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顾升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没有做早课直接去厨房做早餐,吃完之后就出门了。
顾家跟阮霜不在家,他没有特意跟他们报备, 倒是给助理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这天不回公司。
清晨路上的车不多, 他开了不久就顺利上了高速,直奔离观市而去。
自从下山之后,他近两年没有回福来寺了。想起来,他还从未试过离开福来寺这么长时间。即使是当年被阮霜找回, 他下山回到湾东读书生活,他还是保持每年至少回福来寺一趟。
等上了大学,学业相对轻松, 他更是寒暑假雷打不动回来小住。
今年春节, 他本打算回福来寺待一段时间,但碰上疫情,被耽搁了。
一路疾驰在高速路上,顾升回想起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
他还没满月就被扔在了福来寺的门口,所以从他记事开始, 他周围的一切都是跟佛教有关。他住在寺庙里,随着寺庙的钟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他身边的长辈是僧人,看得最多的是经书,就连认字,也是从看经书开始。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打从心底喜欢佛学, 反正他的世界就是从佛学开始的。
当然,他小时候也有过孩子的调皮,也曾经被慧来用戒尺训诫过,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发地沉稳,他以为自己做到心如止水、一心向佛,可慧来说,他慧根有余,奈何与佛缘浅,终究不属于这里。
他以为那是慧来故意说的“反话”,目的是让他不骄不躁,潜心佛学,可冥冥中好像早已注定。
十几岁那年,他看着阮霜在他面前哭得瘫软在地,顾嘉一个铁铮铮的男人红了眼睛,两双眸子无一不是对他充满了渴望。
面对陌生人一般的父母,他平静如水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慧来把他独自喊去禅房,问他是怎么想的,他半天说不出话,慧来就知道了他的答案。
“去吧,孩子,孝顺父母也是一种修行。”
“师傅,我……”他内疚地看着这个如师如父的长辈。
慧来畅然地笑了,“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吗?你与佛缘浅,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
“师傅,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信誓旦旦地许下诺言,不知是用这个诺言来安慰慧来,还是来安慰自己。
后来,他真的回去了。
在他大学毕业之后,他拒绝了父母读研的建议,不是因为不想继续休学,而是想去福来寺读研。他认为,那是对慧来养育之恩的报答。
可他也知道,阮霜是不会轻易同意他去的。这么些年来,她虽然生活在找回儿子的幸福当中,但也同时活在儿子哪天又要回去当和尚的恐慌当中。
所以,她千方百计地给他物色女人,希望用女人彻底断了他出家的想法。
他将计就计,用答应订婚换取一个条件,然后先斩后奏地上了山。
在那之前,他跟向晚详谈过,得知她是抱着利益联姻、将来合作完毕就一拍两散的想法,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同意了订婚,并在第二天逃上山。
他自信地以为,自己能跟向晚相安无事地直至合约结束,可经过昨晚,或者是比昨晚更早以前,他就“违约”了。
他喜欢上向晚了,虽然意外,但他很快接受了。
“师傅,徒儿回来了。”顾升到了福来寺之后就直奔慧来的禅房。
慧来面目慈善地看着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说:“回来就好。”
顾升看着慧来,欲言又止,慧来摸了摸手边的棋盘,道:“你很久没有跟为师下棋了,今天陪为师下一盘棋,如何?”
“好。”
从前,慧来最喜欢跟顾升下棋,他棋艺精湛,而且从不欺骗谦让,无论输赢,他从来都是全力以赴,这样的对弈,才让人畅汗淋漓。
一个小时之后,顾升苦笑:“太久没有碰棋盘,徒儿的棋艺生疏了。”
“没有。”慧来挥了挥手,说:“只是你今天心不在焉罢了,要是你全心全意,为师肯定不是你的对手。现在来跟我说说,今日跑回来,所谓何事?”
