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纥骨月离:“哈哈,有趣。这样就更好办了。”
萧煜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纥骨月离不语,走开了。
“咚咚咚”,太鼓一敲,秋猎开场!
猎场树木众多,高大粗壮,虽然是秋季,木叶凋零,但耐不住场地太广,几乎占了整座山,因此一眼望去,见不到几个猎物。
众人分散而动,陆温瑜跟孔飞白交流了几句,就往另走一条道路寻猎物去了。
他心里有气,看见一个猎物,就当作是萧煜,毫不犹豫唰唰几箭射上去。
他刚射完姓萧名煜的兔子,转眼又见一直姓萧名煜的梅花鹿跑了过去,他忙追了上去。
梅花鹿跑的很快,不过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萧花鹿跑的还挺快,什么没心没肺,我看是烂心烂肺,混蛋!骗子!大猪蹄子!看我找到把你炖来吃了!”
陆温瑜边找边嘀咕,不知不觉走到了山林深处。
起先还能听到依稀的人声,越往深处走,越是静谧,静到陆温瑜感到有些不同寻常。
太安静了。
陆温瑜察觉到不对,正准备挥鞭返回。忽然一声利刃破空,肃杀而来,陆温瑜忙拿箭反射抵挡,刀箭在空中发出“噌”的一声,双双折断在地。
“谁!”
陆温瑜喊了一声,无人应答。他环顾四周,树影晃动,静寂无声。
陆温瑜又喊了一声:“缩头乌龟就会搞偷袭,有本事出来跟小爷单挑!”
“唰”的一声,十几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将陆温瑜围了个严严实实。
陆温瑜惊了:“我去,还真出来!还挺有排场。”
蒙面人不出声,齐齐朝陆温瑜攻了上去。
“喂喂,说好的单挑呢!萧煜骗我,你们也骗我,果然男人都是骗子。”
进场前,所有人的武器都被收了起来,只留下一把弓和数十只箭。陆温瑜习惯用长剑,干脆把箭当成长剑使,无奈对方人数众多,全都是下狠手的主,箭顷刻间就折毁了一半。
陆温瑜眼见不能全身而退,心里数着箭数,拼着挨刀的可能,杀伤了好几人。
缠斗半晌,箭囊越来越瘪,到最后只剩下陆温瑜手里的一根箭,而对方依旧人数众多。纵使陆温瑜有三头六臂,此时也无力回天了。
另一边。
自从纥骨月离说完那句话后,萧煜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再加上阿瑜生气了,他不放心,便一直悄悄跟在他的身后,看他恶狠狠打猎物的样子,萧煜觉得无奈又好笑,他的阿瑜也太可爱了。
他跟着陆温瑜进了山林深处,刚进去就觉得这里的氛围太过诡异,坡高地陡,一点动物的声音都没有。他顿时警惕起来,刚想出声叫住陆温瑜,就有人从后面刺了过来。
来人武功高强,一把狼月弯刀使得炉火纯青。他一出手,萧煜就明了——他是纥骨月离的贴身侍卫。萧煜抽出藏在袖里的匕首,挺身与那人搏斗起来,玄色的衣袖翻飞,如肆意挥舞的墨汁,干脆利落,刀尖寒气逼人。
不过须臾,两人已过了数百招,黑衣人渐渐落在下风,但依旧缠着萧煜,不让他离开。
又过了几个回合,萧煜终于觉得奇怪,这人招式并不往致命处去,而是缠着他,像是不让他去山林里面,他在拖延时间!难道……他们要对阿瑜下手?!
萧煜心里一颤,眼神顿时变得凶狠,招式凌厉如冰刃,刀刀见血。
那人笑了一声:“发觉了?”
萧煜厉声道:“狄愔!你若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必要你和你主子偿命!”
