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忙碌的开学第一天顺利结束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当真儿加完一堆同学们的微信之后，她收到了一个久违之人的消息，

　　钟医生那简洁的天边一朵云头像，相当有一种上了年纪的长辈画风，

　　“小姑娘啊，今天有时间吗？来医院给我看看你的脑袋如何？”

　　真儿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头，

　　虽然她离开医院没多久，头上的伤也早已经愈合，但是，冉眉曾经跟她千叮咛万嘱咐过，对医生的话一定要言听计从，

　　真儿半信半疑，盯着那个头像看，脑子里也浮现起了那个不大靠谱的人，

　　“真儿，是医生找你吗？怎么不回啊？”

　　导员的班会开完了，大家都开始纷纷离开，千钧此时便飘在她身边，看着手机屏问道，

　　“……”

　　真儿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她，但是隔着千钧半透明的身体，她和棠雪对上了眼神,

　　棠雪似乎从未移开过视线，笑盈盈的望着她，见她转向自己，慵懒支着脸的手才放下来，身子就往这边靠来，

　　“怎么了，真儿？有事情要跟我说？”

　　离得近了，真儿更能体会到她的明星气质，那藏于衣的曼妙曲线若隐若现，从她优美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上，是如同白釉瓷一般细腻的雪肤，还有那双璀璨有神的眼睛，

　　太过震慑人心的美丽，其实第一眼并不会引起直观的欲望，

　　但真儿已经不是第一眼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性向跟别人不同，但是……也不能说她就是喜欢女生,

　　事实上，她唯一动心过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人罢了，

　　看着眼前足以侵蚀心神的美人，她却也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真是可怕啊……

　　虽然已经跟棠雪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也始终把她和沐雪卿完全割裂开，但是，不得不说，

　　如果她和棠雪再这样相处下去，

　　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沦陷，

　　更何况……种种迹象表明，棠雪对自己有意思，

　　真儿暗暗地掐了大腿一把，才疼得回了回神，尽量保持面色如常的问起棠雪，

　　“雪姐姐，待会可以送我去医院吗？医生刚刚……”

　　“啊什么？？真儿你要去医院？头上是又开始疼了吗？？”

　　一听到这话，棠雪却立刻蹦起来了，反应激烈，立马就抱过了她的脑袋，掰着后脑勺仔细察看，

　　“啊。”

　　真儿生生被她按在怀里，棠雪一脸紧张，仔细摸索着，

　　千钧被惊得，一脸呆滞的飘在旁边，看着这俩人，

　　真儿全身都被热乎乎的体温圈住，脸则直接撞上了一片温软，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如云的棉花糖里，

　　……可是这棉花糖是有弹性的，

　　！！

　　“不，不，我没事。”

　　看清眼前起伏的特殊部位，真儿挣扎着，赶紧从她怀里出来，喘不过气一样，脸就红了起来，解释道，

　　“是医生让我今天去医院，应该没什么大事。”

　　“我是想问问，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一趟，不知道你和果果顺不顺路？”

　　看着手忙脚乱、不敢看自己的真儿，棠雪愣了一下，

　　居然只是这点事，

　　她思索着，但是随即，更大的疑问却接踵而来，

　　真儿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客气？

　　就算是失忆了，可是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基础那么深，虽然也经历过尴尬，

　　但是在她回来之后，真儿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回避，她原以为，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她永远都会体谅真儿的，

　　短暂的疑惑过后，棠雪随即好脾气的笑笑，

　　“害，原来就这点事啊，我本来就是陪你和果果的啊，真儿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是啊是啊，真儿客气什么，我记得医院那边有个大型超市，我跟姐姐可以去逛逛，买买晚上的菜。”

　　果果也围了上来，帮忙建议道，

　　真儿看着面前的两人，这才惊疑未定的，点了点头，

　　“嗯。”

　　*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真儿刚下了车，就接到了冉眉的电话，

　　“真儿，妈妈晚上得加班，抱歉啊，晚上让阿姨给你做点饭吃吧。”

