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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妮正定神要抹药的时候,在宋满目白皙的手臂上看到了什么,微微蹙了蹙眉,将宋满目的袖子往上拉。
宋满目看到唐姝妮将自己的衣袖全部拉了上去,“唐姝妮,小心我告你色狼啊。”
本以为唐姝妮会像平时一样如小刺猬的骂她,可等来的却是一片平静。
女孩低垂着眸,盯着他手臂上一条狰狞的伤疤看,眼帘遮住了她眼底的神情,让他看不出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宋满目不喜欢她跟他在一起时走神的样子,将手臂缩了回来,“一条伤疤有什么好看的。”
等了很久,才传来女孩低低的嗓音,“这条伤疤,怎么留的?”
宋满目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打架打的。”
“那你会嫌它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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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满目抬眸淡淡地看了眼唐姝妮,“它再丑,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与其悲天悯人的嫌弃它,还不如坦然的接受它。”
“嗯,伤疤也挺好的,像哈利波特也有一道神奇的伤疤呢。”
唐姝妮忽的笑了,那笑里包含了太多情绪,宋满目并不喜欢她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伸手将她按到自己怀里,“怎么?嫌它丑?”
宋满目本想着若是唐姝妮嫌他这条伤疤丑他以后便不露手臂了,谁知道唐姝妮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膛里,话有些闷闷的:“没有,它很特别。”
特别?
宋满目惊讶于唐姝妮这次竟然没在他另一条手臂上咬一口,还说他的伤疤特别。
宋满目觉得心底从未有过的舒畅开心,满意的笑了,伸手揉了揉唐姝妮毛茸茸的头顶。
许久,才轻轻的说道:“你也很特别。”
唐姝妮没听清,闷闷的“嗯?”了声。
宋满目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将被他揉乱的头发动作温柔的整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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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妮和宋满目接下来的几天相处的莫名和谐,宋满目时不时的占便宜,唐姝妮也没有多说什么,好像习以为常的感觉。
两人相处的越来越融洽,日子一天天的过,冬天也悄然来临,开始进入早冬,唐姝妮围起了她家沈女士给她织的围巾。
唐姝妮在室内养的那盆山茶也开始长出了花苞。
不知是她照顾得不周到还是什么,这盆山茶看上去总是恹恹的,唐姝妮总是担心它开不了花,熬不过去。
“唐姝妮,一盆破花值得你那么宝贝吗?像这种货色,还不如宋家园子里的,要多少有多少,绝对比这盆好。”
宋满目鄙夷的看着唐姝妮小心翼翼的摆弄着她那盆花,心底有些吃味。
唐姝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没忍住怼他:“什么叫这种货色?我告诉你,姑奶奶我这盆虽比不上你们家大园子的那些宝贝,可我就是喜欢!我喜欢就好了,又不需要别人喜欢!”
唐姝妮说完,继续低头摆弄着她的花,宋满目嗤笑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晚上迷失一场聚会,去不去?”
唐姝妮诧异的抬头,“你们那群兄弟聚会,我去掺和什么?”
“怎么?你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去的。”
唐姝妮还在琢磨着“不是外人”的时候,宋满目就把她拉到怀里乱啃了一顿,“去?”
唐姝妮抬头哀怨的看着宋满目,低声哼了哼。
宋满目只当她同意了,拉着她的手带她出去吃饭。
唐姝妮穿着一件宽松的毛衣,长到膝盖,搭配了一件打底裤,衬得身子格外娇小。
临近傍晚的天气有些凉,风很大,没一会儿唐姝妮的鼻尖被冻得通红。
宋满目看着唐姝妮留了鼻涕,将自己身上的黑风衣脱下来丢给她,语气却不好的开口:“穿上,免得别人看我宋满目欺负老婆似的。”
明明关心自己,却嘴硬的不得了,拐着弯的对她好,唐姝妮感受到了,对于他这样的闷骚的性格,也习以为常,没有说什么,默默的将衣服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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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了一家西餐厅吃饭,餐厅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小情侣,唐姝妮和宋满目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两人全程都没有任何肢体接触,餐厅里时不时地传来暧昧甜蜜的气氛,宋满目淡淡瞥了眼,面无表情的牵上唐姝妮的手,往靠窗的窗户走去。
唐姝妮低头看了眼被牵着的手,微微动了动,没睁开。
菜品陆陆续续的上,唐姝妮托着腮看着帮她切牛排的宋满目,突然有些恍惚。
他带她去参加他兄弟的聚会,和她一起吃晚餐,会在万众瞩目下像小情侣一样牵起她的手,这样的相处让她真的有种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的夫妻的错觉。
可只有她心底清楚,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句确定关系的话语都没有,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协议人而已。
只是,他是甲方,她是乙方的关系而已。
她这样深深的看着他,仿佛这样,他们好似真的拥有这世间最亲密无间的关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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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满目带唐姝妮来到迷失的时候,那群兄弟们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热情亲切的喊她“小宋嫂”,带她融入他们的世界,同他们一样玩。
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对于唐姝妮来说本该是习以为常,可是这会儿,心底却说不上的苦涩。
唐姝妮最近眼皮老是突突跳,弄得她心神不宁。
唐姝妮玩一会儿便没心思了,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喝着白兰地。
“累了?”
