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远嫁(17)
“去,将这些文书送给齐王。”
一威严端肃的男人指着一堆书简,让子车贤送去给韩子仪。
子车贤好脾气地笑了笑,蹲下来抱着书简就往外走,没有任何不悦抱怨之语。
众人见到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在处理公务之余,不免谈论到她。
“这女人混在男人堆里,就是不知羞耻!”说话的文官神色不屑,似乎提及子车贤的名字就是玷污了他。
“你们说,齐王送这个女人来做什么?不会是想从咱们手中夺走内政之权吧?”
有人想得多,担心韩子仪想起内政之权,企图将他们这些汉王团体的人弄走。
原先指挥子车贤送文书的男人,似乎在众人中有些权力,众人隐隐以他为首。他摸了摸花白的胡须,不屑地道:“柔弱女子而已,众位何须惧她?”
“就是就是,就凭这女子,还能扳倒咱们这些人不成?”
自从齐王拿下齐地,一直任用他们治理内政,大肆放权,从来不过问其他,造就了这些人的自大。
有人更是谄媚笑着奉承为首的男人,道:“范大人说得极是,刚刚您让那女人去送文书,她可温顺乖巧了。可见女人就是骨头软,合该在家侍奉人才对。”
这位范大人想起海棠,又想到这个子车贤也是海棠塞进来,微微蹙了蹙眉头,又是摸了摸胡须,道:“这话你该和齐王说。若不是他宠着那位海棠姑娘,咱们这里能收个女人为官吏?”
提及此事,众人对韩子仪的不满就多了几分,他任用他们,给他们权力自由,这些都是优点。唯独韩子仪经常采纳海棠的意见,在他们看来,韩子仪就是耳根子软。
子车贤抱着一堆竹简走在长廊里,脸上笑容如沐春风,心里却在算计着。早先海棠将她送到文官小团体时,就曾言明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最近一段时间,亲自体会到这些人的排挤。
如果将这些人挤走了,她是否能够占据一席之地?
不久,子车贤就到了昭阳宫。
内殿里,韩子仪奋笔疾书,在处理军务,而海棠也陪在一侧,替他统计粮草等。暖暖的阳光下,两个人配合默契,偶尔相视一笑,颇为温馨。
正在这个时候,走廊对面走来一位山羊胡的文士,步履匆匆,似乎有急事,他见到子车贤站在门外,不禁道:“子车先生为何不入门?难道齐王与海棠姑娘不在这里?”
“荆先生。”子车贤见到来人,颔首打招呼,这位先生是齐王帐下的谋士,属于自己人。
也是少数几个不以女子身份瞧不起她的人。
她想到对方也很讨厌汉王集团的几个属官,眼眸微动,起了心思,道:“齐王与海棠姑娘俱在,只是我想起一件事情,心中犹疑,不敢入门。”
荆澈此人也是人精,知道子车贤话里有话,等待着下文,道:“不知道子车先生可愿说上一二,在下愿意洗耳恭听,出个谋划。”
子车贤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道:“子车贤受齐王与海棠姑娘恩德,能够以女子之身,行男子之事,当以至诚之心相报。只是此事关乎汉王与齐王,我不敢自专,心中犹豫不定。”
关乎汉王和齐王?
荆澈想到子车贤共事的那些汉军团体属官,他眼眸微眯,似乎懂了子车贤的意思。
他道:“子车先生不妨直言,齐王英明,必定能够分辨是非对错。”
这是鼓励她进言了?
子车贤和荆澈之间达成了共盟,彼此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子车贤没有多做逗留,抱着竹简迈步入内,见到韩子仪和海棠,俱是谦逊一礼。她双手将竹简递了上去,便垂手立在一旁,只是神色略微不安,时不时看一眼海棠。
这么明显的异常举动,就算韩子仪也察觉到不对劲。
他道:“你看海棠做什么?”
虽然这个子车贤是女子,但是韩子仪没有忘记海棠对她表明心迹过,说不准哪天……不能想,韩子仪默念三遍“海棠不喜欢女子”,方才放下心里的芥蒂。
子车贤犹豫了一下,道:“回禀我王,有一件事情,贤不知道该不该讲。”
海棠听到子车贤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哪里不知道这个人在装模作样?
她安静地听着,也不打断。
韩子仪道:“关于谁的?若是关于海棠的,你必须讲,若是关于他人的,便没有讲的必要。”
这些文士说话,就是不够干脆利落,犹犹豫豫的,弯弯绕绕的,谁爱去猜?