狼牙弯刀和匕首在空中相交相错,匕首刀尖没入狄愔前胸,而弯刀也毫不留情地刺入萧煜的腰腹部。萧煜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猛地一扑,匕首完全没入骨肉。
狄愔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诡异一笑:“你去也没用,太晚了。”
萧煜冷漠地拔出弯刀,毅然转身而去。
陆温瑜那边。
他一边推算是谁派的杀手,又是怎么混进来的,一边计划着该如何逃跑。结果一心三用遭了报应,手里的最后一根箭也被斩断,几乎弹尽粮绝,只能赤手空拳上阵。没几下,衣衫就被划破了好几道,尤其是胸前手臂,大片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
他心里绝望了,难道他就要英年早逝于此?他还没把萧煜那混蛋吃了,死也不甘心啊。
他红了眼,赤手空拳跟黑衣人打了几个回合,终于支撑不住,被黑衣人压制在地动弹不得,眼见就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没想到这时,黑衣人突然惨叫起来,一连倒了好几个。陆温瑜抹了把被血迹糊住的眼睛,一抹玄色身影,挡在他的身前,手里一把匕首,凛冽地杀气扑腾而来,令人窒息。
是萧煜。
陆温瑜的心蓦地安了,比得救了躺在床上还要舒坦,放心的晕了过去。
混蛋啊……
不知过了多久,刀光尽后,最后一个黑衣人也倒了在地上。
萧煜身上冲天的杀气并没有消失殆尽。他像个浴血奋战的战神,慎重地背起已经昏迷过去的陆温瑜,一步一个血印,往山下走去。
身后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两个亲密的身影在荒凉的小道上,拉出长长的余韵,仿佛他们一起走了很久很久。
第三卷 原是故人归(8)
不知过了多久。
“温瑜?”
嗯?谁在喊我?
“温瑜怎么还没醒?”
是阿云吗?
陆温瑜睁开眼,红木雕云纹床顶,掐丝镂空纱帐,好像是在自己的卧房里,他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孔飞白站在床边,陆文瀚坐在旁边,都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陆伯伯,他醒了!”
孔飞白喊了一句。
陆文瀚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忙道:“小崽子,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之前经历的一切瞬间回笼,他遇到了黑衣人杀手,跟他们打了很久,后来……后来萧煜来了……
陆温瑜蓦地睁大眼睛,焦急如焚:“萧煜呢?他怎么样了?”
孔飞白:“嘿,自己都差点变成马蜂窝了还担心别人呢?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还没……”
陆温瑜听到严重两个字当即就要下床,却发觉全身疼痛不已,感觉骨头都不是他的了。
“嘶……”
陆文瀚吼了一句:“你要干嘛去?人家还没醒呢,他伤势虽重,但无性命之忧,你给我好好躺着,不许乱动!”
陆温瑜瞬间乖巧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既然还没醒,那就等他爹走了再去看吧。
陆文瀚松了气,关切道:“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疼?”
陆温瑜动了动身体,苦笑道:“爹,你看我都这样了,哪还有舒服的地方,全身都疼。”
陆文瀚责备的语气也软了几分:“哼,活该,遇到危险怎么不发求救信号?你啊,迟早气死我,好让我跟你娘团聚去。”
“我这不来不及嘛。”陆温瑜有些心虚,他其实压根就没想到让他爹来救他,感觉有些丢脸。
“行了,不跟你扯了,我去叫陈大夫过来再给你看看。”
陆温瑜见他爹走了,忙问孔飞白:“萧煜他在哪?”
“在你隔壁客房呢。那日你爹要把你带回府,我就顺带把萧煜也捎了过来。”孔飞白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补充道:“我就知道某人醒来要是见不到萧煜,怕是爬也要爬去萧府,我可不想见到这种人间惨事。”
陆温瑜笑了:“多谢飞白哥。”
“谢我什么?要谢,你就谢萧煜去。唉,你那时昏迷了,没见到萧煜那副失魂落魄浑身是血背着你下山的样子,简直像地狱里的煞星归来。”
“我从没见过萧煜那副表情,明明满窟窿,眼神却像是要将一切都毁灭干净。”
“现在那条山路上,血迹都还未消呢,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明明腹部受了那么重的伤,其他部位的伤口也很深,血流不止,可他偏偏就走了那么远的路,把你背了下来。直到把你交到你爹手里,他才昏迷过去。”
陆温瑜沉默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感觉鼻尖酸酸涩涩,眼睛也酸涩肿胀不已,心里那些蠢蠢欲动的情愫快要爆炸了。
“温瑜,我俩相识这么多年,我跟你说句真心话,萧煜对你的情谊,怕是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深哪,你该如何……”
孔飞白心里为他俩发愁,阿煜对温瑜的情谊显而易见,温瑜确定阿煜就是那什么阿云,明明两厢情愿的事,偏偏都不说透。
唉!真是一段孽缘哪!
