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真白莲(8)
一声“子仪”就软化了李子仪的心,这么久按压下去的思念一下疾涌心头,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与克制。
环抱着海棠,他心急如焚,直接伸手探了探怀中女子的额头,滚烫滚烫的,道:“这么烫……是媚药?”
这个他很熟,被连下了两次,其中的症状,一探便知。
手指带来了凉意,海棠微微恢复了几分清明,道:“还有迷药……我感觉天旋地转……”
“你带解药了吗?”
之前,他两次中了别人的招,都是海棠给他喂了解药,很快恢复过来。现在轮到海棠了,他手中并没有解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海棠。
海棠无力地靠着他,轻柔地揉了揉额头,含含糊糊地道:“不出门,谁带这玩意儿?”
她是后妃,这皇宫就是她的家,谁人在家里随身携带解药?
李子仪瞬间就想明白了,拦腰抱着海棠,当机立断送她回去。
“我送你回寝宫。”
海棠顺势双臂环着他的脖子,犹犹豫豫道:“这不太合适吧……”
后妃的寝宫在后宫,他要送她回寝宫,得穿过一层守卫,被人发现了可就说不清楚了。
“放心,我悄悄送你回去。”
李子仪知道她的顾虑,低声承诺着,他知她的处境困难,心中怜惜不已。
他为之前的行事感到愧疚,海棠在宫中本来就过得艰辛,而他还自以为是地找她合作,又是试探,又是□□。若他不是真的动了心,若她傻乎乎地当了真,没有看清楚他的目的,得知真相时岂不是又受到更深的打击伤害?
“嗯,那就麻烦你了……”
提醒了他,他还在坚持送她回去,海棠便不多言,相信李子仪的能耐。
说着说着,眼皮太困倦了,海棠忍不住合上了双眼,脑袋轻轻靠在李子仪的肩膀上,姿态亲昵。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里,就是刺眼又扎心。
杨择碍于宴会无趣,出来随便走走,期待能够偶遇海棠,和她叙叙旧。至于其他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晓。
现在,人是遇到了,但是他还不如没遇见。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不该上来搭话,眼见着李子仪抱着海棠从另外一条路走远,他心中一急,三两步追了上去。他发现海棠是闭着眼睛的,心中一动,拦住了他们。
“你对她做了什么?”
李子仪见到来人,英气的青年,正是清河王杨择,眼眸微凝,不动声色地问道:“清河王拦住在下做什么?”
杨择见对方答非所问,急了,问道:“我问你,你对她做了什么?”不然她也不会闭着眼睛,似乎晕倒了。
明知道这是皇宫,这二人不会做出出格之事,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多想,脑海里回想着那日花灯节的场景,心生嫉妒,难以压制。
“若是没有记错,清河王的王妃另有其人吧?”李子仪经常不在京中,却对海棠之事略有了解,此时此刻恰好用到刀锋上了。他提醒杨择关于清河王妃之事,就是提及当年退婚之事,是杨择当年对不起海棠,无权摆出一副撞见妻子出轨的愤怒模样。
杨择脸色微白,踉跄了一下。
见到此事对杨择有效,他再接再厉,追了一句,“所以,我对棠儿做了什么,都与清河王你无关。”
棠儿?
他竟然这么亲密地称呼她?
杨择想起他与海棠定亲之时,再亲近也不过是一声“海棠”,再亲近就被海棠疏离地拒绝了,称他们不是夫妻,如此称呼于理不合。
短短两年没见,海棠就变了,竟然让这个没名分的男人如此亲密地称呼她。
一时受了打击,杨择退后了两步,让出了道路。
李子仪感觉到怀里的海棠身体难受,无意识地扭来扭去的,他急匆匆地快步离去。而杨择迟疑了一下,又冷静了下来,追了上来,出手阻拦,道:“你不准离开,你把她怎么了?她怎么昏倒了?”
脚步扭转,闪开了对方的攻击,李子仪对于杨择的纠缠十分不悦,道:“清河王还请自重,你可是有妇之夫!”
海棠虽然晕晕乎乎的,心里还是清明的,有意识,她无力地动了动指头,心道:她还是有夫之妇呢?
这么双标可还行?
昏睡中的海棠无力阻止这两个人,眼看着双方怒目而视,都要动手了,恰好这个时候,杜明扬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
被一群人围着奉承灌酒,也是无趣,杜明扬干脆随便走走,散散酒。
他没想到遇到有人争斗,这可是皇宫,所有的安全问题都归他管,一时出声制止。
杨择心虚,有对杜家和杜海棠的愧疚,迟迟不愿意搭言。
还是李子仪道:“大哥,有人欺负我和棠儿……”
杜明扬瞪眼,想斥责李子仪别乱喊,耳朵却灵敏地捕捉到“海棠”两个字,心里一跳。
疾步奔了过来,他见到李子仪怀里的女子,脸庞红扑扑的,秀眉微蹙,很难受的模样。急急道:“我妹妹怎么了?”
他伸手去接海棠,却被李子仪躲了过去。
李子仪道:“她被人下了药,我想送她回去解毒,但是被清河王拦住了。”
杜明扬一听说清河王这个称呼,就是脸一黑,他转眼瞪着杨择道:“你拦着我妹妹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害死她不成?”
