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吕修齐的声音就在耳朵边上，呼出的热气全喷洒在她的脖颈上，他似乎在闷笑，总之不是什么正经语气，声音又低又沉，震颤着她的耳膜。
他说：“我说过，你招招手，我就会扑过来。”
南书仪挣了一下，没挣动，某只大猪蹄子不满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箍紧了：“不许反悔，是你要追我的，现在反悔来不及了。”
南书仪：……
你这么一说吧，我还真有点想反悔。
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吕修齐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还没舍得全松开，两只手松松地圈在南书仪的腰间，声音里带着某种下意识的撒娇意味：“书仪。”
南书仪别过头，脖颈通红，连耳朵都红了，犹在嘴硬：“我要反悔。”
“不行。”吕修齐手上稍微紧了紧，两人的脸被强行拉得很近。这就已经是耍赖了。
“我没有欲擒故纵，我最近——状态不太好，我不想你看见我这样。”前一秒还在耍赖的某人突然切换严肃状态，南书仪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对上他一双眼睛。
很黑、很亮、很认真。
黑眼圈也很重。
南书仪：……
“豆豆呢？”南书仪别过头，扯开话题。
吕修齐一呆，伸手摸了摸脑袋：“刚我把它放哪儿了……”
南书仪：……
她感觉今晚上一个晚上在心里叹的气都快赶得上一年的量了，自己到底看上了怎么样一个奇葩。
两人进屋找了一圈，最后在猫窝里找到了抱着一包还没拆封的零食睡得正香的南国小朋友。
从南国小朋友放着角落一堆毛绒玩具不抱，非要抱着包装袋十分坚硬的零食睡觉的行为可以看出，这真的是一只橘猫。
南书仪舒了口气，发自内心地感慨：“这猫真省心。”
吕修齐附和：“那可不。”
“那我就先回去了。”
吕修齐：“嗯——嗯？”
南书仪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回去做什么？”
吕修齐：……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这位先生一瞬间发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你肮脏的内心，要矜持啊兄弟！
“不、不一起吃个饭吗？”
“不。”南书仪伸手碰了碰丫眼睛底下浓重的黑眼圈，“明天见，不用送我。”
“那我送你下楼。”
“好。”
直到回到自家楼下，南书仪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从自己出门到回来，拢共不过一个多小时。
呃……
比她妈出门买个菜时间好像还短，这对于一场正儿八经的告白来说是不是显得太过不庄重了。
可是再仔细想想，买菜是需要挑挑拣拣的呀，她喜欢吕修齐，吕修齐也喜欢她，完全不需要挑挑拣拣，这么一想花的时间比买菜少也是可以理解的。
南书仪抱着这种自信回了家。
南妈妈还没吃饭，看见南书仪回来又添了一副碗筷，不无遗憾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南书仪：……
妈你到底在遗憾个什么。
南妈妈盛了一碗汤，悠悠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已经满地爬了。”
南书仪忍无可忍：“妈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大了？”
南妈妈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你没我们当年有激情。”
南书仪：？？？？？激情！！！
南妈妈看了她一眼：“我和你爸爸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没什么钱，也不愿意我花钱，两个人约会就那么老三样，吃饭，压马路，听他弹钢琴，可他来来回回就只会谈那么一首《致爱丽丝》，还弹得不太好，就这样我还觉得跟他多待一秒都是幸福的。”
说着她顿了顿，颇为嫌弃地看了南书仪一眼：“再看看你呢，告白成功了吧？难道你就没有一秒都不想和他分开的冲动？”
南书仪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真没有。”
南妈妈恨铁不成钢：“我觉得你有点性冷淡。”
南书仪：？？？！！！
妈你认真的吗亲妈，你别吓我……
请问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总之被亲妈盖章认定为性冷淡的南姑娘第二天早早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去开手机，微信已经爆炸了。
爆炸的源头是陈治。
陈治发来了两个红包，七八条消息，以及似乎觉得文字不足以表达他的激动之情，还发了四条长达59秒的语音和一条只有四秒钟的语音。
南书仪毫不客气地把红包领了，然后大概瞄了一眼文字消息，大抵就是一些恭祝南老大顺利脱单云云，语音点开之后全是废话，比他每周五在OA里提交的周工作报告还要啰嗦，南书仪听得一头黑线。
