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死亡之神神位

　　对于依山傍水而生的精灵来说, 起个草木植株的名字是很正常的事情；反而对于植物一族来说，将自己的跟脚暴露在名字里，是非常不聪明的做法。

　　比如说，身为玫瑰的花颜曾经有个名字叫伊羞达尔, 樱花树取名叫御神樱, 鸢尾取名叫乌鸢, 虽然名字里带着植物, 却不会让人产生奇怪的联想。

　　但是精灵族就比植物一族直白多了，几乎就是将植物的品种明晃晃地挂在自己的头上，完全就是饮风食露的小仙子。

　　曾经, 有一个孩子, 最喜欢默默地守在月光潭边, 安静地凝视着远处的神祗, 那种视线沉默而又温柔, 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却又不会完全没有存在感。

　　那个孩子, 在湖边一直站着, 从稚嫩的婴孩站成了身量颀长的少年，仿佛要将自己站成永恒。

　　因为这份不冒犯却又执拗非常的温柔, 男孩拥有了一个神明所钟爱的名字。

　　花颜有一个直系信徒, 因为名字很好听, 气质很特别, 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都选择了这个孩子陪伴在自己的身侧。

　　——月见, 取自“月见草”之名，沐浴月光的芳草，一如名字那般, 是一个沉默乖巧，有着月光般清灵的美貌，却拥有着自毁一般良善的精灵。

　　月见草，花语——默默的爱。

　　那个被神明所钟爱的孩子在神明的膝下长大，那时候还尚未获得神格的伊羞达尔教会了他如何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却忘了教会他如何爱自己。

　　男孩长成了一个怀抱满腔牺牲与自毁精神的精灵，以多愁善感的细腻情丝串联着思念，他比伊羞达尔更适合“爱”这个法则的存在定义。

　　因为性格里缺少了“爱自己”这样一项自私的属性，所以这位精灵拥有着奇怪的“爱情观”。

　　伊羞达尔本来是有机会发现的，也有机会去改变的。

　　但是她来不及，这个孩子也没来得及。

　　当时候还是一只精灵幼崽的月见死在了美神的神座上，被天空之神的雷□□穿了心脏，死亡的原因比花颜想象中的还要可悲可笑。

　　——亲爱的，我不能容忍你身边站着别的男人啊。

　　那个病态的、疯狂的、爱得扭曲而又畸形的神祗握着她的手，眼底一半是清明一半是炽热的占有欲，深情款款地这么说着。

　　就像天空有阴有晴，有黑夜也有白昼一样，天空之神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的灵魂分裂成了两半，一半病态而又扭曲，一半慈怀而悲悯。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爱着伊羞达尔——就像黑夜钟情着极光，白昼热爱着暖阳。

　　月见不是唯一一位死在花颜面前的精灵，但是他却是最后一位死在花颜怀里的精灵。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成年，直到死亡的那天，他的模样都定格在少年时期。

　　“吾神。”他沾满血污的眼睛如同被瘴气附着的森林，一片黯淡中不见怨恨，只有深深的遗憾，“我都没来得及长大。”

　　伊羞达尔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落在了少年尚带稚气的脸颊上。

　　她记得每一位直系信徒的名字，因为她总觉得思念的力量会让人抛不下人间的牵挂，因此一直记了很多年很多年。

　　而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在那份心伤淡去之后，她以为伤口已经结了痂，可是一睁开眼睛，却只觉得眼睛疼得不像话。

　　“月见。”

　　花颜的神情一片空白，她本就生得不似红尘模样，不笑的时候，那份属于神祗才有的、非人的绝美与高高在上的漠然便坦露无疑。

　　“你……为什么……”

　　花颜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说，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又比如说，你为什么……会变成了吸血鬼？

　　转换种族在古时期并不奇怪，一些种族里的强者死后会化为死灵或者巫妖，而少部分特殊信仰的会成为天使或者翼人，可以说，转换种族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在精灵族里不太正常——因为精灵族的死亡是回归母树，神的宠儿哪怕是生死这样的事情，走的都是特殊的渠道。

　　精灵族是唯一不受冥界掌控的种族，传说，因为创世神也钟爱着自己最美丽的孩子伊羞达尔的风采与容貌，这才将自己的眷族赐给了美神。

　　精灵是被神所钟爱的种族，他们或许会堕落成属于黑夜的卓尔，却不能成为亡灵或者巫妖，甚至是……血族。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东西，才会让身为月光精灵的月见成了血族的玖兰枢。

　　花颜心中的问题百转千回萦绕不散，但是最终还是一句都没有问出口。

　　她看着单膝跪地捧着她的手，低头凝视着她手背的青年，最终也只是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温柔地摸索着他细软的发。