良久,陆温瑜才哑声道:“我知道。”
他的一往情深,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
“那……”
陆温瑜抹了把脸:“飞白哥,你帮一个忙吧。”
孔飞白:“啊?什么忙?”
陆温瑜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若他醒了,不要告诉他我醒了。”
“啊?为什么?”
他狡黠一笑:“我要钓条大鱼。”
“……”
大概又过了大半日,萧煜终于悠悠转醒。他眼睛里的血丝还未消尽,看着床顶愣了片刻,忽然猛地回过神。
“阿瑜!”
“哎哎哎,不要乱动,躺好躺好。”孔飞白无语了,一个两个的,都这样!
萧煜急道:“飞白兄,阿瑜呢,阿瑜怎么样了?我要找阿瑜。”
“别急别急,他醒……”孔飞白想起陆温瑜的嘱咐,立即改了口:“他还没醒,已无大碍了,在隔壁卧房休养呢。”
“我去看看他。”萧煜说着就不管不顾地下了床。
“哎,你小心点,伤口别裂开了……”孔飞白心里忍不住埋怨陆温瑜,让你钓鱼,他这满身是伤,你怎么忍得下心!
等到萧煜走到陆温瑜门口,孔飞白又故意提高声音道:“阿煜,门槛有点高,你脚抬高点,嘿嘿。”
萧煜一颗心都系在他的阿瑜上,丝毫没注意到孔飞白的反常。
陆温瑜一直在等萧煜醒来的消息,此时听到孔飞白的话,立即闭了眼睛,假装昏迷不醒。
他感觉到萧煜在床边坐下了,捂住嘴轻轻咳嗽了几声,呼吸有些喘,看来伤的真的很重,顿时心疼不已。
“阿瑜……”
萧煜的手轻轻摸着他的脸,因常年握剑的缘故,他的手指内侧覆有一层厚厚的茧,摸在脸上并不舒服,反而有些剌脸。
他说完阿瑜就没了动静,只是手摸个不停,一会儿摸脸,一会儿摸手,陆温瑜觉得自己再被摸下去,体温都要上升了,连忙开始钓鱼大计。
只见他双眼紧闭,眉头皱成了川字,嘴里低声呓语:“阿云……”
萧煜俯下身,侧耳听着:“你说什么?”
陆温瑜继续呓语:“阿云……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感觉萧煜听清这一句后,动作一顿,身体明显僵硬了不少,摸他的手也微微颤抖。
他继续趁热打铁,手胡乱伸着摸着:“阿云……你在哪儿,到处找不到你……我还没带你看看金都,还没告诉你我的心意……你怎么就不见了……呜呜……”
孔飞白在门外守着,心道:“装!继续装!万一人家不上钩,我看你多尴尬!”
萧?上钩?煜沉默片刻,捉住他乱找的手,哑声安慰道:“他没不见,还在你身边。”
接着他便低下头在陆温瑜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陆温瑜没了声音,忽然猛地勾住萧煜的脖子,抬头吻了上去。
第三卷 原是故人归(9)
孔飞白没听见动静,悄悄瞟了一眼,就见到陆温瑜吃“鱼”的场景,登时吃了一惊。
我的娘哎!
苍天哎!
这是什么神转折!