“大哥,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杜明扬一下炸了,怒道:“你叫谁大哥?”
杨择有些昏头,跟着李子仪叫了起来,被杜明扬斥责时,他才反应过来,道:“明扬兄,一切都是误会,我以为海棠被这个人迷晕了。”
杜明扬扬手阻拦了杨择接下来的话,他微微蹙眉看了眼李子仪,又看了看杨择,心道:都是没安好心的,相比之下,李子仪比杨择略胜三分。
有了选择,他道:“不劳清河王操心,他是我们兄妹的朋友,不会加害海棠。”
杨择不信,还想再劝说两句。
杜明扬暗瞪了李子仪一眼,道:“棠儿不是身体不适吗?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不想和杨择多说废话,杜明扬催促着李子仪快点离开,李子仪被他这么一说,略有几分无辜地看着他,明明是遇到了负心人,却拿他作伐子。他没有多推迟,提脚就往外走。
杨择见到两个男人一唱一和,有默契,他想到了当年,杜明扬也曾这么维护过他,心中一急,道:“明扬兄……”
杜明扬回首,见到追来的杨择,冷眉冷眼,宛如冰箭穿心而过,道:“清河王,你舍弃小妹,迎娶庄娴雅之时,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关系了。以后,这一声‘明扬兄’还请不要再叫了,杜明扬当不起。”
“我可以解释,是庄娴雅当年算计我,给我下药了,又以骨肉威胁我……”杨择又急又快地解释,想摘掉杜家人心中的负心薄情的帽子,连发妻和女儿也顾忌不上了。
杜明扬脚步一顿,想追问一个真相,李子仪多么聪明的人,他道:“大哥切勿听他的狡辩,昔日清河王可是凭借庄家和子嗣获封清河王的王位,差点就……”
当年,清河王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不假,但是他能够和今上分庭抗礼,差点就成为最后的人生赢家,除了帝王宠爱之外,还有妻族,以及未出生的长女。
杜明扬被这么一提醒,再听到杨择辩解的语言,颇有几分瞧不起。
不顾杨择的解释,李子仪抱着海棠送她回寝宫,有杜明扬这个新晋升的执金吾,倒是无惊无险。
将海棠轻柔地放在床榻上,李子仪就让留守在宫中的银扇去找解药,亲自就着温水给海棠服下。亲眼看着海棠的脸皮渐渐褪去红晕,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凉悠悠的,还有一丝汗意,终于放下心来。
安顿好海棠之后,几个人舒了一口气,互相看着对方面面相觑。
杜明扬双手抱臂,挑眉看着李子仪,道:“李观李公子?刚刚你叫我什么?”
“大哥?”李子仪回想了一下,偏偏头问道。
杜明扬瞪眼,剑眉微挑,咬牙切齿道:“大哥是你能叫的?”
“大舅哥?”
不是大哥,那就是大舅哥。
“闭嘴。”
杜明扬不爽了,想起往事,后悔不迭。
在青玄观中,他一时脑子发热,将这个男人抢来给海棠当男宠,只是戏言让对方叫他“大舅哥”。后来,这个男人当真纠缠着,陪在海棠身边,他又后悔了,他的妹妹值得最好的,这个穷酸书生不值得……
等等,这个没身份的穷书生怎么在皇宫中的?难道……
杜明扬眯了眯眼,危险地问道:“李公子怎么在这皇宫之中的?难道你脚踏两只船?”
李子仪脸色惶恐,就差指天发誓了,他道:“我不是,我没有,是本家族人带我进来的。”
他亲爹李源和他同姓同宗,算得上本家族人吧?
这话没错!
若是李父在这里,听到嫡长子的谎言,估计气得跳脚,指着他的鼻子骂“不孝子”了。
本家族人?
杜明扬略作思考,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更何况朝中官员,就这么相信了李子仪,误以为他是朝中哪位官员的族中子弟。
李子仪见到自己勉勉强强蒙混过关了,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行得正,为什么要隐瞒身份?难道就因为清流与外戚不合吗?
心底微哂,他不想多做解释,也不想杜明扬再多想,现下海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他道:“大舅哥……”
“别叫我大舅哥!!!”
李子仪摸了摸鼻子,道:“大舅哥,我觉得棠儿中毒有蹊跷,你看……这是我收到的字条,恰好有人引我去凉亭,恰好遇到了棠儿。”
从身上拿出来路不明的字条,他将字条递了过去,杜明扬接了过去,连“大舅哥”这个称呼都不在意了。
“这是棠儿的字……”杜明扬粗略扫了一眼,疑惑地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捏着字条,在灯火下细细打量,道:“不对,这字看起来像棠儿的字,却少了她的神韵。”
“形似神不似。”
在青玄观中,李子仪是见过她的笔迹的,海棠为杨执父子祈福,亲手超过经书,还是和原主如出一辙的笔迹。
杜明扬心里有思量,他突然将字条扔到李子仪怀里,道:“我知道是谁了,我去找她,你好好照顾棠儿。我的妹妹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岂能任由她伤害一次又一次?”
他不能出手对付杨执,难道还怕其他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