　　冉眉的声音很疲惫，看样子，在真儿昏迷的这些天，公司里堆积的烦心事很多，

　　真儿当然体谅她，连连摆着手说道，

　　“啊没事，妈妈你忙吧，我可以跟果果她们一起吃。”

　　冉眉虽然很累，但是听觉却仍然敏锐的很，一下子就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点，

　　“她们？除了你和果果，还有谁吗？”

　　这一句话问的，车上的棠雪和果果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真儿并不知道情况，她只是奇怪了一下，就要开口回答，

　　冉眉那边却先恍然大悟般说道，

　　“噢……今天刚开学，是有新同学是吧，哎也是，妈妈都忘了，那真儿你好好去吧，吃完饭要早点回家哦。”

　　果果劫后余生的松了一口气，

　　不禁为发散思维满分的冉妈妈鼓掌，

　　看着奇奇怪怪的她，真儿有点莫名其妙，但也只好顺着冉眉的话说，

　　“好，那妈妈再见，我先挂了。”

　　果果笑着看她，催促道，“好啦，真儿你快进去吧，也不知道钟医生下没下班，我们结束了就来接你。”

　　棠雪有点不放心，对着她问道，“真儿你知道医院里怎么走吧，每个科室都有指示牌的。”

　　真儿也想着医生的事，点了点头，“嗯，嗯，那我先去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消失之后，棠雪这才又发动了车，她心里又想了想之前的事，

　　突然，她问了身边的果果一句，“你刚刚说的那个钟医生，是专门负责真儿病情的是吗？”

　　之前真儿也说过，医生在微信上联系自己，来通知她去医院的，

　　可是照理说，这是医生该管的事吗，不应该都是医院专人打电话来吗？

　　棠雪的心里越来越奇怪。

　　＊

　　四周又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真儿正襟危坐，

　　转椅上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干净的镜片反着光，

　　乍一看很正经的样子，

　　“来，把脑袋伸过来吧，让我看看情况。”

　　真儿乖乖的转过身，后脑勺对着他，医生双手戴上了白手套，扒拉起她的头发，

　　那不深不浅的伤口处，现在已经结了血痂，变成了很深的红色，

　　“现在已经有血痂了，小姑娘你就不要乱碰了喔，要等它自然脱落。”

　　听到这话，真儿咂舌，稍微有那么一点心虚，

　　能说她刚刚就被人碰了那里吗，

　　棠雪……

　　一想到这个人，真儿就有一种复杂又矛盾的心情，

　　钟医生检查完，顺手给她理了理弄乱的长发，脱下手上的手套，拿起笔，接着询问，

　　“炎症虽然不显，但是为了预防，也不能停，之前给你开的药是不是不够了？”

　　真儿看着眼前这个人，点了点头，

　　钟医生低下头，手上就极潇洒的刷刷几下，写了新药单，

　　一直跟着真儿的千钧，似乎对他很好奇，围着他的脸到处转，

　　真儿就看着，她伸出手，试着去抓医生眼睛上的眼镜，

　　又看着他没来得及脱下的防护帽，似乎戳中了女孩的笑点，她咯咯咯笑了起来，

　　虽然除了自己，其他人都看不见千钧，但是，一向很乖的她，现在却反常的调戏着医生，

　　真儿心里真的是捏了一把汗，

　　“喂，喂，别这样……”

　　千钧没抬头，医生反倒被她叫得抬头了，

　　但是就在这一刻，跟镜片后清晰的眼睛对视着，真儿心头突然一震，

　　这是……多么奇怪的熟悉感，

　　虽然这个形容很别扭，但是却是最贴切的，

　　这种明明存在于脑海，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的感觉，

　　真儿的头又疼了起来，不是生理上伤口的那种疼，而是她自己带来的记忆里，那种分裂撕扯着的疼痛，

　　不，不……

　　真儿的意识，开始陷入了一场久远漫长的梦，

　　送亲的队伍长的如同一条盘踞的龙，从灵霄峰上一直绵延到山下，可以说是相当气派了，

　　宗门里也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师弟师妹们都满面笑容，

　　“哎，沐师姐还在梳妆吗？真想去看看啊。”