然后终于跳到了最后那个四秒的语音，点开一听，声音有点熟悉。
“弟妹好，不打扰了，时间不早了，我睡陈治去了。”
南书仪：？？？
南书仪：！！！！
不是兄弟，你确定你嘴巴没秃噜把“我和陈治睡去了”说成了“我睡陈治去了”？
虽然知道你们很恩爱，但是……
很明显，南老大作为一个老光棍，短时间内还不能适应丁先生往审核线上秀恩爱的路子。
大概翻了一下未读消息，全是来自部门同事的红包+祝福，南书仪额角青筋直跳，气得挨个儿把红包收了一遍，然后怒气冲冲去找吕修齐算账。
因为事情很明显，先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的吕先生满腔荷尔蒙无处排解，在偶然想到自己的兄弟兼合作伙伴丁一先生秀恩爱的骚操作之后欣然决定效仿，大半夜给丁一打了四十分钟电话，详细描述了一下告白现场，连他家南国小朋友睡着的时候抱着的那包猫粮品牌优缺点都说了一遍。
而不胜其扰且饥饿难耐的丁一先生十分烦躁，顺口就给陈治说了。
再然后……
南书仪无比后悔自己昨晚上为什么要想不开。
吕修齐的微信头像倒是安静无比，连个猫片都没给发。
好气。
事实上吕修齐折腾到凌晨三点才睡着，好不容易眼皮挨了两个小时，又醒了，窗外天刚蒙蒙亮，打开窗户，窗外是难得的寂静，还能听见鸟鸣声。
他一时有点恍惚，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他翻遍了手机里的各个软件，没找到跟昨晚的事有关的蛛丝马迹，倒是确实有一通给丁一打的电话，打过去发现被对方拉黑了。
吕修齐：……呃。
他和丁一从前一起创业的时候，难免有时候有意见分歧，一般的解决方案就是互相拉黑24小时，各自反思，反思完了再解除黑名单好好交流，这一方法对工作效率提高极其有效，被丁先生用在了公司，然而大部分人都表示我们正常人不太懂你们神经病的脑回路。
那么问题来了，这次丁先生是因为什么把他拉黑的呢？
吕修齐几乎就想去南书仪家当面问一问了，可看看天色，总觉得自己真去了会被小区保安打出来。
神思不属的吕先生决定天亮之后出门找南书仪。
洗澡，洗头发，剃胡子，不要问为什么又剃，昨晚上两分钟剃完的胡子跟狗啃的似得，吕先生怀疑昨晚没能留下南书仪肯定跟这胡子有关。
不是等等，昨晚南书仪真的来了吗？
智商掉线的吕先生十分纠结。
从衣柜里倒腾了七八套衣服，终于配出了一套潇洒又不失休闲的穿搭，还从床头柜深处扒拉出一瓶未拆封的男士香水，小心翼翼地洒了点，那是丁一某次出国旅行回来送给他的礼物。
头发有点长了，吕先生纠结了一下抹了点发胶，好歹抓了个发型。
眼看天色大亮，吕先生打算出门，突然手机一震，打开一看，来自南书仪的消息：
吕先生，请问你今天有空吗？我可以去找你聊点事情不？
还配了一个看起来令人心胆俱寒的【微笑】表情。
南书仪正啃着南妈妈做的三明治咬牙切齿，任谁刚刚脱单，两人还来不及适应一下新身份就被昭告天下普天同庆了都会炸毛，南老大打算去找吕先生好好交流交流。
当然，她还存了点别的心思，她想试试自己对吕修齐到底存不存在那种能多待一秒也好的黏糊糊的感情。
吕修齐脑子一瞬间卡壳，总觉得南书仪语气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他实在不明白这个语气到底是更亲密了还是更疏远了。
卡壳的吕先生手比脑子快：“请问，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南书仪：？？？
最后一口三明治差点导致一代女侠南书仪猝死当场，猛灌了半杯牛奶加上被南妈妈数落了三分钟之后，捡回一条命的南姑娘发现自己十分没出息地不气了。
隔着屏幕她都能想到对面那货此刻一脸忐忑捧着手机茫然发呆的模样。
昨天吕修齐的状态不对，别的不说，那双几乎能入职熊猫保护基地的黑眼圈就令人怀疑这货到底是醒着还是在梦游。
南书仪心情大好，回：不是的。
吕修齐微微张着嘴巴，心情一瞬间down到谷底。
南书仪的第二句话跳出来：我是你的饲养员。早饭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吕修齐：……
咦？
愣了好半天，吕修齐才理智回笼，一丝笑容沿着他的眉眼逸散开来。
“都好。”
南书仪眉头一挑：“你难道不应该说你来给我送早饭吗？”
吕修齐：……
哎为啥总觉得变成女朋友的南姑娘画风更加硬核了呢？
有点难搞啊……
南妈妈收拾了碗筷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见南书仪对着手机一脸笑容，幽幽道：“儿大不由娘咯！”
南书仪沉默了一下：略略略。
南妈妈噗嗤一声笑道：“去吧，好好对人家，你这个脾气还是要收收。”
半个小时后，南书仪站在吕修齐家门外，门敲了半声就开了，某只绝类大型宠物犬的人形生物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你来啦！”
会扒蒜的饲养员
南老大的硬核作风一如既往，因为不知道吕修齐喜欢吃什么，她就把几种经典早饭都买了一遍，从小区门口早餐店的豆浆油条包子烧饼到西式快餐店的各式面包牛奶，满满当当拎了一大堆，以至于吕修齐接过早饭的第一句话是：“你真当自己是饲养员啊？”
南书仪挑挑眉：“是我追的你，我得对你负责。”
吕修齐：……
美滋滋，撑死也愿意。
最终吕修齐啃掉了两个包子一个烧饼一杯牛奶还带一个牛角面包。
