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如果不是现在没吃的, 向晚绝对不会下楼去拿这份可能携带病毒的“外卖”。

　　她把饭盒拎回厨房，一打开就看到里面清一色的素菜。她一脸嫌弃，自言自语地嘀咕：“就吃几口, 等肚子不叫就扔掉。”

　　她随便夹了一块菌菇放进嘴里，嚼了几下, 原本恹恹的双眸立刻亮了起来。这……味道挺不错的，虽然是素菜，可咬在嘴里有一种吃肉的感觉。

　　一块菌菇吞下肚，紧接着又吃了一块。

　　一块又一块地, 等最后饭盒里面空了，向晚才意识到自己把整个“外卖”都吃光了。

　　她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觉得很饱,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觉得很痛。

　　吃了顾升这顿夜宵之后，向晚第二天面对张婶做的一桌子鱼肉更没兴趣了。

　　向尚看她吃这么少，有些担忧地问：“晚晚，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向晚：“没有啊！”

　　“如果没有怎么会吃这么少？”向尚不放心，伸手去摸她的头, “有不舒服记得要说，爸不会嫌弃你的。”

　　“……真没有。”

　　向尚摸了又摸, 确定她没有发烧，又问：“有没有觉得喉咙不舒服？”

　　“没有、都没有。” 向晚无语翻白眼，这个X病毒真是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磨光了。她不可能跟向尚说自己对顾升做的素菜念念不忘，但想起向尚跟顾升学过做素菜, 于是说：“爸，天天吃肉我腻了，你今晚给我做顿素菜吧, 你不是跟顾升学过吗？”

　　只要女儿想吃，向尚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点头答应，“没问题，我看看冰箱里面还有什么食材，有缺的，我在网上下单让人送过来，今晚给你做顿“九大簋”。”

　　“好哒，谢谢爸。”向晚撒娇道。

　　午饭过后，向尚就清点食材，把缺的补上，当天下午四点多就开始备料准备晚餐。

　　两个小时后，向尚总算把一桌素菜做好，还把向晚指定的蚝油双菇搁在她面前。

　　她满怀期待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才嚼了两下，向晚的嘴角就耷拉下来了，幽怨地说：“爸，都不是那种味道。”

　　“不是那种味？不好吃吗？”向尚也夹了一块试了试，然后自我感觉良好地说：“没有啊……我觉得很好吃呀！”

　　“不好吃，顾升做的才好吃。”向晚小声嘟喃着，但向尚听得一清二楚，狐疑地问她：“顾升什么时候做过蚝油双菇给你吃了？”

　　“……”向晚差点要咬舌头，胡诌道：“就……之前，很久之前，大概去年吧。”

　　向尚“哦”了一声就没有追问下去，向晚松了一口气，但隔天晚上，又接到顾八戒给她送夜宵的微信。

　　她觉得肯定是向尚泄露了什么，但她没有证据。只不过这夜宵不送也送来了，她就勉为其难把它们给消灭了吧。

　　接下来一个月，顾升没少给向晚送夜宵，只是他完全活成了无接触配送的外卖小哥，根本没见过向晚的脸。

　　3月中旬，国内疫情仍旧严峻，虽然社会生产活动逐步恢复，但公共场所聚集的活动仍旧是被禁止的。

　　向老太太这一年迎来自己的70大寿，本打算在五星级大酒店大排筵席，可当下的情况是不可能的。

　　不用参加寿宴，向晚本来还挺高兴的，但老太太说这是自己的70大寿，即使不摆酒宴请亲朋友好，自己的儿孙也一定要整整齐齐地团聚在一起给她拜寿。

　　众人拗不过顽固的老太太，只能在她生日这天齐聚向家老宅吃生日宴。

　　向晚跟向尚是踩着点到达老宅的，等他们一到，胡招娣就让人准备开饭。

　　大概是太长时间没聚会，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聚会，大家少有的和谐，在饭桌上没有谁跟谁红过脸。

　　饭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客厅聊天，基本是女人一堆，男人一堆。

　　向晚在这里除了能跟向尚聊得来，其他人她一个都不想理，于是窝在角落里面刷手机。

　　当然，她不想听女人们聒噪，挑选的位置离男人堆近一些。

　　男人们聚在一起，无非就是谈工作。

　　“我本来打算今年大干一场，没想到碰上疫情，之前投出去的钱都打水漂了。”向丽的老公苦着脸说：“我的公司目前就死撑着，要是哪天撑不下去，大家一定得帮帮我呀。”