　　玖兰枢微微一怔，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平静宛如死水、漆黑一如子夜般的眼眸。

　　那双眼睛是平静的、没有情绪的，换个词汇来说，就是深不可测的、令人无法猜测他的想法的一双眼睛。

　　但是在花颜的动作之下，这双眼睛终于在一瞬的惊诧后泛起了层层涟漪，像是打破湖面的碎石，将这位高贵血族眼中的沉淀千年的死寂敲得粉碎。

　　“你长大了。”花颜将他拉起，摁在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原来你长大以后，是这个样子。”

　　没有责怪，没有质问，更没有愤然与不满……从漫长沉眠中苏醒过来的神明，面对着已经转化成血族的他，说着“你长大了”。

　　仿佛穿过遥远漫长的时间屏障，仿佛从未有过别离的重逢，那样理所当然的温柔。

　　玖兰枢的眼里泛起波光，像是朦胧的水汽，但是他终究还是忍下了那一瞬的动容，沉默了许久，直到喉咙口的那一丝哽噎被咽下，这才将往事缓缓道来。

　　“您……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族中的先知预知到天空之神将会引动诸神黄昏，为了躲避这场浩劫，精灵族不得不举族迁移，带着精灵母树的树种去了上界。”

　　没有了精灵母树，他们这些魂游在外的信徒一时间失去了归属，险些堕落成了罪恶的亡灵。

　　“黑暗神带走了我们的灵魂，连同您破碎的神格一起……他说他想要复活您，问我们愿不愿意随他一起。”

　　死去的信徒的尸体被埋葬在伊羞达尔的神国，而本应该回归精灵母树的灵魂却落到了黑暗神的手里，没有了□□，他们就不再是精灵。

　　说到这里，玖兰枢也觉得有些一言难尽：“……黑暗神虽然收容了我们，却并不打算将我们转化为他的眷族，他说，我们是属于您的东西，永远都是。”

　　一开始，这些美神虔诚的直系信徒们都认定了黑暗神的狼子野心，根本不愿意配合这位强大无序的神祗——因为伊羞达尔就是死在他与天空之神的争斗里的。

　　但是黑暗神的性格也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因为‘爱与美’的法则已经回归了世界，无法再次夺回，所以……”玖兰枢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厄卡索大人，将您封为了死亡之神。”

　　花颜：“……”骚瑞，趴等？

　　花颜简直要被这个操作骚断了腿。

　　厄卡索，也就是黑暗神将已经死去的爱与美之神册封为了自己麾下的“死亡之神”，这种操作简直闻所未闻。

　　来解释一下这种操作有多骚——你的邻居的老祖宗去世了，然后你把人家的老祖宗册封为你的弟弟……而且是你单方面认同这个册封，人家的家人不同意，本人不同意，你的下属不同意，包括世界的法则意志也不同意，但是你坚持这么做，并且还去把户口给上齐了=。=

　　你说性质不一样？

　　但是这种事情其实在花颜眼里看来没啥不同，因为花颜虽然是个三级神祗，但是她是个根正苗红的正神，而厄卡索，他是个背负“无序”之名的魔神。

　　魔神，不在编制内。虽说没有到正邪两立这么严重的地步，但是神力属性绝对是完全相反的，说是相爱相杀的天生宿敌也不为过。

　　——这就跟崇尚美德与良善的光明神死后被黑暗神抓过来然后摁在了死亡之神的位置上的性质是一样的。

　　花颜对厄卡索这位神祗其实并没有多大恶感，即便是最后死在他的手下，她也没怨怼什么。

　　因为厄卡索严格来说，只是个中二又有社交障碍的自闭青年罢了。

　　他暗恋了花颜那么久，都只敢躲在黑暗里偷偷摸摸地看，一声不吭地跟踪——虽然这种行为是需要给予严厉谴责的hentai行为，但是对方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至于为什么最后会跟天空之神那个人格分裂打起来……这就说来话长了。

　　归纳总结长话短说就是一个死宅听说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女神被一个变态性-骚扰了，于是就无比愤怒热血上头挺身而出表示女神的贞-□□来守护！