南书仪默默记住，这货喜欢中式早餐，以及不愧是美食博主，真挺能吃。
可以说是一名非常称职的饲养员了。
吕修齐一边吃一边琢磨今天该怎么安排，是去看电影呢还是去游乐园，不过最近没什么好电影了，游乐园这种东西跟南姑娘的画风也相距甚远的样子。
然而十分钟之后南书仪的惊叫声打断了他的幻想。
“你给豆豆吃了什么，它拉肚子了。”
吕修齐：……
于是正式确定关系之后两人的首次约会变成了带孩子。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南国小朋友有些蔫儿，窝在猫包里昏昏欲睡，看起来十分可怜，两人带上猫包直奔宠物医院。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医生给开了点药，说吃两天就好。
吕修齐盯着那片白色的药片发愣，他自己特别讨厌吃药，心想豆豆才这么点大，就要吃这个看起来就苦得要死的药，也太可怜了吧。
医生经验丰富：“不会喂猫吃药？我教你，你这样掰开它的嘴巴——”
旁边叮铃哐啷一阵响，一个女医生尖叫道：“哎哎哎跑了跑了。”
那是只来看病的宠物貂，速度奇快，医生忙放下豆豆去帮忙抓貂。
吕修齐看了看药，又看了看豆豆，顺手把药片让南书仪拿着，准备自己上手。
然而豆豆小朋友气性很大，刚刚被医生大哥以十分粗鲁的方式弄乱了一身毛，这会儿正气呼呼地吐着舌头舔毛。
吕修齐又舍不得下重手，一只手捏着豆豆的小脸一只手试图撬开它的嘴巴，一边撬一边哄：“豆豆乖，吃个药病就好了，吃完给你买零食好不好？”
然而南国小朋友立场坚定，毫不动摇，吕先生努力了半天无果，终于丧气地放开了那颗被他揉乱了毛的小脑袋，无奈叹气。
一直没吭声的南书仪却蹲下来，视线跟豆豆齐平，一人一猫对视了一会儿，豆豆轻轻“喵”了一声。
南书仪把手往前一送，手心躺着那颗药。
然后吕先生眼睁睁看着南国委委屈屈地凑过去，自己把药片吃了……
就……吃了……
南书仪站起来，伸手在南国脖子上挠了挠，总结经验：“这是只橘猫。”
吕先生：……好有道理。
折腾了一上午，重新回到吕修齐公寓的时候，两人之间早上还自然无比的气氛陡然间尴尬起来。
正常情侣确定关系之后的第一天都干点啥？急，在线等。
吕修齐趁着做午饭的功夫躲在厨房偷偷百度。
南书仪溜溜达达走到厨房门口：“我可以帮忙吗？”
吕修齐下意识点点头，给她递了一颗大蒜，等到反应过来想说“不用，你坐着就好的时候”南书仪已经笑眯眯地开始扒蒜了。
南书仪心满意是地叹了口气：“终于有进入厨房的资格了，我妈每次做饭都把我从厨房撵出去，嫌我添乱。”
热血上头的吕先生立刻表忠心：“我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
十分钟之后，冷静下来的吕先生对着那一坨被抠得奇形怪状的蒜瓣陷入沉思，自己刚才是不是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可他看着南书仪低头仔仔细细洗手的模样，又忍不住想，如果是这种美色的话，被误得再狠也值得呀！
这一刻的吕先生，跟史上某些著名的亡国之君在精神层面达成了统一战线。
南书仪不是第一次吃吕修齐做的饭，但上次吃着的时候她还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人拐到手，这回吃已经是名正言顺登堂入室了，不得不说自己的效率超高。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
导致她一时冲动杀过来表白的□□——那个小网红。
南书仪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算是有资格询问那个小网红的事儿了，但是有一个问题，要怎么解释自己知道这个小网红的事儿呢？
当初网上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毕竟影响力有限，在那篇同人文删除之后，热度也就下去了，经过一周的冷却，现在这事儿在互联网短暂的记忆环境里已经算是过去了。
南书仪纠结了一个下午，到底没问出口，新身份的适应期还很长，她独来独往惯了，从不干涉别人的私事，也不允许别人干涉自己的私事，让她开口问这些问题，总感觉莫名地羞耻。
但是作为女朋友的南书仪拉不下这个脸问，作为匿名玩家的C大可以问呀！
南书仪觉得自己十分机智，并且开始期盼晚上的直播，说起来，吕修齐今天该恢复直播了吧？
于是悲催的吕先生发现下午两人用他新配的家庭影院看完一部老电影之后，南书仪就明显心不在焉，且频频看时间。
吕先生觉得自己的女朋友并不是那么想和自己多待一会儿，十分委屈。
然而南书仪满脑子都在琢磨晚上该怎么问才不会导致他跟之前似的突然下播，听到吕修齐一句：“你下午是不是还有事？如果有事的话早点回去吧？”就欣然答应：“嗯，好，明天见。”
吕修齐：……
你果然不想和我在一起，大猪蹄子！
南书仪心想：……可算走了，等我先视奸一下网红的微博，晚上再收拾你。
当晚十一点，吕先生准时开播。
C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发来贺电：你这几天哪儿去了？
吕修齐：……
装什么呢，我这几天哪儿去了你不知道吗？谈恋爱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