　　“能帮一定帮。”向高一脸慷慨地说：“不过今年的环境，谁都不容易。其实我们还算好了，餐饮住宿旅游那些才是重灾区。就目前的情况，何时恢复旅游都不明朗。我有个朋友是开度假酒店的，已经撑不住，前几天把员工遣散，及时止损。”

　　“的确，偌大一个酒店，每天人工运营等基本支出就让人够呛的，现在一分钱收入都没有，真是……哎……”

　　向晚刷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刚开始她还没什么感觉，但听到后面，她突然想起，顾八戒这个挂名未婚夫，不就是做酒店住宿生意的吗？

　　别人一家都撑不住，那他那么多家，能撑得住吗？

　　她越想越郁闷，连带刷微信的心思都没有了，随意地滑着界面，直至手指落在顾升的名字上。

　　她的手一顿，纠结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对话框，最后的聊天内容停留在顾升前几天给她送夜宵的对话上。

　　吃人家嘴软，好歹吃了人家这么多顿夜宵，她还是装模作样给他发条微信慰问一下。

　　【向晚：听说旅游酒店住宿业目前情况很糟糕，你家的酒店是不是要倒闭了？】

　　刚把微信发出去，向晚觉得自己的用词有点不太好，好像她巴不得他家倒闭一样。

　　【顾升：还行，顾氏还有其它产业互相帮扶，目前没有问题，只是今年有些难。不过疫情之下，几乎没有行业可以独善其身。】

　　【向晚：那就好，我就问问，没事了。】

　　【顾升：你是在担心我吗？】

　　【向晚：……我在担心我自己，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你倒了对我没好处。】

　　【顾升：放心，倒不了，今晚要吃夜宵吗？】

　　这话锋要不要转得这么快？

　　向晚本来想拒绝的，但最近吃素菜吃上瘾，刚才对着那一大桌山珍海味没了食欲，随意喝了一些汤吃了几口菜，现在不觉得饿，但今晚很有可能会饿了。

　　【向晚：吃，照旧你搁在门口信箱上面，我收到微信之后下去拿。】

　　“晚晚。”向晚刚把微信发出去，就听到老爷子在喊她。

　　她抬起头，问：“爷爷，有事吗？”

　　老爷子说：“酒店住宿是顾氏的大头，你千万要留意一下顾升那边的情况。”

　　“我知道了。”向晚点点头，“顾升说情况虽然不理想，但顾氏目前一切顺利。”

　　“晚晚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骗了？”向萌不知何时跑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就我这种啥都不懂的学生都知道疫情对酒店业的影响有多大，顾升现在说一切顺利分明是在糊弄你，怕你跟他分手。”

　　“晚晚，萌萌小孩子说话不好听，但忠言逆耳，她说得很有道理。”女儿刚说完，胡招娣这个当妈的立马附和道：“如果不是今年出了疫情这档子事，顾升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夫婿人选，可现在他自身难保，你跟他本来就没感情，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取消婚约吧。”

　　“……”闹了半天，原来这两母女在等着她呢！

　　向晚一直都知道向高一家子都不喜欢她跟顾升的这段联姻，不是因为他们心疼自己跟一个和尚订婚，纯粹是因为顾家的家底在湾东无人能比。她攀上顾家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威胁，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好心”劝她分手。

　　呵……如果哪天她向晚跟顾升分手，肯定是因为她想分手而不是别人教唆。

　　向晚轻笑一声，道：“真是谢谢二婶你这么为我着想啊……不过今年的大环境摆着这里，可谓是人人自危了。顾氏原本的实力摆在那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不济也比别人要好。反观李家，我听说郊区有家工厂都倒闭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整个公司都要倒了。”

　　向高一家听着，脸都黑了，但向晚还不怕死地补充一句，“虽然向浩跟李欣已经订婚，但结婚的都能离婚，更何况是订婚而已。趁现在火还没烧到自己身上，趁早取消婚约吧，免得到时候“好亲家”跟你们借钱的时候，你们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

　　“你……”胡招娣气得伸出食指指向向晚，向晚伸手就把她的手打掉，“还有，爷爷因为向浩订婚送出去的1.5%个股份，要是取消婚约记得还回去。当然，不还也行，让爷爷给我爸1.5%股份扯平就可以了。”

　　这次难得的聚会终于在向晚的牙尖嘴利、噎死人不偿命中结束。

　　因为刚才战斗力十足，晚餐吃的丁点东西被消耗完，她一回到家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

