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下聘 这是聘礼,岳父不妨……49

  杨朔叫住她,“顾云卿。”

  “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怜他吗?要是可怜,杨朔不介意被她可怜一辈子。

  他不年轻了,念起过往仍觉遗憾,他想那个和他吵吵闹闹的顾云卿。

  顾云卿垂眸,看着仰头看他的杨朔,笑道:“是他们怕你出事,叫我来的。”

  杨朔跪过来,抓着顾云卿的手问:“那你呢?他们叫你来,你就来,你心里难道没有一丝乐意吗?”

  “顾云卿,我三十了,我们回头吧!”

  三十,他又有几个三十耗在赌气上,一个人的夜,真的冷的彻骨。

  两人看着对方,杨朔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纠结,最终顾云卿却推开他,道:“恩,你三十了,遇见合适的,就娶了吧!”

  “顾云卿——”

  杨朔猛的站起来,板住顾云卿的肩膀,眼中有泪,“我是这个意思吗?我若有心,会等到今日吗?过往赌气我错了,你就不能和我说一句你愿意。”

  顾云卿整个人被晃的有些头晕,等杨朔冷静下来,顾云卿朝他一笑。

  “我不愿意。”

  是的,没错。

  顾云卿又一次拒绝了他。

  他那样恍恍惚惚过了好几天,他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某日酒醒,杨朔听说顾云卿走了五天了,去了战场。

  他坐在地上,看着下起来的漫天大雪,想到顾云卿曾经说过的,“我这一生,所求有二,一个阮绵书喜乐一生,一个尽我所能行医救人。”

  南方战事起,据说尸横遍野,大灾之后必有大难,顾云卿就这么孤身一人上了前线,是救命,也是送命。

  他冥冥之中,好似明白了什么。

  杨朔办了一个大型赏梅会,募捐了许多金银,加上杨家所得,尽数收购冬衣粮草,一月后领着念云庄的人浩浩荡荡上了战场。

  顾云卿甩了他,他得把顾云卿抓回来,用一生偿还。

  路途两月,整整六十三个日夜,杨朔一改纨绔子弟的奢侈娇惯,彻底成了一个泥土人。

  他走过风沙,趟过大河,攀过高山,困过地洞,从顾云卿经过的每一个地方复行,就好像曾经两人一起走过。

  直到到达边关,看见风沙之下的堡垒,一时竟有了想哭的感觉。

  顾云卿,就是以一介女儿身,在我朝的边关战场,救助每一条生命,他突然就放过了顾云卿的拒绝。

  因为和这些相比,杨朔确实微不足道。

  杨朔带来的粮草冬衣,给将士很大的帮助,他也跟着部队去了战场,见到了在刀剑横飞鲜血四射之中穿梭的顾云卿。

  她穿着布衣,背着缺了一角的药箱,在风沙之中划开战士的手臂,取出箭羽,包扎运输。

  她为了救活一个人大笑,为了没救一个人大哭,利剑擦过她的脸颊而过,那满头青丝被斩了参差不齐,害怕过后依然匍匐前进。

  杨朔看着那样的顾云卿,一种敬佩油然而生,他冲进敌阵,风一样的奔驰到那个姑娘的身边。下面顾云卿愣愣的看着他,一下子红了眼眶。

  “你怎么来了?”

  杨朔替她挡过箭羽,把人拉上马飞奔着,风模糊了他的声音,顾云卿一字不落的听着。

  “我这一辈子,也就看上你一个人。你不愿来找我,为了我这一生的幸福,自然携带家当来找你了。顾云卿,你这次要是再放开,老子真的不奉陪了。”

  顾云卿被战争磨砺多月,却在杨朔的怀里无限温暖,她哑着声音,又哭又笑,“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明明是你不理我。”

  这场战争打了整整一年,期间沈寂曾亲赴战场,看见两人什么也没说,走的时候留下了杨帆船队在战场附近的暗号。

  相望无语,杨朔却明白,沈寂希望他们活着,活着回去。

  直到后来,两军焦灼,阮常江作为军事坐镇南方,战事才打破僵局,碾压性的胜利。

  那日,看着下面的嘶喊,阮常江叫住要下去的两人,沧桑的目光带着某种欣慰,他说:“回去后,成亲吧!”

