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蝼蚁
穆辞带领暗二穿过通道, 来到了一片密林处, 他回忆了一下方才的皇城地形图, 这原是前朝修建的一座皇家花园,但后来改朝换代, 前朝末帝在里边一棵树上吊死之后, 就彻底废弃了。
皇城百姓都觉得此地不大吉利, 平时少有人来。穆辞没想到皇城驿馆竟然有机关通向这座废园, 叶安会不会被藏在林子里?
穆辞这般想着, 蹲下身试图查看地上的痕迹,他看见了比较明显的来去脚印,命暗二跟着他, 沿着脚印走, 最后来到了林中一处简陋的木屋。
穆辞乃皇后之尊,易被认出,想了想,传令暗二去把耶律楚带过来, 穆辞自己先藏匿了起来,由甚少在人前露面的暗二, 乔装成耶律楚的侍卫,跟在耶律楚身后,迫耶律楚上去敲门。
耶律楚发现穆辞找到了暗道, 还发现了这木屋, 脸色灰败, 这原是他与飞鹰几个人约定事成之后的见面之处, 他计划由飞鹰把皇帝劫走,安置在这屋子里,等外边找寻皇帝的风声过去,耶律楚便可正式提出告辞,带着皇帝离开,他自信有的是手段让皇帝乖乖听话,因他毕竟是一国王子,晾那些人也不敢轻易来查他的“内眷”。
可是眼下看来,他高估了自己的地位,以为查不到证据皇后便不会对他如何,可穆辞居然直接便把他拘了起来,还找到了在耶律楚看来万无一失的机关密道,而且就连这处秘密地点都找到了。
这会儿耶律楚再也无法抵赖,说皇帝的失踪与他毫无关系了。
耶律楚在暗二胁迫下前去叫门,私心希望飞鹰他们还没进这屋子,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门内有人应了,将门拉开一道缝,见是耶律楚,高兴地道:“主子,您来了……”
耶律楚连骂娘的心都有了。
耶律楚硬着头皮入内。手臂上纹有飞鹰的男子站起来,拱手道:“主子,属下幸不辱命……”
飞鹰往屋中唯一的床铺瞥过去,绑来的那人烈性,一路上对他不住地斥骂,要不就是扇他耳刮子,飞鹰烦得不行,又不能动手教训,只得再让那人多睡一会儿。
耶律楚深深爱慕着那个人,明知道背后就是尖刀,仍控制不住顺着飞鹰的视线也看了一眼。
这一看,惊得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床上之人双目紧闭,睡容平静,面色红润,与他爱慕之人长得虽有几分相似,可他很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飞鹰干的好事,如此周密的计划,居然劫错了?!
原来不是皇帝……
耶律楚错愕之余,马上便想到借此脱身,他的背后是穆辞与暗卫,耶律楚故意皱眉道:“飞鹰,你在此地做什么,这是谁?”
飞鹰露出不解的神色,耶律楚不待他回答便抢着道:“你对本王子说要出去办事,怎么还带了这么一个人来?”
耶律楚向飞鹰使了个眼色,飞鹰意识到情况有变,刚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耶律楚身后的暗二已闪电般动手了!
飞鹰与暗二缠斗,另外两名死士跃起来相助,穆辞直接持剑从屋顶坠下,加入混战。耶律楚不敢久留,慌忙逃出屋去,随即看见屋外不知何时站了整整齐齐一排暗卫,耶律楚逃无可逃,这时,一个戴了银面具,着黑袍的人飘然落下。
暗卫把飞鹰等几名死士都制住,崔岚也把鼻青脸肿、断手断脚的耶律楚踹进了屋,穆辞先奔至床前,唤了一声“小安”,可他看见的却是淮南王叶致。
穆辞:“……”
穆辞怔住。崔岚一把将他拨到一边,在床沿坐下来,把叶致抱入怀里。
穆辞虽不知飞鹰怎会绑了叶致,仍是为叶致唤了太医。
跟着暗卫这一边的太医恰好就是章太医,章太医扛着药箱应声进屋,见是叶致,忙跪下给叶致诊脉。
淮南王身体极好,腹中胎儿也没事。
崔岚向章太医颔首致谢,没多久叶致便醒了,看向崔岚笑着道:“你来了。”
崔岚动了动唇,终是没说出任何责备的话。
他发现叶致不见,暗卫、侍卫都在各处搜找,皇帝、东陵王都下落不明,崔岚意识到叶致失踪极有可能与此有关系,一直暗中跟着穆辞,幸好很快就把叶致找到了。
穆辞本不想插嘴,但他急于知道叶安的下落,看向叶致,道:“你可知皇上在何处?”