顾升知道自己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慧来,于是道:“师傅,我想……还俗了。”
“还俗?”慧来爽朗地笑了,“悟能,当日你下山之时就已经是“自由”了,现在哪里还有“还俗”一说?当日我让你谨记五戒,不是让你继续用僧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对于一般人,做到正直善良、对得起天地良心,也就是做到五戒了。”
“可是……”顾升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但他不说,慧来却了然于心,他笑道:“都说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可我认为,只要一心向善,人生走哪一条路都是正确的路,只要你愿意,出家从来不是你人生的唯一道路。你也不必觉得羞愧,等将来有一天,带着你的妻子跟孩子回来,让为师瞧一眼也好。”
满腔的热流在顾升体内翻动,他郑重承诺,“师傅,徒儿一定会的,将来还要师傅教他们下棋。”
慧来大笑:“好好好,一言为定。”
向晚想着自己昨天拒绝的态度够坚硬,向尚又跟顾家那边说了取消生日宴的事情,顾和尚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打让她当同妻的主意。
第二天的确平安度过了,可谁知道第三天十点多起来,张婶就笑眯眯地跟她说:“晚晚小姐,姑爷刚才送了一盒礼物过来给你。”
向晚顺着张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茶几上面放着一个木制的盒子,材质雕工精致,虽然上面没有LOGO,但也能从盒子断定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哼……这顾八戒也没像猪那么笨嘛,知道前天廉价的素菜敲不开她的门,今天倒是换了个名贵的东西,看样子不是珠宝就是古董了。
前天的素菜她不要,但今天的珠宝古董她就说不定了。她又不是傻子,送上门的宝贝才不会清高地拒绝于门外。那是他自愿给,又不是她问他拿的。再说了,别怪她不义,本来就是顾悟能想哄骗她当同妻,是他不仁在先。
于是,向晚满怀期待地走到茶几旁边,抬手把木盒子打开,低头一看,顿时整个人都愣了。
“小姐,姑爷送你什么宝贝了?你都看呆了!”张婶兴匆匆地走过去,一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姑爷怎么给你送一颗花生跟一个柿饼呢?这柿饼就算了,难道他不知道你对花生过敏吗?”
张婶不说后面这话,向晚权当顾升脑子秀逗了,但现在被张婶这么一提醒,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顾八戒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对花生过敏,那年在沟火寨,她就是吃了被他沾了花生酱的吐司秒变“飞天仔”,还在他的“老相好”面前出尽洋相。
还说自己是大慈大悲的出家人,她不就前天拒绝了他的素菜而已,他心眼竟然比针眼还要小,今天就送颗花生过来整她。
向晚翻出手机,直接拨通的顾升的电话。
顾升今天精心准备了这个表达心意的礼物,其实心里挺忐忑的,虽然饱含寓意,但也担心向晚没明白当中的意思。
所以,他早上回到公司之后一直不能集中精神,即使跟高层开会,眼神也忍不住往手机上瞟。
直至屏幕上“向晚”两个字突然跳出来,他整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正在做上半年财务总结的财务总监顿时懵了,以为自己哪里说错,底下正在听总结的各高层也傻了。
然后,在一众与会者云里雾里的眼神中,顾升拿着手机,大步迈出了会议室。
“总助……顾总……这是怎么回事?我说错话了吗?”财务总监战战兢兢地问。
助理刚才就坐在顾升旁边,他频繁看手机的动作别人可能没察觉,但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当然,他前天知道了老板跟老板娘闹小别扭,顾升这个在爱情路上还属于青涩阶段的愣头青,为何有这样的反应,他心里明镜似的。
“没事。”总助大手一挥,“顾总有些私事要处理,大家暂行休息十分钟,喝个茶上个洗手间,等会继续。”
顾升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走进了旁边的小会议室,然后惴惴不安地接了起来。
“晚……”
第二个“晚”字还没喊出声,电话那头就传来向晚炸毛的吼叫声,“顾八戒,你安了什么心,明知道我对花生过敏,却特意送颗花生给我,你是想看我变飞天仔的笑话,还是想让我严重过敏试图毒死我?”
“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看你的心肝就是黑色的。”
“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最近一段时间都别人我看见你!”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彻底没声音了。
顾升试图打回去,却发现已关机。
他轻叹了一声,想起会议室里等着自己的一大群人,转身回到旁边的大会议室。
向晚挂断电话之后,立刻吩咐张婶,“你把这盒子给我扔了,扔得越远越好,千万别让我再看见它。”
张婶看着如此精美的木盒,让她扔了可舍不得,她直接把花生拿起来剥开,把里面的花生仁扔进嘴里,又咬了一口柿饼,才说:“不用扔,我吃掉就好。这个盒子小姐你不要,就送给我吧,以后我给儿媳妇买龙凤镯的时候用这个装,上档次。”
“随便你。”只要不要让她看见,向晚才不管张婶怎么处置。
本来早餐没吃,现在又发了一顿火耗费了不少力气,向晚饿了,于是吩咐张婶给她把吃的端出来。
张婶马上应下,一边咬着柿饼一边往厨房走。
向晚也跟上去往餐厅走,可没等她坐下,刚进厨房的张婶又出来了,两手空着,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她。
“怎么了?张婶。”向晚问。
张婶不确定地开口,“小姐,你说姑爷送你这一颗花生跟一个柿饼是不是另有含义啊?”
向晚:“什么含义?”
“一生一世(柿)。”
“……”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大师:so,我“一生一世”的心意被吃了?
张婶:好像是这样的,要不我把盒子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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