  “她虽不是我生,但你得好好待她,否则枉费老夫在扬州坐立不安,亲自跑来战场。”

  杨朔郑重点头,再牵起顾云卿和阮常江对望,接过阮常江的嘱咐。

  杨朔明白,战争到了最后,打的就是消耗,无非是对方撑不住来朝,亦或者我们乘胜追击。

  有沈寂在,消耗并不怕,让对方主动投降得到的远远更多,可阮常江却来了,力排众议的来了,他是为了少年热血,更多的是为了他的女儿。

  顾云卿没有爹娘,自来也不是爱撒娇的性子,那天第一次隔着好多人,朝着阮常江叫爹,阮常江哭了。

  战争胜利后,杨朔和顾云卿成亲。

  如今阮常江已经入京成了吏部尚书,杨朔却是散尽家财,求亲的那天杨朔只带来了念云庄的钥匙,别的什么也没有。

  即便如此,顾云卿开心的同意了,亲手扶起那个并不年轻的杨朔,说了一声“我愿意。”

  杨朔为顾云卿散尽家财,顾云卿为杨朔放下执念,两人互相理解着,在沈寂,阮绵书,沈俞以及吴云,孩子们的见证下成亲了。

  那天万里无云,杨朔骑着大马,抱着顾云卿在马上绕城游街,鲜花从上面飘落,新郎而立,新娘秀丽。

  他们大大方方的当街共庆,喜乐响了通宵,当夜自是锦被成双,鸳鸯共赴。迟来的小登科,经过风雨,跟多相濡以沫。

  很快,顾云卿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杨朔取名叫阮念。

  杨朔重整旗鼓,新开了杨氏镖局,镖局的边上是顾云卿的医馆,夫妻两个白日忙碌,没到傍晚杨朔总早早的等在医馆门口,接顾云卿归家。

  阮念十岁博览群书,扬州最好的老师已经无法满足阮念的要求,自请去了京都,由阮常江亲自教导。

  阮常江对此子甚是喜爱,毕生所需倾囊相授,诗文批注总带着他去,不过五年阮念连中三元,成了本朝百余年来年纪最小的三元及第。

  杨朔对此很是得瑟,总是在沈寂兄弟面前讲说,又每一次被顾云卿扯着耳朵叫回家,免不了搓衣板教育一番。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夫妻躺在一处回忆过往,本是开开心心的,最后总以杨朔摸着眼泪的一句“我有些想念儿了”收尾。

  别人都是母想子,唯独杨朔把顾云卿的事情做了一个遍,倒是让顾云卿哭笑不得。

  好在,扬州是个有家,有爱,有亲人的地方。

  这一生,也算圆满。

  第五十七章 番外 初遇 而他们,白发苍苍。……

  沈寂沈寂,一生孤寂。

  他瞎的那年是个冬天,大雪不要命的下着,他仰头躺在地上,眼前最后剩下的场景就是漫天鹅毛,白的刺眼。

  所以沈寂讨厌下雪,很讨厌。

  沈寂一个人在山脚活了十几年,真正遇上外人是在一个春天,阳光正好的日子。

  他如往常一样在山上觅食,无意撞见一个大声呼救的姑娘,带着惊慌声音软甜。

  沈寂听着,分明隔着很远的距离,还是狼一样的在丛林这边飞奔过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过去,只是觉得他该去。

  也许再孤寂的人,内心深处也是向往繁华的。

  他们就这样遇到了。

  阮绵书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一只绣鞋不知丢去了哪里,绊着藤条跌倒在地。

  “救命,你救救我。”

  年轻的姑娘看不清面容,较软的手指牵在沈寂白色的袖筒,第一次有人这样朝沈寂靠近,沈寂看不见。

  他不习惯,更多惶恐,所以甩开了她,没有任何解释的突然把人甩开。

  阮绵书惊叫一声,蜷缩着身子无措的看着唯一活命的机会,沈寂。

  沈寂披着满头青丝,一袭白衣飘洒似雪,方才一脚揣在危险上飞溅的鲜血如红梅落雪,在白衣上肆意晕散。

  阮绵书看呆了,怎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知道自己理亏,沈寂抿唇不语,他不知道怎么办。