叶致与叶安的仇恨早已化去,坦诚了自己知道的一切,他实际也不清楚具体方位,但记得载他们的马车,那些人将叶安、叶乐推下去时周边的景色。
耶律楚躺在地上直哼哼,神志不清,已问不出什么,主要参与劫持的飞鹰几人在被崔岚以诡异的手法点了几处要穴之后,其中一个实在熬不过彻骨的疼痛,招出了他们走过的路线。
这是一条极为偏僻的路,从别处通向这废弃的林子,听说闹鬼,少有人烟。飞鹰正是看中此路荒凉,才不惜在城中走了无数小道,最后拐到了这条路上。
穆辞把人都托付给暗二,揪着章太医,策马奔去寻人。
他先找到了马车的车辙印,证实路线无误,一路耐心找下去。经过一处灌木丛时,他听见了虚弱的呼唤声,有人朝他掷了一颗石头过来。
穆辞下马,发现了被灌木丛遮掩住的东陵王,叶乐脸色很不好,章太医奔过来为叶乐诊脉施针,叶乐动了胎气,据说再晚一刻就一尸两命了。
“皇上在何处?”
穆辞焦急地问,叶小安为何没与叶乐在一起?
叶乐捡回一条命,闻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皇兄、他被一个蓝眼睛灰头发的玉罗人给带走了。”
耶律楚豢养飞鹰等人,就是为了挟持叶安,自是不会动用样貌特征明显的玉罗国人,包括耶律楚自己也不是灰发蓝眸,叶乐提到的玉罗人会是谁?
穆辞神色凝重,随即想到耶律楚还有个弟弟耶律寒,与他们有几分渊源,耶律寒曾为叶安妃嫔,故而叶乐并不认得,也能对得上号。
只是经这一圈仍没寻到叶安,又多了一个耶律寒,穆辞内心愈发焦灼起来。
叶安的确是被耶律寒带走。
就在他把叶乐安顿好之后,久未谋面的耶律寒骑马出现在他面前。
叶安惊讶地道:“怎会是你?”
脑残小王子不是远在玉罗,被耶律楚关起来了吗?
耶律寒沉声道:“皇上,耶律楚要把您夺走,臣卿是来救您的,请皇上快跟臣卿走吧!”
叶安吃了一惊,照耶律寒这么说,劫持他的是耶律楚,难怪这人献了竹熊,说不定竹熊带跑兜兜也是耶律楚之计,可是突然冒出来的耶律寒,他能相信吗?
叶安想了想,道:“多谢你的好意,朕不能跟你走。你若真想帮朕,就替朕去给穆辞送信……朕会很感激你的。”
“不!”耶律寒双目通红,激动道,“臣卿都赶来救您了,您为何不信臣卿!”
叶安心道,你脑残黑历史太多,谁敢信你……
且如今耶律寒歇斯底里的样子,令他多少有些畏惧,叶安随意寻了个借口道:“你是耶律楚之弟,总不能为了朕与你的兄长闹翻吧?”
耶律寒俊脸一沉:“皇上是臣卿一个人的,谁敢夺走,臣卿就与他为敌!”
叶安明知耶律楚也不是好东西,还是被耶律寒话语中的狠厉弄得惴惴。
耶律寒见他不吱声,直接便来拉他的手:“皇上快上马,臣卿带您走!”
叶安后退一步挣开他,不太确定地道:“你要带朕去何地?”
耶律寒道:“玉罗,臣卿家乡,皇上定会喜欢的!”
叶安一听“玉罗”两个字就怒了:“耶律寒,你与耶律楚有何分别!他挟持朕,你就不是挟持朕了吗!”
“臣卿与耶律楚当然不一样。”耶律寒柔声道,“皇上心里有臣卿,臣卿自然就能带皇上走。”
叶安:“……”
怎么关了几年,这人的脑残还是没变!
“耶律寒,你死了这条心吧。”叶安对这个人没一点指望,冷声道,“朕和你再说最后一遍,朕心里只有穆辞,从来都没有你,朕是不会和你走的!”
“皇上!”耶律寒脸色倏地变了变,转而想起什么又勾唇笑了一下,“皇上一定还是在逗臣卿。难道皇上不想,臣卿就没有办法了吗?”
耶律寒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猝不及防顶在叶安腹部。
耶律寒笑:“皇上,臣卿再问一遍,您跟臣卿走吗,臣卿……真的很讨厌他呢。”
耶律寒从没有对叶安动过刀子,这柄雪亮的匕首刺痛了叶安的眼睛,他与穆辞好容易才有了二崽,怎么能……
叶安不敢再与脑残争下去,深吸一口气,道:“收刀,朕跟你走便是。”
耶律寒喜道:“臣卿就知道皇上心里是想的。”
叶安心里唾弃了他无数遍,耶律寒扯着他上马时,灌木丛中滚出来几块石头。
耶律寒目光转过去:“谁在那里?”
