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正文完

  网络当天就爆了, 荣盛的股价飞升,财板卡到半小时内一直显示404。

  路禾嫁给辞颜,相当于荣盛集团跟辞家联合重组, 整个资产不是1+1=2,而是利滚利以指数倍往上飙。

  对商界而言无异于二次动荡。

  雅安园内, 路奕从国外给她打电话。

  路禾在水门汀跟辞颜大吵一架,烦得要死还是一句话都没透露。毕竟能被辞颜骗着签合同,这事想想她自己都觉得傻。

  “你想好了要结婚?”

  路奕不觉得路禾能收心,这么多儿女当中, 她像了他十成十,连风流浪荡的性子也是一脉相承。

  “没有,爸爸, 是辞颜。”路禾叹气。

  —是辞颜。

  这个回答颇有种她对此一无所知, 全是辞颜一个人自作多情的意味,说得像逼婚。

  路奕意外,忍俊不禁的笑:“说得你多么委屈似的。”

  路禾听着无力感顿生。路奕不知道辞颜对她的管控,除了白珺她谁都没说,从表面看来谁不称赞一句辞颜是完美未婚夫?

  “爸爸, ”她软下语气喊了一声,“下面该怎么办?”

  路奕点着烟吸一口, 烟雾徐徐往外扩散,“随便你咯,爱结婚就结,不爱结婚就拖着, 难不成辞颜能硬拽你去民政局?”

  能,真能。路禾都怕今天出事明天就被他绑去民政局。

  路奕在那头哈哈大笑,“得了, 别操心那么多,一切还有爸爸在呢,你不想嫁就不嫁,咱家还不至于让辞颜压着打。”

  碰见什么事都有路奕给她兜底,从小到大都没让她吃过一点亏。她妈不靠谱,但是路奕可是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用来好好安放她。

  心里暖,又有点酸,路禾将头靠在沙发边上,蜷起腿,小声说了句:“谢谢爸爸。”

  那头空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路奕拿开烟低头翻着文件,哗哗声不断,像是掩饰又掩饰不住的样子。过了好半晌默默传来一句:“谢什么。”

  然后他挂断电话的声音有点大。

  路禾笑了,觉得这是今天遇到的第一件好事情。

  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下一个电话紧接着打进来。

  路禾拿到跟前看了一眼,陌生号码,她猜是林朝的,于是又默默放下手机,垂眸看着它震动。

  等它停,停了重新开始震动,一直打到第三个。

  路禾觉得交叉抱着的腿有些麻,她才捞过来接通。

  “路禾!”怒气冲冲的女声,尖细得都恨不得隔着电话线掐死她。

  路禾把手机拿远些,再看一眼屏幕,竟然不是林朝,是沈嘉慧。她没出声,想看看沈嘉慧打电话来干嘛。

  无非就是因为林朝。路禾想着轻哼了一下。

  他肯定也看到消息了,为什么不来找她?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打?

  路禾还特意把他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换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就以为是他,结果是别的女人。

  “路禾,你有没有点良心,阿朝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了你竟然还要跟辞颜结婚!”

  “嗯……”路禾嗯一声回应她,懒洋洋讽刺道:“那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等我跟辞颜结婚,你不就有机会接近你的阿朝哥哥了吗?”

  她刻意放软口气说着“阿朝哥哥”,沈嘉慧瞬间觉得脸颊火辣辣,不是羞的,纯粹是恼怒。

  因为她年龄比林朝小几个月,也是为了刻意拉近自己跟他的关系,沈嘉慧在私下里一直称呼林朝为阿朝哥哥。直到高三有一次被路禾听到,就看着她从角落里走出来,弯着腰哧哧笑了好半晌。

  笑声轻软,肆无忌惮的加倍放糖。

  还因为她腰太细,蒲柳一样前仰后合,胸口一起一伏。

  等下一次,路禾当着沈嘉慧的面挽着林朝的手臂,笑盈盈抬头,用那把腻死人的甜嗓音学着她喊:“阿朝哥哥。”

  沈嘉慧气急败坏骂她,路禾轻笑一声挂了电话。

  她怎么这么傻?整天都在做没什么意义的事。

  懒得理。

  上午跟辞颜吵架,下午看着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晚上一连接了两通电话。路禾放下手机,两根纤细的手指并在一起揉着太阳穴。

  太累了。

  头疼得像刚通宵。

  揉着揉着停顿了一下,路禾想起昨晚跟白珺喝酒,那酒后也跟通宵差不多了,一样的难受。

  手机贴着大腿开始震动,路禾骂了句脏话睁开眼,她刚把沈嘉慧的手机号拖进黑名单这么快就又打过来了吗。

  拿过来一看,是白珺,路禾蹙眉。

  她倒在沙发上,侧卧着,手机贴着脸放。

  白珺坐在沙发上,不过没像她那么懒散,而是少见的正襟危坐。自从早上被白矜摇醒看了直播她一天都没好过,跟白矜两个人坐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

  白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门心思认为辞颜做局要坑荣盛,火急火燎就想把真相抖落出去。

  知道实情的白珺可吓得不行,连忙拉住白矜,借口两个人再好好商量商量。

  告诉路禾,她摸不准路禾要怎么做;不告诉她,让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白珺又觉得恐慌。

  最后白矜实在忍不住了,拿她手机给路禾拨了电话,硬塞她手里。

  “珺珺,什么事?”