  倒在地上的姑娘似乎也懵了,唯有目光落在他身上,长久不去。

  沈寂想,她一定讨厌死他了,跟那些厌恶他的人一样,恨不得他从未出现。

  就在这时,动物的嘶喊在不远处靠近,也许的老虎,也许是野猪,沈寂一时也分不出是什么。

  他知道,不能再想了,起码在脱离危险之前不能再想了。

  沈寂很快折下繁茂的枝叶,一股脑盖在姑娘的身上,眼神警告她好好呆着,自己反而朝着危险走近。

  阮绵书那年还小,却是个崇拜英雄的年纪,扒着树枝往外看,眼中星辉。

  碎光疏疏,落着的细雪沾在他的肩头,星眸中带着惊心的幽光,他缓缓的好像一个王者一样走到战场上,脚边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小狼崽顺从的在他脚边跳着,只是一个人,逼的大虫步步倒退。

  沈寂随手抄了一根树枝,脸上虽带着笑,眼底却是瘆人是森寒,只见他突然双手着地,一个迅速的扑身,根本看不清如何动作,一声响亮的“啪——”响彻云霄。

  残枝落在一边,大虫受痛打了一个转,转而呲牙朝沈寂过来。

  “小心。”她大叫。

  白影飞旋而过,带着逼人的凛冽锐气,双手抠进大虫的眼珠,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等阮绵书回神,那边只有沈寂一人,小狼崽追着受伤的大虫跑进丛林深处,沈寂含笑站着。

  危险而又妖孽,鲜血美艳的刺痛了心脏。

  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阮绵书蹭的一下跑出去,展开双臂抱住沈寂。

  “哥哥,你好厉害!”

  沈寂眉目稍动,眼中的嗜血渐渐褪去,撑着双臂嫌恶的推开她,其实当时的沈寂是嫌自己脏。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冲过来抱他,感觉很奇怪。

  沈寂把人推开,本是想走的,可他一走身后的人就跟着他走一步,沈寂怕再跑出来什么东西,遂直接停下,蹲了下去。

  他许久未动,阮绵书修复好被他推开的忧伤,小心翼翼的靠近,好奇他在做什么。

  “草不好吃的。”

  阮绵书看清之后,直接开口提醒。

  沈寂恍若未闻。

  他低着头,拔了一把草把手上的鲜血抹去,从指尖到手腕,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举在鼻尖闻了闻,满意了。

  又伸手在远一点的地方抓起一把鲜嫩的青草,直直的塞到嘴巴里面。

  一夜睡眠,争斗猛兽,沈寂很饿。

  况且找不到吃的,青草是他经常的选择,这些本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除了沈寂习以为常。

  清风徐徐,阳光闪烁。

  阮绵书吸了一下鼻子,闻到浓郁的草香,夹杂鲜血的腥味,难闻的阮绵书眼眶微红。

  脚底不知踩了什么东西,阮绵书疼的厉害,直接朝着沈寂旁边的位置蹲下,蹲着看了沈寂许久。

  沈寂也不说话。

  阮绵书看着看着,心疼的厉害,毕竟沈寂救了她,又生的这般好看。

  于是阮绵书朝着腰间保护好好的袋子里面,取出自己喜欢的桂花糕,歪头递给咀嚼的沈寂。

  “我有桂花糕,你吃吗?”阮绵书是家中独女,被一众人娇宠的厉害,那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主动去讨好一个人。

  明媚的笑容,娇软的声音,无限期待。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沈寂却停了动作,心里隐隐有些狼狈,有些难堪。

  这种感觉让沈寂很不舒服,他不需要别人可怜,草虽然比不上别的吃的,可这是他亲手采的,桂花糕再好,不是他的。

  沈寂猛然抬头,眼中无光,空洞的眼眸藏着幽深的怨气,直直的落在阮绵书的身上,春风吹在阮绵书汗湿的衣襟,很冷。

  “滚。”

