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远嫁(9)
自从上次拒绝了薄玉梅,这个便宜姐姐隔三差五打着做新衣裳的名义来游说,海棠冷眼瞧着她口舌如簧,她自八风不动。
又过了一段时间,薄玉梅似乎耐心耗尽,好长时间都没过来了。
海棠又恢复了清闲日子,耳畔没有人聒噪,同时接到的订单一时之间暴增,让她忙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
突然,她察觉到不对劲,每位客人都赶着做衣裳,一做就是好几套,似乎要将以后的衣衫做完一般。
在给一位贵妇人量尺寸时,她旁敲侧击了一番,才知道关中已经转移到汉王的手中,这些贵妇人都要跟着各自的丈夫去关中了。
所以,她们才急匆匆地订做衣裳。
更有妇人玩笑道:“海棠,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关中?这南郑穷乡僻壤的,特没意思,还是咸阳好,北秦帝都,繁华似锦。”
“夫人好意,海棠心领了。”、
海棠委婉拒绝了。
妇人又劝了两句,道:“海棠不妨考虑考虑,你生得美貌,又能生财,男人们都愿意宠爱你这样的女子。”
海棠笑了笑,低首替对方记录尺寸,道:“我在此地等一人,怕离开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见她如此说,妇人秒懂,无奈摇摇头,道:“傻姑娘,在这乱世中,一般男人根本守不住你这等美貌的女子。我曾经……不说也罢。总之,深情不能当饭吃,还是找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呵护着,方才是正道。哪怕他年纪长一些,有其他的女人,好歹也是个依靠。”
海棠知道这位妇人并不是正妻,而是某位大人的第三房宠姬,她所嫁的男人更是比她年长,都能当她爹了。但是,对于她来说很幸运了,因为她凭借美貌获得了男人的庇护,能在乱世中存活了下来,更多普通女子死在了战火中。
道不同不相为谋,海棠没有多加争辩,指责对方。
经过连夜赶工,海棠终于完成了所有的订单,在这些贵妇人离开之前,替她们送去了衣衫。
海棠想到关中之地已经打下来了,汉王就要率先离开,那么薄玉梅就不会留下来,也就是说她们可以真正的放心了。
但是命运之神再一次和她开了个玩笑。
汉王季安离开的那天,当地的百姓自发地上街相送,甚是热闹。
薄元真第一次见到如此盛事,心中好奇,在隔壁小伙伴的鼓动下,跟着一群孩子溜到了街上看热闹。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急吼吼地跑到海棠家里,道:“薄姨,薄元真被贵人带走了!”
海棠心道:什么贵人?难道是薄玉梅?或者姚氏?
在汉中之地,能被称得上贵人的,只有汉王帐下之人以及亲眷。而与她们二人有关的,也就是姚氏和薄玉梅。
她道:“怎么回事?贵人带走真儿做什么?”
领头的大孩子道:“不清楚。反正薄元真不愿意,让我们回来报信。”
海棠跟着一群孩子追过去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车马早已经走远了,只留下四散的百姓。茫茫人海中,没有薄元真小小的人影,海棠心里着急,也丝毫不露急躁之色。
“你们可知道带走真儿的人长什么样子?”
海棠冷静思考着,想找到最佳的应对之法。她和薄元真深居简出,一向没有得罪什么贵妇人,谁会故意带走一个七岁孩子?
那就只有相熟之人。
如果是姚氏,她不会偷偷带走薄元真,薄元真也不会如此抗拒,完全不合理。如果是薄玉梅……她之前可是没有承认薄元真这个女儿,现在趁着离开之日带走她,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血浓于水的母女之情吗?
那可真是笑话,薄玉梅可不是这样贤良淑德的女人。
那……只能是贼心不死,还惦记着让海棠去当汉王季安的宠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联手抵抗姚氏和戚姬的势力了。
果真如海棠所料想的一样,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所见所闻。
“我知道,带走薄元真的人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穿着也气派,绫罗绸缎、珠光宝气。还有人随身伺候,听我娘说这可是娘娘。”这男孩像只机灵的小鹦鹉,学着大人的语调和神态如是说道,模仿得惟妙惟肖。
另一个孩子有点呆萌,十分实诚,辩驳道:“不对,我觉得那个女人没有薄姨好看,也没有薄姨手巧。薄姨会给我们做好看的衣裳,她会吗?”
海棠心道:孩子,人家不会做衣裳,但是架不住权势诱人,更多的人愿意给她做衣裳。薄玉梅真不缺这点手艺!
“你们别吵了,都没说到重点。”两个小男孩争争吵吵的,唯一的小女孩不服气,道:“薄姨,那个女人额头上有一朵梅花,笑容也假假的,看着恶心死了。”
额上画着梅花妆,又自诩温良和善,不正是薄玉梅吗?
是了,薄玉梅不能说服她,干脆趁着离开南郑的时机带走了薄元真,这是逼她就范呢。
海棠心里有谱了,冷冷一笑,心道:真当她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呢?
