关节脱下，捻在指尖，“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我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淡粉的指尖轻轻一松，戒指轻盈的下坠，重重的砸在这个春雨绵绵的雨渍中，这个春天，真的太冷了。

　　都说春天万物复苏，而唐姝妮的心，也彻底在这个象征生命的春天里死去。像福尔马林的躁动，一点一点淹没所有生机。

　　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个春天逝去。

　　这个荒谬至极的过去，也将随着那枚可笑的闺蜜戒指一样，淹没在春雨中。

　　不复存在。

　　带着友谊的闺蜜戒指，做着最伤情的事，无比可笑。

　　212

　　唐姝妮冷冷的转身，身后关门的声音，阻绝楚思浙的哭声。

　　天打起了雷，这场春雨还在簌簌絮絮的下着，暖黄的灯光将沾染水渍的戒指照的闪闪发亮，楚思浙缓缓蹲下身，捡起那枚戒指，捂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处，昂头迎着冰冷刺骨的春雨，失声痛哭。

　　为什么这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也曾想过，若是她在发现一切真相及时告诉唐姝妮，或许她的母亲她的哥哥就都不用死。

　　可是这世上，唯有情之一字最能左右人。她不舍得啊，她不舍得南阳熙韬光养晦数十载，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她可能做错了，但她从不后悔。

　　只是唐家的小公主，再也没了最耀眼夺目的骄傲了。

　　宋满目看着在雨中撕嚎的楚思浙，淡淡收回视线。

　　原来，对待欺骗和背叛，她竟能狠心到如此地步。

　　他不禁开始想了，若是早在当初就知道会是如今这样的场面，他还会选择这样做吗？

　　宋满目昂着头，看着阴沉沉的天，轻叹一口气。

　　或许会吧。

　　深陷沼泽的人渴望上去，抓住一根稻草，以为得到的是救赎，而稻草早已被他手上肮脏的泥泞所污染，得到的是深渊。

　　……

　　唐姝妮在家等来唐氏要被收购的消息时，匆匆换了衣服直奔唐氏。

　　在门口看到匆匆赶来的宋满目，眼神一下子跌入极寒的冰川。

　　宋满目见唐姝妮有意无视他，拉住她的手，“姝儿，你听我说，这次VG是铁了心的要收购唐氏，现在药已经被盯上了，把唐氏给我，现在只有宋家才能保护它。”

　　唐姝妮抬头看他，眼底没有婉转秋波，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一汪死水，没有任何情绪。

　　这样的唐姝妮，刺痛了他的眼。

　　唐姝妮想将手抽出来，宋满目心底一抽，下意识地抓得愈发紧，争执了几个来回后，唐姝妮冷冷的开口：“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