宋满目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她,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唐姝妮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我们回家?”
唐姝妮照旧点了点头,宋满目将她打横抱起,告知大家先走了,然后在一片起哄暧昧声中抱着唐姝妮走出包厢,“我们回家了。”
说着轻轻的在唐姝妮额头上落下一吻。
回到家,宋满目看着唐姝妮恬静的睡颜,缩成一团没有安全感的模样,看起来像个稚嫩的小孩,一点属于这个圈子的心机都没有。
宋满目轻轻抚上她的脸,盯着她看了许久,低低呢喃,像是说她听,又像是说自己听一样。
“唐姝妮,但愿你知道了真相,不要恨我。”
这场一开始就带着不良目的的联姻,势必会伤害到她,在这种一开始就各怀鬼胎的交易中,唐姝妮,无疑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至于唐家,他现在都没查到唐家到底要从他们这要到什么。
看中他们的财富?势力?政治地位?
不,都不是。
据他们的反应来看,没有什么比他们的宝贝女儿更珍贵的东西。那么,到底是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宁愿牺牲他们最宝贵的东西也要得到的?
宋满目低头看着熟睡的唐姝妮,这笔生意,他赚大了!
唐家拿这么宝贝的东西来当筹码,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
不管他们后不后悔,唐姝妮,他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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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妮的新专辑发布,立马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销量大破,甚至还上了热搜。
有了AS秋那层光环,想不被注意也难。
谁都想来一睹AS秋教出来的风采,那个业内即使退休了热度却依然不减的女人,她的女儿是否如同她一样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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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
有过之而不及。
唐姝妮在音域的领域更甚,看得虽然不够透彻,但加以学习,日后必定前途无量,甚至,超过AS秋都不无可能。
这就是人与生俱来的天赋,足以气死许多人了。
一时之间,唐姝妮通告上赶着来,资源接到手软,并且奖项称号也拿得手软,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了。
唐姝妮和宋满目的关系也越来融洽,看上去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样正常。
这天晚上带着宋满目回唐家吃晚饭,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这个世界上最温馨的不过如此了。
家人的疼爱,丈夫的温柔,事业的得利,唐姝妮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就在她要溺死在这无限幸福当中时,生活偏偏不让她如意。
这一切,仿佛是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事情发生在唐姝妮最佳女歌手的颁奖典礼上。
唐姝妮穿着白纱裙,卷发如瀑般垂放下来,全身上下都在冒着仙气。
在舞台上自信高傲的拿着奖杯接受所有人的仰慕,命运就是这样,有人天生就要万众瞩目,有人一辈子只能在底层摸爬滚打。
有人注定可以享受无数掌声与追崇,注定发光发热——可上帝是公平的,不会偏爱任何一个人,有得必有失。
站在山峰顶端的人,永远不会安宁。
唐姝妮下了舞台,去后台补妆,一旁的化妆师赞美着她底子好,而她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阿谀奉承。
唐姝妮微微一笑,道了声“等一下”之后,就起身接了电话,“喂?”
而那个化妆师清晰的看到,对面没说一个字,唐姝妮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只剩下了崩溃,对着电话那头怒吼:“他要是有事,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说着唐姝妮破门而出,颁奖典礼还在继续着,而此刻她的眼眶被泪水糊湿,场内热闹的气氛依旧,恐怕没有人能够体会到她此刻的心情。
当唐姝妮赶到医院的时候,沈如秋和唐西霖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唐西霖看到唐姝妮一身礼服,很明显是从颁奖典礼上赶来的,他看着红着眼眶的唐姝妮,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她想问的,也知道她心底想的,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用肢体语言安慰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唐姝妮不知道她在外面等了多久,只知道她好冷,浑身都冻僵了,冻出了鼻涕,这是她入冬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冬天真的到来了。
寒冷渗透她的四肢百骸,她靠在唐西霖肩上,盯着手术室里看。
原本头顶上亮着的“手术中”灭了,所有人迫不及待的迎上去,询问情况。
只见医生摘下口罩,沉重的摇了摇头,说出了比这个冬天更刺骨冰凉的话语:“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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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妮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给病床上的唐满杜擦拭着手。
“你快点醒过来,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
床上的唐满杜禁闭着双眼,她不停的在跟他说着话,仿佛这样,他真的可以醒来,回答她的每个问题。