　　在夜宵这件事上，从来都是顾升“求”着她吃的，但今天实在太饿，破天荒地主动发微信问他：今晚什么时候送夜宵过来？

　　顾升在厨房忙活，十分钟后才回复她。

　　【顾升：刚做好，大概十五分钟送到。今晚除了夜宵，还有礼物。】

　　【向晚：什么礼物？】

　　【顾升：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自制洗洁精喜欢钻石珠宝吗？上次出差订了一条钻石项链，因为物流原因，昨天才送过来。】

　　妈呀……顾八戒突然开窍了吗？竟然要送她钻石项链，谁还敢说他准备要破产了？

　　向晚兴奋得差点要尖叫，这时候顾升的微信又来了。

　　【顾升：虽然现在大家都足不出户，大晚上路上基本没人，但你还是早点下来取夜宵，我放在信箱上面。】

　　卧槽……平时一顿素菜夜宵随便搁就算了，今天有钻石项链，向晚怎么着也不肯无接触配送，得亲手收到才行。

　　所以，当顾升下车的时候，看到了两个月没见到的未婚妻。

　　向晚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但脸上的表情难掩兴奋，顾升把副驾驶上的东西拎上，然后下车。

　　他走到她面前，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向晚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地接了过来，还少有地说了一句“谢谢”。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使劲瞧了瞧纸质袋子里面的盒子，她迫不及待想当场打开，但总得装一装，否则显得没见过世面一般。

　　她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盒子上收回，一抬头却发现顾升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看。她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顾和尚关键时刻是个严格的人，于是道：“我忘了戴口罩。”

　　“没关系。”

　　“……那你盯着我看干嘛？”

　　“我觉得你的脸……好像比之前圆了一些。”顾升说着，满意地微笑道：“你现在看起来更有福气了。”

　　什么？她的脸圆了一些？说什么“看起来更有福气了”，这顾八戒分明是在拐着弯嘲笑她胖了。

　　向晚的脸马上沉了下去，她冷哼道：“谢谢你了，再见！”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留下一脸沉思的顾升，在思考难道有人不喜欢自己有福气这个问题。

　　向晚气鼓鼓地回了自己的卧室，把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搁，转身去了浴室，把最近都没有使用的秤拉出来，往上面一站。

　　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才睁开一只眼，低头看了看称上面的数字。

　　Omygod!她竟然足足重了一公斤！！！

　　这对于一直有严格身材管理的向公主来说，简直就是堕落！

　　她回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她吃的跟平时差不多，运动也没落下，唯一不同的就是偶尔晚上加了一餐素菜夜宵。因为吃夜宵的时间都不早了，吃完之后就没有运动，直接睡觉了。

　　闹了半天，罪魁祸首就是顾八戒这个臭和尚，偏偏他还敢嘲笑自己胖了，这一切不是都拜他所赐吗？

　　这一公斤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也顺带幡然醒悟，自己这段时间跟顾升走得有些太近了。

　　去年尼姑cosplay失败之后，她就暗下决心要跟顾升保持最远的距离，反正除非必要，她能跟他失联是最好的。

　　在国外训练巡演这段时间，她的确做到了。即使回国，她也警戒自己要继续保持，像疫情这种被关在家里的情况更应该如此，却没想到因为自己嘴馋跟他的联系频繁起来，还因此长胖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又惦记上这臭和尚怎么办？

　　向晚从体重秤上下来，回到卧室想把夜宵扔掉，但一闻到香味，肚子就诚实地叫了起来。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顿之后，又吃了起来。在吃的途中，她打开珠宝盒子，看了眼里面的钻石项链就再也移不开眼。

　　她慢慢把盒子盖上，默默告诉自己，不要白不要，将来跟顾八戒取消婚约之后，把它卖掉换钱也好。

　　只要这样子想，她就心安理得地把钻石项链锁进了保险柜。

　　**

　　向晚虽然过了二十多年的咸鱼人生，可一旦她决定要做的事情她就会奋力做到最好。既然选择了发展大提琴事业，她就会坚持下去。

　　所以，在疫情期间，她在家里葛优瘫也保证练琴的时间，确保不会荒废。当然，现在因为长胖了的缘故，她增加了练琴的时间，免得继续躺着长肉。

　　不过，现在X病毒肆虐全球，短期内乐团不会再举行巡演，好在上一场巡演让她名声大振、吸粉无数。宅家期间又保持营销号的更新，大家闲赋在家刷手机的时间多了，她的粉丝在最近两三个月涨了近一倍。

