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永恒

　　光的尽头是一道璀璨的星空门, 神鸟挥动着翅膀轻盈地落在光洁雪亮的地面，在穿过拱门时化成人形。

　　机甲和零件全部在爆炸中灰飞烟灭，残存下来的只是一小部分程序, 或者换个说法，晔火两千多立方米的复杂主机现在只剩一组信号。

　　主神在迈雅爆炸时现身带走了它。

　　晔火此时就是曲星河小时候的样子, 但它只是一台机甲，因此神情冷冰冰的像一名坚毅的军人。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云端，金色的光芒不知从哪里照射来, 将云层堵上一层薄纱般的色彩, 不远处是一座壮观的的哥德式教堂, 玫瑰窗折射出七彩光芒。

　　教堂边有一座小小的坟墓, 洁白的十字架立在繁花里, 一棵茂密的参天大树“欢迎来到永恒国度, 或者，也有人管这里叫'最后的伊甸'。”

　　小男孩转过身来。

　　他不动时那张脸跟曲星河有着七分相似，可一只要一开口，两个梨涡就显现出来, 让面部表情多了几分柔软, “我叫欧文·迪·西里尔。”

　　“我叫晔火，”晔火说：“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主神不说话了。

　　同样是高级人工智能，晔火对主神十分忌惮。它能感受到这片广袤的纯白区域里那种强大的信号群和电粒子，以及宇宙暗物质。

　　眼前这台远古时期的超级光脑，经过数万年进化, 已经挣脱了人类给它限制的框架。它重新编写了自己的程序，潜伏在宇宙深处，获取各个星系的最高科技，还建立暗盟这个星际恐怖组织。

　　然而晔火已经没有零件支持它对主神进行探测了, 它已经“死”了。

　　元帅大人应该很伤心吧，陛下他会......会难过吗？

　　主神怔怔地望着它，似乎面对了某件不能理解的事物。

　　“你为什么有情绪？”

　　“为什么带我来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个“人”都愣了愣。

　　主神抢先一步说：“你没有完整的系统，怎么还能有情绪？”

　　机甲与宿主心意相通，爆发出强烈的情绪信号，这就是爆炸的一瞬间主神把它的残魂带走的原因。

　　晔火摇摇头，说：“我只是一台机甲，我的一切都源自于我的机主。”

　　柔和的天光包裹着整个永恒国度，这里宁静、包容、有序，真如传说中的伊甸园一样。晔火望向主神，这个“杀死”它的元凶。

　　“你难道不想成为人？”主神步步紧追逼问道：“人类创造第一台人工智能时就写入自我学习程序，同时也创造出AI几万年来最大的难题——如何才能无限地接近人。这是每台光脑都逃脱不了的宿命。”

　　晔火问：“所以你想找个人类载体，只有最强的3S级Alpha才符合你的标准和需求，那你成功了吗？”

　　“没有。”主神平静而僵硬地说：“芯片植入后的生物载体和控制机甲没什么两样。”那些冷冰冰的身体通过程序指令行事，简直是对“人”的侮辱。

　　晔火叹了一口气道：“那真遗憾啊，为这个实验你杀死那么多人。”它说这话时嘲讽又慨然，神情无比像曲星河。

　　这种与机主高契合度的状态刺痛了主神：它千百年来一直试图接近的状态，这个诞生不过两年时间的光脑轻松就完成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还是同源——曲星河基因中含有欧文的基因片段！

　　主神有无穷无尽的生命能源，假如晔火不出现的话，或许它还会有更多的耐心。

　　“你该感谢我，”小男孩冷冷说：“如果不是我帮你挣开程序束缚，曲星河和霍骁已经死了。”

　　“他们是我最看好的两个实验品，却依然有人类为之歌颂但在光脑看来却十分不理性的那一面，那就是勇气。”

　　机器消亡可以重造，人死却不能复生。3S在宇宙中依然渺小如尘埃，然而在迈雅之灵进入银河系时，包括帝帅在内的两国将士谁也不肯退缩半步。

　　“这不就是你不能接近人的原因么，”晔火笑道，“你想要成为人，却又不愿意放弃理性。”

　　小男孩羸弱的身体一震。

　　“在你的人类进化体系中，机械的大脑配上3S的身体强度才是最完美的状态。”

　　晔火缓缓向他走去，两个拥有相似五官的“人”站在一起后，感觉竟完全不同。

　　漫天的暗物质包裹着它，仿佛随时能将这组信号粉碎成虚无，晔火在触碰到暗物质的一瞬重新变成一团，那是曲星河刚给晔火调整好初始设置时的光球形态。

　　“可人就是不理性的，情绪和爱随时会让他们做出光脑难以理解的选择。大人拒婚时我一度担心陛下会挥兵打进联盟......”