叶安清楚叶乐是想救他,耶律寒是个脑残,现在还疯了,不能再把叶乐暴露了!
叶安赶紧道:“没人!可能是路过的野猫……”
耶律寒抿唇:“臣卿不在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安不情愿地上马,最后撇了一眼灌木丛,希望穆辞还是先找到叶乐。
耶律寒为叶安蒙上帕子,他第一次离叶安这般近,凑到叶安发间用力闻了闻。
皇帝终于肯与他走了,这在耶律寒心目中不亚于许下终身,耶律寒兴奋地发抖,想了想,抬唇欲吻。
叶安似有觉察,恶心得不行,冷冷道:“你若是乱动,朕就直接跳马,大不了豁出去,与孩子一起死。”
耶律寒顿了顿,终未再动。
马一刻不停地跑着,再次停下时,耶律寒除去了他眼处的帕子,叶安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户农家,天色已晚,四周还有绿油油的田地。
这家是一对夫妇,看上去老实巴交,耶律寒似与这家人很熟络,给了其中的妇人一些银钱,让他们帮忙做饭,照顾叶安,他打算在此处歇一歇。
按他特殊的相貌体征,叶安并不信他能带着自己畅行无阻返回玉罗,所以,耶律寒极有可能是另有打算。
叶安虽答应跟耶律寒走,心里也时刻提防着,这家妇人做好的饭食,都是经耶律寒之手送给他,叶安怕耶律寒在饭菜里下药,碰都不碰,连水也不喝。
他借口自己爱吃,让妇人为他煮地瓜、土豆这些可由他自己来剥皮,不易被下药的食物,还要了些葡萄顶替水。
妇人得了钱,为叶安一样样准备,耶律寒也见到了,知道皇帝信不过他,铁青着脸并未阻拦。
叶安趁耶律寒不注意,悄悄试探妇人,低声告诉她自己是被劫持了,妇人犹豫地看向叶安,欲言又止,不敢接话。
叶安心里一叹,估计这妇人也是没办法。
耶律寒过来,将妇人撵走,不许叶安与他人交流。
叶安吃光葡萄和地瓜,困了就在墙角咪一会儿,怀抱一根洗衣用的棒槌,半醒半睡。他不敢躺到这家的床上去,可是又太累了。
乡野蚊虫多,农户没有专门装着草药、用于驱蚊的荷包,妇人可怜叶安大着肚子,擅自为他烧了些艾草和雄黄。
叶安知道艾草,这对怀孕之人很有好处,有安胎之效,故而并未设防。耶律寒一直注视着叶安,待叶安闭了眼,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玉匣,把里头的白色粉末,全数洒在艾草叶上。
都是皇帝逼他的。他原想回了玉罗再用,可是皇上对他,太不温柔了。
耶律寒走出屋去,嘴里低喃:“臣卿一定有办法,让您变得只喜欢臣卿……”
艾草上的粉末,转眼便被火焰吞噬,化成了缕缕轻烟。
叶安只睡了一会儿,便被耶律寒推醒,睁眼发现自己身处陌生农家,想了想,便记起了前情。
耶律寒小心观察他的面色,试探道:“你……有何感觉?”
“什么感觉?”叶安正色道:“耶律寒,你个杀千刀的,快放了朕,朕要回宫和皇后团聚!”
他得了片刻休息便精神抖擞,怼一怼耶律寒不成问题。
耶律寒:“……”
耶律寒急了:“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
明明下了秘药,为何没起作用?!
耶律寒终是没能把话说完,崔景与暗二已带人将农家团团包围,侍卫、暗卫纷纷在此时破门而入,为他们领头的竟是这户人家老实巴交的丈夫。
妇人赶紧撩起裙摆跑到丈夫身边去,回头怒瞪耶律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安略一想就明白了,这妇人当时虽未说话,可是心里同情他,竟冒着得罪耶律寒的风险,撺掇她的丈夫偷偷去报官了!
被劫猝不及防,被救也是猝不及防,这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叶安忍不住开怀大笑。
耶律寒目眦尽裂:“枉我给了这么多银钱,尔等蝼蚁竟敢出卖我!”
之前还很胆小的妇人看了叶安一眼,颇有底气地道:“蝼蚁又如何,你强抢别人还有理了?真不要脸!”
叶安起劲地看起了热闹,突然他身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躯,有人揽住他隆起的腰腹,动作轻柔地将他搂入怀里。
叶安浑身一颤,紧接着嗅到了皂角清香,高兴地道:“阿辞!”
穆辞打量着他,温声道:“对不起,总是来迟……”
叶安亲他一口,笑着摇了摇头:“来得正好,我刚看完了一出王子脑残记。对了,小乐和叶致他们找到了吗?”
“耶律楚已被拿住,他们都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叶安松了口气:“我就当带崽出来旅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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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就是带球了,这个副本是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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