送走了几个孩子,海棠就关了铺子,想给韩子仪留书一封,又想到她此次去关中,在汉中留书有些多此一举。
上次来汉中,海棠带着薄元真等一行五个人,走走歇歇,翻山越岭,走了十多天。而此次从汉中出去,走的是新修的栈道,倒方便了许多。
海棠寻了一支简陋的商队出发,扮作男儿混在中间,倒也无人发现。
她穿着宽大高领的衣衫,隐去身体特征,又略微修饰了一下面部,看起来雌雄莫辨,寻常人不仔细看倒也不知道是女儿身。
一路安全到了咸阳,海棠直接朝汉王府邸递了话,要求见薄玉梅。
如她所料,薄玉梅当真动了心思,特意吩咐了侧门的护卫,得知海棠到了,便禀报给她。
海棠心道:这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幽静偏僻的角落里,薄玉梅只带了两个仆妇,便款款而来,颇有几分端庄的姿态。只是她伸手扶着腰,一摇一摆,有些像鸭子走路,不……应该是像孕妇走路。
海棠见到她也不客气,微微打量了她的面色,红润有光泽,眼神透着喜气,她道:“你怀孕了?”
按照原主那一世,薄玉梅的儿子应该差不多这个时候该出现了,海棠瞄了瞄薄玉梅平坦的小腹,心思微动,若是这小子不能出世,是不是就能断绝薄元真北嫁?
薄玉梅见到海棠到来,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再加上有孕在身,就是有了一张护身符,她摸了摸肚子,道:“承蒙大王恩宠,姐姐我很快就会为大王诞下一位王子,说不准来日你就有一位做王上的外甥。”
海棠敛去刚刚的心思,想到不过是一个胎儿,现下时局未定,倒也不必如此狠辣。她淡淡地说道:“你确定是男孩?若是女儿,恐怕汉王不会让她做世子吧。”
明知道薄玉梅肚子里这个是男孩,海棠对于她掳走薄元真的行为表示不爽,忍不住出口泼冷水。
薄玉梅神色微愠,想到此行目的,她敛去怒容,又笑道:“就算是女孩也无妨,只要妹妹你愿意侍奉汉王,将来还不怕有世子吗?姐姐可以承诺,不管你我谁的儿子成为汉王的世子,你我姐妹二人平起平坐。”
“你当真如此好心?”海棠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神色和缓,没有之前的句句带刺。
薄玉梅见她有所松动,心里一喜,有些急切地说道:“自然是真的。我将你引荐给汉王,趁着我怀孕期间,你要勾住汉王,让他离不开你。这样你我姐妹联手,姚氏和戚姬再厉害,我们也能够在后宅有一席之地。”
海棠见她说的起劲,不动声色地道:“那你先将真儿送回来,这事情我答应了。”
薄玉梅一下卡壳了,犹豫地看着海棠,道:“海棠,不是姐姐小气,实在是你答应得太爽快,我不得不防一手。这样……只要你成功地引起了汉王的注意,我就将薄元真送到你的院子里。”
说来说去,还是不放心海棠,怕她中途反悔。
海棠见此道不通,与薄玉梅交涉无效,她也没心思陪着薄玉梅虚与委蛇。
她道:“既然姐姐不信我,你我之间谈何联盟?不如从此作罢。”
薄玉梅见她变脸如此快,拒绝得干脆,不禁道:“你不想要薄元真了?”
据她所知,她这个妹妹可是很疼爱她这个长女的,不是亲生母女,却胜似亲生母女。所以,她才趁着离开汉中之时,命人掳走薄元真,以威胁海棠。
而现在海棠竟然拒绝了?
海棠见她惊愣的神色,不禁拈着一片叶子,妩媚一笑,道:“姐姐莫不是忘了,你才是她的亲生母亲,汉王才是她的父亲。”
当然,这个父亲并不是生父,而是继父罢了。
事情走向急转而下,出乎薄玉梅的意料,海棠依旧漫不经心地插刀,她道:“想来姐姐命人接走真儿,是想给汉王一个惊喜,如此说来汉王又多了一个儿女双全。妹妹岂能不玉成此事?”
见鬼的惊喜!见鬼的儿女双全!
薄玉梅很清楚,汉王对姚夫人生的一双儿女说抛弃就抛弃,更别说薄元真这种拖油瓶,他能喜欢不成?
反而,可能因为她有了薄元真,会对她和腹中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影响汉王的恩宠。
她犹犹豫豫的,一时不决,一抬眸见到海棠脸上的讽刺之色,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呵斥道:“薄海棠,你故意耍我!”
“你又何尝真心为我?不过是想找个挡箭牌、替死鬼,转移姚夫人和戚姬的目光,让你平安地生下孩子。”海棠戳穿了她的假象,一针见血,气得薄玉梅脸上只泛红。
这么撕破了薄玉梅的脸皮,还在地上踩了两脚,刺激得薄玉梅脑子一昏,脱口而出道:“你且等着,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薄海棠一人,没有你,我依然能够寻到代替你的美人。”
她放下狠话,扶着仆妇的手臂,颤抖着身子回去了。
而海棠站在院子外,心思百转,这事情有点棘手啊!
总不能去汉王府邸里面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