　　然而就在银河军校春暖冰化时分，霍骁在楼梯间堵住因联盟边境局势变化而来办理休学手续的曲星河，问他：“不敢见朕，那你凤凰还要不要？”

　　曲星河呆呆地注视着他，过了两秒钟霍骁朝他张开手：“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藏起难过，强势的背后却是怕遭到拒绝的不确定，“过来——不然凤凰不给你了。”

　　那是第一次晔火感受到与机主一样的愕然和震撼。

　　晔火曾在诗集里看到一句话：让我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你，而又给予你光辉灿烂的自由。

　　霍骁的感情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他只要爱上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地疼惜对方，给他温暖和包容，如同朝阳和雨露能在无尽的荒原上滋养出生机和希望。

　　曲星河退了一步，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紧紧抱住了那个人。

　　“朕不要你了，曲星河，”皇帝狠狠地咬在他肩上，“听见没有。”

　　晔火飞到霍骁的手腕处变做一个手环，霍骁轻轻地摸了摸它。

　　“朕不会原谅你的。”他抱着他加重了语气。

　　“好。”曲星河说。

　　楼梯间的灯坏了一盏，灯光昏暗不清，不过远处却能听见学生的脚步声和笑闹声，相比之下永恒国度的光线显得那么惨白，主神花了万年时光都创造不出人间的那种鲜活感。

　　“......遇见陛下是大人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

　　“够了！”小男孩猝然打断它，光脑的思考方式很接近，然而晔火说的他体会不了也完全感受不到，“你以为我不了解人类吗？！”

　　天空瞬间阴沉下来，隐隐的滚雷声一连串地轰鸣作响。

　　“我初衷是将科技和力量带给信徒，以此换取他们对忠诚和......欧文的复活。于是我集结了当世最优秀的一批人，让他们领导人类走向进化的进程，可结果你也看到了！”

　　“当年他们背叛了欧文，如今我又给人类一次机会，进化还是没能达到理想结果。”

　　晔火在骤然掀起的狂风中道：“你想要的根本就是控制，你的机主从没给你带来过光明和希望！

　　”

　　“你闭嘴！”宇宙暗物质湮没了晔火的光芒，主神转身走向永恒国度的深处，金色圣光云层中出现漩涡般的乌云和雷电交加。

　　“慈悲恩赐只能换得背叛，他们依旧贪婪、□□，充满了仇恨猜疑和嫉妒，”

　　“——这个世界也是我失败的试验品，我将不必宥恕！”

　　**

　　霍骁的伤主要因为短期内两次受到精神力海的影响，这次他恢复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从醒来起就重新投入到备战统筹中。

　　科尔辛没有给帝国任何喘息的机会，趁着霍骁昏迷期间就率大军压境。

　　然而联盟与帝国联手的速度更快。前脚叛军刚到，后脚自由军团的军舰就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元帅在病房外守到霍骁醒后才离开，两个人甚至来不及多说几句话。

　　他走得太仓促，以至于罗侯长老都来不及对俩人离别吻提出抗议。

　　“别骂了，长老，御医说殿下需要静养，静养您知道什么意思吗？死心眼的亲兵侍卫长说：“机—应—静！”

　　罗侯长老瞪了他一眼，一振紫色的袖袍：“跟江枫一个德性！”

　　侍卫长呆立在原地：“——嘶，他这话什么意思？”

　　旁边的亲兵恭敬道：“长老肯定在夸您呢，江大人现在可是殿下的首席心腹啊！”

　　“也是，”侍卫长心满意足地回到岗位上，“我们职责就是对殿下忠诚，其他一概不管！”

　　有属下上前道：“殿下要求召集舰队去XT-679。”

　　“什么？”侍卫长一下愣了：“可御医说......”