　　但是打到后来，厄卡索也是丧失理智了，将局面彻底玩脱，那就得另说了。

　　至于传说中，伊羞达尔死后，黑暗神厄卡索放弃了全部人类信徒的信仰什么的……那根本就是谬谈。

　　因为厄卡索从来不发展信仰，他不需要神眷也不相信信徒的信仰——信仰会让人畏惧，畏惧会让人向善，你向善了你还黑暗个屁啊！

　　黑暗中的人只信仰自己，只是有些不走正道的人拿厄卡索当做由头，说自己信仰黑暗神，但是本质上他们依旧自私，也没有什么尊敬神祗的想法。

　　至于为什么会有“放弃”这种说法？→_→花颜表示呵呵，因为黑暗圣女那个小蹄子在她幼生期的阶段追杀她追杀得最凶狠，后来花颜封神后，人类那边也微妙心虚得紧。一方面虽然知道神位是能者居之但是也万万没想到花颜能爬得这么高，另一方面是怕她上位后恼恨在心从而迁怒到整个人类种族。

　　大概是因为脸的错，嫉妒使她面目全非——基于这一点，花颜决定原谅她。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册封成功了。”玖兰枢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道，“我等不知晓您的去向，只能猜测您是活在第四界的冥界中了。”

　　“我们一部分人转化为了灵魂状态的死魂并且遁入冥界追随您，一部分则转化为血族，希望能为您在人间传播信仰，也为复活您的伟业付出一份心力。”

　　“可是，没过多久，末法时代来临了。”

　　诸神黄昏让这个世界的神系迅速衰败，厄卡索自然不能例外，这时候别说复活伊羞达尔了，他们连自保都很难做到了。

　　神明陨落、诸神尘封，新生的血族在神国崩溃之前带走了伊羞达尔的尸体，几经颠簸，来到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开始了生息与繁衍。

　　“人类成了世界的主宰，这是世界的意志，我们无法违抗。而精灵族已经举族迁移，我们不能牵连到精灵族身上，因此成立了全新的血族制度。”

　　玖兰、绯樱、白蕗，黄梨，橙茉，菖藤，缥木。

　　这些，就是最初的血族。

　　——依照精灵的习性，以花草树木为名。

　　“可是我们种族的繁衍越来越艰难，不得已之下，只能混入一部分人类的血脉，这才得以繁衍至今。这就是所谓的level B。”

　　血族内部为什么会产生规格森严的等级制度？因为对于纯粹而又排外的精灵来说，不纯的血统，就已经不能算是原本的族群了。

　　“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血统的堕落会变得这样不堪。到了后来，被转化的吸血鬼甚至丧失了理智，杀人嗜血，引发了动-乱。这就是level E，End的血脉。”

　　吸血鬼猎人猎杀的吸血鬼，其实都是堕落之后的血族，是不被血族承认的异种。

　　玖兰枢很难形容自己最初看见level E时的心情，除了想要嘲讽世界意志对精灵一族的不公以外，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法抑制的郁卒和愤怒。

　　——真是丢尽了血族的脸，这样的存在，怎配信仰他们的神？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血族的后嗣依旧一代不如一代，为了足够纯净的血脉，纯血种和纯血种之间开始联姻，甚至同个家族的亲兄妹也会携手。

　　他们艰难地维系着神明最后的眷族，可是即便拼尽了全力，依旧无法挽回这个种族逐渐走向衰颓的脚步。

　　到了玖兰枢这一代，纯血种之间甚至开始互相残杀，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是最后的纯血种了。

　　听了玖兰枢的叙述，花颜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提出了内心的困惑，哪怕听起来像是一句质疑：“月见，如今距离我沉睡之日，已经过去千年了。”

　　精灵的寿命虽然漫长，但是普通的精灵依旧会在五百岁左右的时候一夜衰老，回归精灵母树。如果没有封神，那就没有人能够活过千年一劫。

　　血族的寿命也相当漫长，但是其实血族的寿命是通过剥夺其他生灵的生命力来维持的，一旦停止涉入生命能量，也会在不久之后化作飞灰死去。

　　——所以，血族吸食人血。

　　与其说是以人类的血液为食物，不如说是摄取某种活性能量来维持自己年轻的皮囊。

　　月见的寿命再长，也不可能活到现在，除非他双手沾染了无数人命，需要不停地夺取他人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命脉。

　　这一点，在尊重生命与自然的精灵族中，是绝对的死刑，是不容被触碰的底线。

　　如果月见真的做了这种事，那他无疑是违背了“自然”的法则，对精灵族是否有二心也难说；如果没有这么做，他能活到现在，初心是否变更也尚未可知。

　　不是花颜不信任自己的信徒，只是她永远要顾及自己身后的那些人。如今的她不仅仅是伊羞达尔，也是统领着一个本丸的审神者花颜。

　　“没关系，我知道这是一个复杂而又漫长的故事，你可以慢慢讲，慢慢讲。”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伏笔没有那么深啦，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伏笔。

　　之前不是说精灵以花草树木为名吗，刚好这边血族也是植物为名的。

　　花颜在称呼蓝堂英的时候，就提醒你们了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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