  沈寂低吼一声,丛林中几乎有回声。

  阮绵书呆呆的看着沈寂,然后……就真的滚了。

  带着香味的桂花糕落在沈寂的脚边,沈寂侧耳细听,好似哭了,还绊了一下。

  林中惊险,处处都是陷阱。沈寂捡起桂花糕,捻了一点末塞到嘴里,甜的,甜到心里去。

  许久之后,沈寂站起来,朝着阮绵书离开的方向甩出了藤条,追了过去。

  自然,凭借阮绵书的脚程和沈寂在丛林中的熟悉程度,他很快追到了,那一天沈寂也是第一次傻傻的跟在一个人的后面,把人送出丛林。

  其实不止阮绵书对这天记了好些年,沈寂一样记的。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但苦的人久了,稍微甜一些的地方沈寂总是难以忘怀。

  就像后来,两人再一次重逢,他第一时间在她嘴里尝出相似桂花糕的味道,也正是带着某种怀念,加上药物催眠,沈寂放肆了自己。

  那天是个雨天,却是沈寂第一次没有来得及厌烦的雨天。

  他是男子,动情的时候是那样的水到渠成,心里知道这是一场梦,他不该继续,可是她软软,控制不住就是想要放肆。

  特别是她的手在耳边掀起一阵香风,带着淡淡的花香,狼的敏锐让他瞬间制服了她。

  反抗挑战了他心里的嗜血,何况他真的以为那是梦,动作上难免就重了些。

  没到最后一步,下面的人哭的很伤心,哭的他心里一团乱,以前这个时候沈寂会毫不留情的咬上去。

  他向来就是谁让他烦,他就让谁疼的角色。

  那天他没有狠狠的咬她,他想哄着她,甚至温柔的去讨好她,梦里放纵着。然后所有的怒火朝梦里的不速之客吼了出来。

  “嗷嗷呜……”

  那些人跑了,他的梦也醒了。

  外面的冷风把他吹醒了,两个人躺在一起,她身上的冷气越来越多,天人交战的他终于撑不住要晕了,还想着她这样软,肯定经不住寒风,就歪在外面给她挡了风。

  那是她吹过最温暖的一场风,他的温暖建立在她的悲哀和绝望上,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不过好在,他停了。

  俞氏带人来的时候,他又一次敏锐的感觉到,所以伸手挡了她的脸,没有让她被浇到,她好像在看他。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她在看他,他明明是瞎子。

  他不明白,所以密封着自己去想,听着俞氏的狗叫,然后发现这女子……明明也是一只狼,表面凶狠的狼。

  她威胁他,换做平时他是不会娶的,但是他似乎对不住她……

  这是他的原罪,一辈子洗刷不掉的。

  他糟蹋了一个女子,像曾经沈从兴睡了俞氏一样。

  可阮绵书不是那人,他也不想让阮绵书成为那人,那个他应该尊称为母亲的人。

  所以,他说“娶”。

  虽然没有真的最后一步,沈寂也不允许自己争辩。

  沈寂很懊恼,自从那日从沈家回来,整个人就不大爱说话,总是恍惚的对着自己的手发呆,虽然他看不见,但他脸上带着某种悔恨、嫌恶和阴狠。

  有时候松柏上去叫他吃饭,听到吃的就会笑的沈寂也不笑了,默默的吃完饭,然后继续发呆,甚至会自己狠狠的,朝自己的脸上甩上一把掌。

  嘴里念叨着,“你不该碰的,死了也不该碰的……”

  松柏吓的很,不知道沈寂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这个院子要来女主人了,那是扬州曾经的名媛,国色天姿的阮绵书。

  眼看沈寂放了碗又要去发呆,松柏突然开口道:“二爷,夫人马上就要来了,是和您住一个屋子还是另外收拾?”

  沈寂脚步一顿,想到他住的这个院子,陈旧的建筑,有五间房子,主屋一间,厢房两间,储物的加上厨房,因为经久未修,昨日松柏告诉他厢房漏雨了。

  “另外收拾……”

  沈寂走了两步,脑子里面回响起一串啜泣的声音,带着难言的痛苦,神智不清时,他也是感觉到,那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一个干净的姑娘,小小的,软软的任由他按着去亲吻。

  沈寂烦躁道:“先与我同住,厢房尽快修好。”

第五十四章 下聘 这是聘礼,岳父不妨……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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