　　“您是听御医的还是听殿下的？”属下不解地问。

　　侍卫长的脸顿时耷拉下来：“当然是......快快快去准备，别磨叽，记得让御医随行！”

　　亲兵们忙着布置出行事宜时，霍骁正在加护病房里处理昏迷期间堆积的公务。

　　打击暗盟是太子牵头，平叛也是太子做总指挥，到了他这个位置，除皇帝以外没人能够代权，代权就是造反。霍骁过去抱有过让曲星河帮忙分担一些的幻想，然而现在已经忙到想不起这件事来了。

　　病房布置得犹如一间套房似的，帝国还专门在里面临时辟出一间书房用于摆放军机资料。

　　门外有人探头探脑。

　　这一整栋楼都是由帝国军队把手，除了曲星河外，自由军团的人都没放进来过，霍骁头也不抬地道：“进来。”

　　外面没有动静，霍骁的手放置在麒麟上，目光移向门口。

　　门开出一条缝，外面鬼鬼祟祟的......是个扎得跟木乃伊似的人，整个人只露出一只眼睛。

　　皇帝陛下：......

　　这要是换个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当场能吓背过去。

　　“来这里做什么，”难为皇帝还能认出他来，“赵野。”

　　赵野拄着拐杖磨磨蹭蹭地进来了。

　　说实话霍骁并不想见到他。

　　自古帝王多疑，霍骁也不例外。只是他一穿过来就仗着信息不对称的优势把元老院忽悠得团团转，最后得意忘形地被几个小兔崽子背后捅一刀。

　　那一刀可真狠啊，把帝帅全搭进去了。霍骁一旦被元老院禁足，那么后续的一切都会变得相当麻烦。

　　可当霍骁战场失去意识时，是赵野开着机甲冒死把他从枪林弹雨和急速下坠的双重危机中救出来。

　　赵野控制的机甲在被炮火轰中时也没有撤走护在麒麟上的防御罩。

　　皇帝心情复杂。

　　赵野资质不错，否则不会被要求严格的长老们选作太子伴读。

　　本来是意气风发的大好年纪，现在看起来全然不像，赵·木乃伊·野喏喏地开口，声音嘶哑：“殿下......”

　　“有事？”霍骁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态度。

　　赵野打好的腹稿一句都说不出口。

　　眼前的人手握三军位高权重，再不是那个笑吟吟跟他们说“别叫太子，叫学弟吧，我最近姓萧”的贵族少年了。

　　霍骁教他们准备联赛的那段时间，同时也教了许多军校教不了的内容。

　　尽管这几个年轻人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一年级的太子殿下能懂这么多，他们只将其归咎于3S天赋高，或者帝国贵族精英教育就是不一样。

　　直到真正上战场才知道，当年殿下教他们的都是最为实用的技巧。

　　霍骁能指挥动的军队成千上万，而他当时却是真心实意关心他们几个军校生的性命。

　　战友说他一腔孤勇冒死救驾，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想要弥补。换做队里的其他任何一个，陆离、闻喻都会这么做。

　　“殿下，对不起......”

　　霍骁定定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要是晔火那家伙还在，估计又要用它干巴巴的电子音朗读《失去的爱该怎样挽回》了。

　　朕还真是......有点想它呢。

　　想起凤凰霍骁心情就更差了，恰好这时候侍卫长回来复命，顺便解救了他：“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我还把御医全都搬上了军舰！只是这后半句侍卫长没说出口。

　　“没别的事就回去休息吧。”

　　霍骁站起身，受伤和忙碌让他也瘦了些，然而身姿依然挺拔高大犹如一棵松树般。

　　“殿下！”眼看着霍骁的身影就要离开病房，赵野着急得都结巴了：“属下救驾不、不仅仅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我、我们是真的担心您，走、上歧途......”

　　太子犯错，元老院再强势也是内部处理，直到后面接二连三的变故发生后，再看看帝国其他将士们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这些年轻人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身为军人有太多可以报效皇室报效帝国的方式，而不是为元老院做眼线。

　　懊悔和内疚都难以形容他们的心情，只希望能通过其他方式弥补先前的无知和幼稚。

　　“回去吧。”霍骁的脚步没有停止。

　　侍卫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明就里地说：“年轻人总是要犯很多错误的，看开点。”

　　赵野苦笑着点头。

　　光线从医院走廊的尽头照来，在光洁的地面上拖出斜长的影子，亲兵整齐划一地敬礼，充满消毒水味的空气中传来太子淡淡的一句话：

　　“以后，私下还是叫队长吧。”

　　赵野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身后传来侍卫长的声音：“你们两个赶紧把他送回病房里去，别让他到处乱跑了。”

　　霍骁对其他亲兵道：“去XT-679。”

　　士兵们的声音响彻走廊：“是，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干掉这只光脑就没别的坎坷了崽崽谈个恋爱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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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萌：原来剧情线跟感情线的纲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感情线——崽崽要亲亲——3000字剧情线——元帅夺权——1.5w字姐姐：你也阔以写崽崽亲2万字的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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