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疯狂
时间在此刻变慢。
宁蛐拿着咖啡杯的手有点抖,干脆也不喝了。为了降低尴尬,她随机打开了水龙头,把一大杯没喝完的咖啡让水冲。
她立刻也转过了头。
水哗啦啦的流。
她的头发挡在了一边,荇藻一样铺在肩膀上,从脖子到耳根,遮住了所有的表情。只是手冲着咖啡,一直在抖。
粗鲁地伸手把杯子洗的干干净净,咖啡流了一水池。
似乎过了几秒。
旁边有一张纸递了过来,宁蛐的视野就看到段宴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捏着纸,他嗓音沉下来,“水池的水会溅到脸上。”
“……”宁蛐接了下纸,“哦。”
她鼻子现在也不通气。脸上有点失意,绷着的脸松开,“你刚才说哪里堵住了,我去修下。”
段宴抬眼,“水池,你会修吗?”
忽然有温热的感觉从宁蛐脸上触来,宁蛐关掉水龙头。
宁蛐怔住了。
段宴把擦掉眼泪的纸丢进了垃圾桶。
宁蛐:“我会修!”
看了几眼段宴,知道他是高傲的大少爷,肯定不会这些生活用品的修理,宁蛐竟然生出了片刻的优越。
她眼尾翘起笑意,“这就要靠经验了。”
似乎他一点儿也不知道的样子,语气是十足的自信。
进了厕所。
水池的扣板被压下盖住了,她把它摁了下打开,开始试水流。宁蛐蹲下腰,俯下身子,视线与水流平视了几秒。
她奇怪地眨了下眼,一、二、三。
她默默数了几秒。
水流平稳而直,从水龙头上直直的坠入扣板下,然后,消失不见。
“……”
忽然感受到了欺骗。
宁蛐转过头,男人正侧倚在门口,姿态慵懒。他睫毛很长,此刻垂着眼,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款居家的T恤,颜色很浅。
腿直而细长,微曲抵在了门口,眼神平视下来。
宁蛐语气不太高兴,“这水池哪堵了。”
“你看下面,”男人走过来,指了下,“这儿。”
宁蛐蹲在一侧,水平的眼神看过去,她面色不佳,“是你瞎了还是我能看到平行世界。”
然后观察了两秒。
什么都没看出来,她眨了下眼睛。
她躁了几分,“你瞎了!?”
段宴凝视几秒,俯下身,“你看,这边有根头发。”
他在宁蛐震惊的时刻,蓦然弯下了腰,将卡在了坂口旁边的头发丝扯了出来,细长漆黑,摆在了宁蛐面前。
“……”宁蛐声音高了几分,“段宴。”
“行吧,”段宴抽了张纸,将头发丝包好,“是我要求有点高。”
宁蛐小嘴顿时开始折腾:“你家是不是几百平方米都不能看到一根头发也不能让保姆踏进收拾?”
段宴:“……”
他表情怔忪了几分,嘴角沉下,“我家不会有女生的头发丝。”
他看向宁蛐的长头发。
宁蛐垂头,仿佛意识到了他的话的涵义,他家没住别人。
好像这个也比较合理,她一时语塞。
这样一来二去。
宁蛐的坏心情都被打散了,好像刚才微博热搜的烦躁都被冲散了些,她完全就被段宴造成的心理纠结而愣住了。
这一点上,段宴造成的影响还是很牛的。
能够把她搞得,忽然豁然开朗。
她叹了口气,走出厕所,准备去客厅坐。
此时。
侧倚在门的男人眼神一点点的涣散,漆黑的瞳仁也失去了片刻的焦距。他的手摩挲了下面纸,指腹裹住了。
之前,段宴在厕所洗手。
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咖啡冰块的声音,察觉到了丝毫的不同,很明显情绪不对。
他从厕所出来,呼吸声很浅,没什么动静,不吭声地到了厨房,随意诹了个借口。
段宴说水池堵了。
这是为了打破她的岔想。
坐在沙发上。
宁蛐脚上已经快好了,比预期好的更快了些。
本来还担心下周的唱跳舞台可能会因为脚伤的原因推迟,不过现在看情况,应该没问题。
段宴帮她换包扎的创口贴和药品,顺势问她,“这学期还回学校吗?”
“回。”既然快解约成功,她也会调整重心,“学期任务重啊。”
把棉签抽出来,他垂下眼,“工作上还顺利吗?”
他在旁敲侧击。
宁蛐避而不谈,“当然顺利了!”
看着棉签,宁蛐有丝丝失神。
初三傍晚。
夕阳很浅,落日黄昏。
窗边是沙沙的清风,晚意撩人,数学的疲倦感在傍晚吹散了些。
宁蛐坐在靠边的位置上,抓着脸蛋。
那个下午。
段宴在高中部又和人打架。她听到消息,去好医务室,立刻跑到了他教室后。
少年凶狠凌厉。
眉眼流露出少见的凶光,那股摸爬滚打久的感觉,是这群优渥的富家子弟难以伪装的。
他站在夕阳底下,招式凶狠准确,直直一拳拳实打实地落。
把人逼的节节败退,最后鼻青脸肿地趴在了地上,肋骨都绷得疼。
然后从地上半站起溜走了。
宁蛐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这副模样,他嘴角沁着血丝,瞳仁漆黑。
段宴眉骨刚凌,脸色也冷。
用着一股凶狠而警惕的眼光看着宁蛐,手上拳头的青筋隆聚起。
宁蛐从医务室过来,带了药品和棉签。
还没过去。
就被少年凶狠地推走,他逼着走近,“看得跟免费的表演一样有趣?”