　　“想去就去呀，师姐现在也恢复过来了，今天又是她成亲的大日子，心情肯定很好的。”

　　真儿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点不敢置信，

　　这是她阔别已久的师门，

　　看着这四处红彤彤的喜庆模样，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就是她最不愿意想起来的那一天，

　　这是沐师姐出嫁的日子，

　　因为之前出的种种事，在修仙界屹立多年、名誉极大的沐家，却在一夕之间倾倒，

　　家主沐阳被杀害，沐雪卿则因为人被师门派去凡间，躲过了这场灾祸，

　　但是等她听到消息，赶往家里的时候，连同着多年的根基，沐家本家的所有人，都死于非命，

　　专属于家主的仙剑——千钧，也就是在那时，传给沐雪卿的，

　　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诛杀那只偷袭沐家的大妖，以及重新振兴起家族，凭借沐雪卿一个人的能力，这些都做不到，

　　所以，当钟离家的公子，向她伸出援手的时候，

　　她没有拒绝。

　　看着眼前的场景再现，真儿无力的垂下手，

　　跟之前一样，自己虽然是师父身边最亲近的人，但这同门师姐重要的大喜之日，她却躲在了自己房间里，任凭谁劝，她都久久不愿出来，

　　“怎么回事，真儿师妹身体不舒服？”

　　“哎呀，她和沐师姐不是最亲的吗，师姐都要出嫁了，她居然不肯来送？”

　　“真是寒心啊。”

　　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开始响起来了，

　　一声声心惊的鞭炮声也不绝于耳，

　　真儿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捂着耳朵默默流泪，地上撒落了无数张阻音符，却怎么也阻挡不了，那连绵不绝传来的喜乐声，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见到沐雪卿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那个精致无垢、气质绝尘的人，看着自己，

　　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但在白纱笼罩下，却缥缈虚幻的，像是能随时随地消失一样，

　　她的声音依旧如同清泉般悦耳，说出的话，却让她心头一痛，

　　“真儿，我接受钟离家的提亲了。”

　　沐雪卿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呢？

　　真儿看着眼前鲜艳刺眼的红色，不禁失神的回想着，

　　可是，那个时候的记忆，太过混乱，都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唯一刻在心里残留的感觉，是师姐说完这句话之后，主动牵起了自己的手，

　　她的掌心很热，手指也很修长，

　　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冲击之后，是缓缓漫上来的悲伤，

　　她任由沐雪卿牵着，直到被拉入了她房间的帷帐里，

　　第一个湿润的触感在唇上绽放，而后，真儿感觉到身上那人渐渐加深，到处都是暗流涌动的抚摸，和紧贴着的，那不着寸缕的滑腻，

　　全身都像是着了火一般，不知是想燃烧掉自己，还是想将对方也带入这火中，

　　真儿意识醒来的时候，这场无尽燃烧的火，依然没有停下，

　　如果这个没有未来的幻境，能一直存续下去，

　　她想，自己愿意永远也走不出来。

　　画面开始转换了，却还停留在师门四处红火的场景，但是，夕阳已经要落下了，

　　钟离家的人却还等不来新娘子的轿子，

　　真儿眼看着，床上一头冷汗的自己，手里还痛苦的攥着床单，却如同噩梦惊醒一般，在一个陌生的呼唤声中起了身，

　　她脚步虚晃的走过来，

　　一个男子的身影站在窗外，礼貌的问着，

　　“冉姑娘，可否来送雪卿一程，她想再见见你。”

　　男子身上正穿着通红的喜衣，上面游龙的刺绣精致绝伦，他的手背在身后，抬头看向闭紧的房门，眉目清朗如月，让人见之忘俗，

　　真儿看到他的模样，突然惊醒了起来，

　　她依然坐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桌前，

　　但是眼前的人，却和那梦中男子的脸，完全重叠起来，

　　正是一直以来，为她治疗的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