他懵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这个万年单身汉不适宜这种有伤风化小刀扑扑扎人心的场面,瞬即化作一阵风溜了,连影子都没留下。
萧煜在嘴唇相碰的那一刻,就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一道,可他心里却生不起气来。
良久,陆温瑜才放开他,但手依旧勾着他的脖子,眼睛灼灼地看着他,喘着热气道:“终于承认了?”
萧煜偏过头,不与他目光接触:“我……不是。”
陆温瑜二话不说,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赌气道:“承认吗?”
“我……真的……不是……”萧煜有些紧张,以前那副浪荡轻佻的模样荡然无存,别扭害羞的神态一如十六七岁。
陆温瑜心里叹了口气,凑上去与他接了个长长的吻,吻到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才放开他,声音有些哑:“再问你一次,承认吗?”
萧煜被他亲的五迷三道,耳根红红的,喉结上下滚动,缓了片刻,才道:“我变了很多,我怕你不会喜欢,会……讨厌我。”
陆温瑜咬牙切齿地说:“嗯,我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混蛋王八蛋,骗我很好玩吗?故意撩我看我出糗很有趣吗?萧煜,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你就仗着我喜欢你,为所欲为!”
萧煜心里如蜜糖:“阿瑜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陆温瑜偏偏不如他意,假装不知道,脸颊微热:“没说什么,我累了,我要睡觉了。”
萧煜把脸伏在他的颈侧,呵气道:“嘶……阿瑜,哥哥,我伤口疼。”
“你、你别呵气,痒……”陆温瑜把脖子偏开了些,脖颈通红,语气真挚:“我、我喜欢你,在我不知道的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萧煜久久没能言语。
陆温瑜表明了心意,等了许久也没听到萧煜的回应,心里正纳闷,忽然感觉衣襟一片湿润。
萧煜……他好像在哭。
陆温瑜笑了:“喂,你好歹也是个大将军,动不动哭鼻子是怎么回事?再说我刚表白完,你不给我点回应,我会很尴尬的。”
萧煜说话声闷闷的:“萧煜才是将军,阿云不是,他可以哭。”
陆温瑜:“噗……好吧,你有理你说得对。”
“阿瑜。”
“嗯?”
萧煜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慎重道:“我喜欢你,初次见你就倾心了。”
从此之后,弥足深陷,一往而深。
少年时那些欲言又止的心事,终于在这一刻坦白。
陆温瑜这下连脸都全红了:“为、为何不早告诉我?”
萧煜如实说道:“那时的我,配不上你。”
“是吗?”陆温瑜翻起了旧帐,假装生气:“那后来,你是名震天下的将军了,为何也不告诉我还骗我?”
萧煜有些慌:“阿瑜,我不是存心想骗你,我以后告诉你好吗?我保证,等时机成熟,我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你,到时任你宰割。”
陆温瑜狠狠亲了他一口,道:“说好了。既然如此,这事儿我以后再跟你慢慢算账。那可以说说你的伤了吗?”
萧煜道:“无碍,不用担心。”
陆温瑜嘴硬道:“谁、谁担心你了,我、我是想问你怎么伤的这么重?那几个人对你来说应该不对付。”
萧煜苦笑:“我来找你的路上,也遇到了杀手,我着急找你,所以就没注意避让。”
陆温瑜瞬间推开他,身上也不疼了,蹭的一下坐起来:“你!你当你是铜墙铁壁吗?就算你不来,我也可以逃走。”
“嘶……”
陆温瑜慌了:“怎么了?我碰到伤口了?我看看。”
萧煜捉住他的手放在胸前:“没事,可是我若不来,你怎么逃?”
陆温瑜有些心虚,其实他当时并没想到办法,但吵架气势不能输:“我、我、我可以发出信号,让飞白哥,让我爹来救我,谁用你管了,你管好自己行不行!”
萧煜点头:“嗯,行,是我多管闲事了,阿瑜最聪慧了。”
陆温瑜无奈了,无论是阿云,还是萧煜,他都没辙。
他软了下来,轻轻抱住萧煜,咕哝道:“我本来想,若你承认了,必定要狠狠揍你一顿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