宁蛐:“我把你当朋友,不是表演,这是给你的棉签。”
“我要你这点儿破东西?”段宴沉着声音,“我没空陪你玩这种自我感动的游戏,给我滚。”
宁蛐:“这些东西……”
她低下头,花了她30块钱呢,她三天的生活费都没了。
宁蛐觉得她想自我感动,只会去捐救济。
而不是,啃面包给他买药。
刚说到一半。
段宴打住了她,轻笑道:“怎么?你耳朵,是聋了。”
画面戛然而止。
-
段宴帮她处理的棉签也被丢进了垃圾桶,宁蛐条件反射地缩回了脚。
“怎么了?”段宴看向她,手上的脚裸一下子离开,他蓦地一顿。
“我想睡觉。”宁蛐垂开眼,冷淡道:“先回房间了。”
“宁蛐。”段宴喊了一声。
然而,宁蛐只是给了他一个冰冷的视线,她下了沙发。
一句话都没有理他。
似乎是不成文的规定,在脚好的一刻,段宴就应该离开。
段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就像一直期待的心情忽然被扎了一个刀子。
一直还算不错的相处蓦然被她推倒。
这种感觉,让他有点失神。
但明明相处不错的不是吗?段宴想,至少能证明这些天以来他的追求没有被白费,而宁蛐的表现却从头彻尾地给他浇了桶凉水。
仿佛这些天友好的相处和态度,就像濒临坍塌的危楼,随便宁蛐的态度,就会破败的一无是处,彻底被抽走。
有些疑惑,连带着无措的心脏的跳动,如同脉搏,在血液里不断跳动。
但他忽然却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该怎么办。
这一刻,段宴承认他开始有点心慌。
他的自信,仿佛土崩瓦解了般。心底有个疯狂而刺激的声音在不断地叫嚣,宁蛐不喜欢你了。
才不会。
那她为什么头也不回的离开?
仿佛自信可笑起来。
她好像,就是、不、再、喜、欢、他、了。
不,她喜欢的。
段宴瞳仁漆黑而含着光亮。
宁蛐缩在床边。
空调打的很足,她捧着电脑将下午没写完的报告结束,心情却有几分紧绷。
神色涣散,她的回忆就像当头一棒。
这么恶劣的人。
他还好意思再拿出棉签?
过去一切的态度,他闭口不提,甚至让她有种陌生的错觉。
但回忆太多,每当特殊物品出现。
她就像扎了刺一样,把整颗心又重新包卷起来。
同一种棉签。
现在的细致和改变,在五年前,是同一个人原封不动的讽刺和嫌弃。
宁蛐气得砸了下被子。
把自己裹紧,她幻想以后遇到一个干净的男生,然后……一切都会幸福美好吧。
宁蛐困意袭来,过了会儿睡着了。
-
视频会议。
刚讲完公司本季度的利润表汇报工作,王璨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报告。
段宴听完,终于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他双手交叉,“说宁蛐。”
刚说到一半的王璨蓦然一顿。
王璨专业地道:“好,段总。我刚准备和你汇报,热搜上又匿名传宁蛐老师的谣言,通过技术人员的搜查,确认是前经纪人张珏。”
几张热搜图片发了过来。
各大营销号此刻正在疯转,画面的辱骂耳目不堪。
段宴拇指的指腹擦过手背,神色泰然抬起了头。
“不过,”王璨继续道:“我相信这个爆料不是真实的,现在的第一任务还是要把热搜撤下来。”
“侵犯名誉权,”段宴抬眼,眼神清冷,“咨询下秦律,这个案子怎么判利益最大化。”
“段总,我个人可能不太建议打官司,”王璨说:“一旦上了法庭,以宁老师的曝光程度,这件事舆论会扩大无数倍。”
段宴声音平静,“把张珏偷税案的合同给我挖出来,以及12月13号晚的图书馆的录像视频,找出来。”
“好。”
-
宁蛐睡醒的时候,井倪查到的ip刚巧发过来。上面的地址勘破后,发现是张珏的老家。
确认了爆料人就是张珏。
有了这个线索,宁蛐将一部分的录音文件和屏幕截屏发给了正在联系的律师。
两个人在律师事务所见面。
张律把资料摊开,很明确地道:“宁小姐,很遗憾,这些资料可能不能作为法律依据。”
宁蛐心里一抖,“不可以吗?”
上面张珏的谈话写的清清楚楚。偷税的动机、手段,都被拷贝了下来。
本来艺人偷税就是半隐私的事,像张珏这样资深的老人,对这些事情更是得心应手。
部分截屏甚至把事情的经过都说的极为完整。
张律遗憾道:“录音可以作为证明,但很明显录音文件里面并没有关键信息。”
宁蛐抬起眼睛,“这些都不可以吗?”
“主要的内容都在微信截屏里面,”张律摇摇头,“但微信的聊天记录目前还不能作为刑事证据。”
意思就是、证据不足、含糊不清。
张律:“我的建议,你和张珏私下化解掉这件事,闹到法庭上你不一定占赢面。”
“可是……”
“因为,”他点了下宁蛐带来的文件道:“这些文件,张珏可以反控住你侵犯了她的个人隐私权。”
宁蛐的话戛然而止。
“所以,这几个文件,恰恰能让她在法律层面上反败为胜。”
最后一句声音落下的时候,宁蛐的心也微微紧绷,手指慢慢泛了白。
作者有话要说: 她好像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不,她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