　　她心里美滋滋的，每天抽半个小时查看各营销号后台的粉丝留言，选取其中一些回复，保持互动。

　　这天，她锻炼完洗完澡，打开微博先查看评论，然后又打开私信查看留言。

　　她随意地浏览着，都是些粉丝崇拜称赞她的话，看多了觉得没新意，正想关掉的时候，瞥到“晚晚”两个字就顿住了。

　　因为她一向塑造的是知性才女的人设，粉丝一般喊她“晚女神”，极少人会喊她“晚晚”这么亲昵。

　　她狐疑地点开这条私信，然后就看到：晚晚，我是妈妈，看到你现在的成就，我替你感到开心。不是我们抢功劳，你在大提琴上的造诣真有我跟你爸爸的天分遗传，看在这份上，你来看看你爸爸吧，他真的很可怜，要是他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棒的女儿，他的才华后继有人，他肯定会很高兴，不会钻牛角尖了。

　　向晚看着这条私信，气得想骂人。一个从未养过她的男人跟一个养了她半年的女人，现在竟然敢跑过来居功，说她今日的成就是拜他们的基因所赐。

　　“你这人还要脸吗？是谁给你自信……”她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正想发送过去的时候，手又停住了。

　　她不是向家女儿的事情说到底是一个把柄，要是激怒了颜如玉，她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世，吃亏的还是自己。

　　向晚忍了又忍，退出了微博，假装没收到这条私信。

　　颜如玉抱着一试的心态，祈求向晚会回复自己，但等了又等都没有收到她的回应。刚开始她还自我安慰向晚没收到，直至看到有些比她留言时间还要早的评论被回复了，她才相信自己被无视了。

　　在向晚这里走不通，她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向尚身上。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向尚，但也知道他对自己念念不忘，因为她回乡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老乡说见过向尚在附近出现。更何况，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向尚听到助理说有位姓“颜”的女士找他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颜如玉。对于她回来找自己，他挺讶异的。

　　近一年来他看了很多顾升推荐的书，心态跟以前早已不同，他本打算拒绝接见，但考虑到她可能是因为向晚的事情找自己，他还是让她进来了。

　　从进入向氏大厦至见到向尚，颜如玉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前夫的确有能力，如今的他比当年自己离开的时候更成功了。

　　虽然年近半百，头上的零星白发也没有特意染黑，但看上去仍旧倜傥。以前，她觉得自己的初恋比向尚有魅力，但现在，她不会这么认为了，特别是他最近颓废得她有些厌烦了。

　　“你有事就直说吧。”向尚开门见山的话把颜如玉的思绪拉了回来。

　　颜如玉露出忧郁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这神态最能拿捏向尚，道：“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晚晚见她爸一面？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但我知道你还是很心疼我的，你就当看在我的份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向尚就冷笑一声，颜如玉愕然抬头，就看到向尚一脸嘲讽地说：“是谁告诉你，我还心疼你？颜如玉，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晚晚想不想见你的丈夫，我尊重她的意见，她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如果没有别的事，那请你离开，我还有事情要忙。”

　　“……”

　　直至走出向氏大厦，颜如玉才从向尚刚才的态度中回过神来。原来，那个她自以为因为自己二十多年来没有续弦的前夫，确确实实对她没感情了。

　　她心里突然有种不甘的怒意，就像是那一直属于自己的玩具，突然不属于自己了。

　　她浑浑噩噩地走着，连有车朝她冲过来都不知道，幸好有人拉了她一把，否则就被撞倒了。

　　向晚最近因为那2斤肉拼命自虐，昨晚晚餐多喝了一碗汤就给自己加练，直接导致练完之后肚子饿得不行，她极力忽略肠胃空虚的感觉，但强行入睡失败，捂着肚子不知道滚到几点钟才睡着。

　　昨晚本来就睡得晚，但第二天一大早，电话就响了，她起床气大爆发，看到是梁姝瑗的时候也不客气，一接通就骂人：“梁姝瑗，你最好有事，否则我诅咒你这辈子都没有性/生活。”

　　“向晚，你这个时候还开什么玩笑，现在都在疯传你不是向叔亲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仙女说看不懂顾大师为什么突然开窍了，你们看不懂就对了，因为他的确还没开窍，很多行为都是无意识的。

　　你们是不是不爱小蜜了，送大红包都不能让你们多给我留言……快上夹子了，大家热情一点好不好，让顾大师看起来有点排面行不行？今天大小红包继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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