心底明明知道,他不会再醒来了,也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下意识的选择自欺欺人。
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只能选择欺骗自己。
“爸爸,你快醒醒啊!姝儿,姝儿想放风筝了……就像小时候那样……”
唐西霖从门外进来,看着唐姝妮的模样,有些不忍,上去拉她。
“姝儿,别这样,你明明清楚,他不会再醒过来了!他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
不知是那句话戳中了她,唐姝妮猛的推开他,“你走开!他昨晚才说过的,要陪我放风筝的……他从来都不会食言的……”
唐姝妮昂起头,早已潸然泪下的眼眸泄露了她的谎言。
唐西霖被她的话刺中,眼眶也湿了,一言不发的上前搂住她,“姝儿,以后哥哥陪你放风筝,姝儿所有想做的事,哥哥陪你。”
一席话,让唐姝妮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备,瞬间攻破,撕心裂肺的哭声席卷整个病房。
“呜呜呜……”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昨晚还一起吃过饭的,明明昨晚还温馨的,明明昨晚才答应她去陪她放风筝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觉得她恐怕永远也忘不了,唐满杜临死前手里紧紧握着的,不愿松开的是她送他吊坠。
上面的全家福温馨的惹眼,上面的每个人都笑得美好幸福。
唐姝妮趴在唐西霖的怀里哭得像个丢了糖的小孩。
有多久没有经过这样的分离了?病床上唐满杜的面容依旧慈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会想着几个月前,他还在医院里愤愤的想要为她讨伐着聂歆淳。
还记得儿时雨夜,一向稳重惯了的唐满杜看着海鲜过敏的她,眼里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紧张,慌慌张张的抱着她,冒着大雨滂沱的天气,带她去医院。
在今天早上,谁也不会料到,唐满杜会突发性猝死在会议室上,而医生给出的结论是:过度疲劳引发的旧疾,产生的突然性猝死。
这天,有趴在唐西霖怀里哭个够的唐姝妮,也有宋满目在病房门口望着唐满杜的尸体,淡淡道:“游戏,要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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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满杜的死引起了全上海的轰动,唐氏里人心惶惶,股票也一落千丈。
唐氏的群龙无首,以至于唐西霖不得不即刻上任,撑起唐氏。
这冥冥之中,背后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推动着事情的发展。
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实则复杂得很。
沈如秋因为受不了事实而倒下了,终日住在医院。
面对无数奖项,唐姝妮也无心经营,将全部的事情交给巫枝。
巫枝也三十好几了,精明的眼神能看得出唐姝妮最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副颓废的模样,允她在家专心写歌,剩下的事情全部交于她管。承诺她一项奖项都不会给她落下。
巫枝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平时高傲惯了的唐姝妮变成这样,只是拍拍她的肩,“好好休息去吧,剩下的我来。”
唐姝妮鼻子有些发酸,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的搂住巫枝,无声哽咽。
经历分离的感受并不好,此刻她只希望,别再分离了,她已经承受不了。
任何一个人的分离她都已经承受不了了。
她本想着她只要小心翼翼的活着,老天就会放过她。
可事实证明,并不会,
老天并不会因为你可怜而怜悯你,该经历的,都会经历;该痛的,一样的都不会落下。
宋满目这几天也没怎么去公司,大多都是在她身边陪着她。
唐满杜的尸体一直在太平间里放着,仿佛只要他还不火化,他就还有可能醒过来一样。
唐姝妮买了点吃的,去唐氏找唐西霖。
原本属于唐满杜整洁的办公室,此刻被无数文件堆压着,唐西霖的头发凌乱的耷拉在额头,脸上也有一些淡淡的胡渣,衬衫的皱褶显示着主人已经好几天没换过衣服了。
唐姝妮看着唐西霖现在的模样,心底的酸涩又涌上来了。
“哥哥。”
唐姝妮轻轻的叫着,在文件堆里的唐西霖几乎是立马抬头,朝她扬起一个宠溺的笑,“妹妹怎么来了?”
唐姝妮垂眸尽力压下要涌出来的酸涩,声音尽量正常,“我……我这不是看你这几天没休息好吗?来看看你……”
唐姝妮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不让眼里的酸涩溢出。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多陪陪妈不就好了。”唐西霖满不在意的话语,又故作轻松的姿态,让唐姝妮险些没控制住情绪。
她知道他这样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也是为了让她放心。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唐姝妮低头将所有情绪小心收好,扬起头朝他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哥哥和妈妈一样重要,哥哥也需要姝儿陪伴。”
唐西霖明显的愣了愣,笑了笑,他的姝儿,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如果可以,他会保护她一辈子,她可以永远也不用长大,一辈子都单纯的过着。
不用了解这世界的险恶,只需那样单纯而快乐的活着,如果可以……
唐西霖吃了唐姝妮带来的饭,揉了揉她的头,“走,哥哥带你放风筝。”
唐姝妮被唐西霖突如其来的话愣了愣,“嗯?”
“我答应过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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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哥哥,在放得高一点!”
一身吊带裤的唐姝妮追着唐西霖的步伐,看着风筝越放越高,只剩一点小点儿。
“够高了嘛?”
唐姝妮摇头,“线还没放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