子车贤见他如此在意海棠,眼睛一亮,快速垂眸,掩下眼睛里的亮光,道:“臣近日听到一件事情,颇为愤怒,他们说……南楚之女,妖媚祸国,齐王您迟早毁于妇人之手。”
内殿一静,死一般的寂静,在场的众人不敢喘一口气。
南楚之女,妖媚祸国,先朝北秦可不得到了印证吗?
而齐王身边的这位海棠姑娘,也是旧国南楚人氏,容貌娇媚明艳,的的确确有倾城祸国之姿容……
众人不敢往下想,齐王如此喜欢海棠姑娘,该如何处理此事?
韩子仪脸色黑沉如水,俊秀漂亮的脸孔上带着煞气,他死死地盯着子车贤,吓得她小腿微颤,这可是战场上走下来的铁血煞气。
许久的沉默,没有人敢出声打破,海棠略微有几分猜测,其中内情恐怕不简单。
她在一旁握住了韩子仪的手臂,软绵绵的小手附在他的大手之上,温热的触感随之而来,安抚了韩子仪心中的愤怒。
“子仪,不过是庸人的无知之言罢了。”
韩子仪回握着她的手,道:“我就是见不得别人诋毁你,你值得世间最好的。”
这二人一开口,屋内凝滞消去,又恢复了正常。
众人一口气缓了过来,心中暗骂哪个不要命的,在齐地诋毁海棠姑娘。
韩子仪想起这个事情还没解决,偏头盯着子车贤,道:“这荒谬可笑的话从哪里传来的?”
子车贤吓了一跳,连连道:“我王息怒,是关中来的那些属官说的,也许他们只是闲聊而已,是我听错了……”
“来人……”韩子仪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却被海棠拦住了。
海棠道:“子仪,你想解决这些关中来的官吏,可有合适的理由?”
她也很讨厌这群自大可笑的官吏,但是韩子仪的名声与威望更重要,两者有云泥之别。拿这几个跳梁小丑一样的官吏,与韩子仪相比,那是愚蠢的做法。
“他们欺负你,还需要什么理由?”
韩子仪有些后悔,早知道这群人这样看待海棠,他就应该拿下齐地就娶海棠,而不是等待着盛世太平,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子车贤见到二人的态度,心里更加有底气了,她道:“我还发现了另一个秘密,这些关中来的属官,暗中都与汉王季安有书信来往,恐有背叛齐王之心,王上不可不防。”
任何时代,叛徒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荆澈加了一把火,道:“竟有此事?其实臣细思……也发现了一些端倪,这群关中来的人总是抱团出行,还在私底下鼓吹汉王的仁德。”
韩子仪不管这些事情的真假,他找到了理由处置这些属官,便吩咐道:“来人,抓捕汉王送来的几位属官,押入大牢,他们意图谋害寡人,其心可诛。”
门外的亲兵领命下去,子车贤和荆澈对视一眼,嘴角勾起相似的弧度。
海棠察觉到这二人之间的暧昧态度,哪里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韩子仪心里不爽,依旧气呼呼的,但是理智回升了。
见到荆澈一直没有回禀何事,他便问道:“荆先生,可有要事禀报?”
荆澈握着手上的书信,递了上去,道:“王上,关中传来信件,汉王请求王上前往荥阳,缔结盟约,三分天下。”
若不是关中传来求和的书信,荆澈也不会如此行事,不反对韩子仪出手对付这些关中来的属官。
“前往荥阳?缔结盟约?三分天下?”
海棠和韩子仪一起查看书信,对于季安提出的理由,也是产生了几分怀疑。
当初,韩子仪拿下了齐地,汉王季安便坐卧不安,拒绝了他继续南下征伐之路,处处辖制韩子仪。而后,他自己出手南下攻打楚王昭钰,两个人之间也缠斗了一段时间,却最终以汉军失败告终。
现在季安搞这么一出会盟是什么心思?
荆澈道:“关中使者是这么说的,似乎汉王季安也是这个意思,但是臣以为此事有蹊跷,不可全信。”
“不管有没有蹊跷,去了就知道了。”韩子仪将书信递给了海棠,言语中没有退缩之意,这是前去会盟的意思。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些不长眼的属官,便道:“既然汉王有求于咱们,杀了他几个下臣,想来他也是不介意的。”
荆澈见韩子仪还没放下,略微有些无奈,道:“王上,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人罢了,你怎么在结盟关头还惦记着杀他们?”
他们这位齐王什么都好,擅长军事,又能培养有能力的将军,在不擅长的内政上,他从来不瞎指挥,又有海棠姑娘从旁辅助,简直是上天降临的天下之主。
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特别护妻。
韩子仪道:“若是任由他们欺负了海棠,再全须全尾的回到关中,我和海棠的面子往哪里搁?”
海棠道:“子仪,先放他们离开齐地,至于离开了齐地,发生了什么意外,就不是你我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