  白珺还在纠结怎么开口,白矜搡了一把她的腿,无奈小心翼翼发问:“你跟辞颜……怎么样了?”

  又是辞颜。

  路禾轻慢眨眼,仔细思索今天瞟了一眼的日历,想知道上面有没有“今日大忌:辞颜”之类的话,要不然怎么一个个的打电话过来都逃不开他。

  “没怎样,跟他吵一架之后回来了,我现在在雅安园。”

  听她语气正常,白珺舒一口气,“吵架归吵架,辞颜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怎样,”路禾闭着眼回话:“我跟他说不通。”

  “那,那他是怎么想的,真要结婚吗?”

  白珺说话磕绊了一下,语气飘忽,路禾顿时知道她一定有事,“有什么你就说,跟我还猜哑谜呢。”

  “没什么。”

  “真的?”

  “真的!”

  在路禾看不到的地方白珺已经快立掌起誓了。

  “没事那我挂了。”

  “诶诶诶等一下……”

  “白珺你今天搞什么呢,到底说不说!”路禾加重语气,从沙发上坐起来凝眸看着茶几上的玫瑰花。

  水晶瓶里,用水养着四朵深红玫瑰。

  “阿禾,就是……就是那个……”见白珺说话迟迟不进入正题,一旁的白矜急了,“你要是不能说把手机给我!”

  “就是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七岁生日宴打电话的那个人他就是辞颜!”

  白珺一口气说出这句话,力道大得像吼出来。

  当头一棍。

  好长一句话,路禾有些怔,意识一瞬间被搅浑,像颜料盘掉进水桶,所有颜色杂乱不堪却又互相交融。

  她听清了这句话,内心下意识在排斥,不愿去分析这句话的意义。

  “十七岁……”

  “生日宴……”

  “他……”

  “辞颜……”

  每一次词每一个字都在明明白白告诉她真相,路禾第一反应是不信。她蹙紧了眉,揉太阳穴的手攥成拳,深深弯下腰把自己蜷缩成虾米。

  头越来越疼,疼到她觉得一开始的头疼微不足道。

  “阿禾?阿禾!”白珺在电话里焦急的唤她名字,然后听到一阵嘶哑过一阵的咳嗽声。

  路禾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阿禾你还好吗?喂?阿禾?”

  路禾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在抖,像大风里的枯树叶子。

  摇摇欲坠,摇摇欲坠……

  她没法信。

  这叫她怎么信?

  “阿禾你不要这么激动,你先听我说——”

  “真的吗?”路禾打断她。

  “……”白珺沉默,她的嗓音过于哑了。

  甜度剥离,只有哑。

  “我问你这是真的吗?!”路禾几乎是语不成声,她在抖,她的身体思维灵魂四肢都在抖,泡在零下七度的雪天里,只有冰冻才能稍稍停止她现在的颤抖。

  “阿禾你冷静一下。”

  路禾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摇头,“我没法冷静,我得去找他。”

  这句话像是给了自己指引一样,路禾揉揉脸,在灯光下眼珠仿佛褪了色,变得浅淡而飘虚,嘴里喃喃重复着:“我得去找他。”

  听得白珺心都吊在嗓子眼,以她现在的状况去找辞颜,白珺害怕她出事。

  “阿禾你不要乱来,明天好不好?明天我陪你去找辞颜。”

  “我没事。”

  哪怕白珺看不到,路禾还是勉力露出一个微笑,漂亮得如同玻璃窗上的冰霜花,纤细,又清透。她很清醒,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清醒过。

  盯着那四朵深红玫瑰。

  路禾挂了电话。

  当房间里唯一的生源被掐断时,会觉得整个房子寂静得有点可怕。太静了,静到几乎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安静却又鲜活。

  ——去找他,她得去找他。

  路禾再也无法忍受,拉开衣柜从最下面一层拽出件衣服直奔门口。

  车速提至疯狂。

  深夜了。

  托白天直播的福,全水门汀的安保都知道她是辞颜未婚妻,路禾按下车窗一露脸便没人再提查证件。

  那栋尖尖的小白楼近在眼前。

  路禾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里面的一切都隐约有种熟悉感。

  一眼望不到边的玫瑰园、尖得宛如国王冠冕的楼顶、漂亮的围墙和小拱门……

  她转身甩上车门。

  秘书从猫眼看到路禾的时候还惊了一下,上午见她气急败坏的跑出门,怎么晚上飙着车就来了,怀里还抱着件雪白雪白的大衣。

  她的脸似乎也是雪白雪白的,秘书只疑心了一瞬间,以为是灯光。

  他打开门礼貌问好:“路小姐晚上好。”

  “辞颜呢?”路禾压根不在意他的回话,推开他就往里走。

  秘书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先生在二楼书房。”

  他说话的空当路禾已经走到旋转梯的一半。

  路禾走到二楼书房推门而入,灯光明,她推开门的动作粗暴而烦躁。

  辞颜转头看到是路禾,又看了眼表,快十二点。迎上去握了下她的手,冰凉。

  “来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口吻清淡,隐隐还带着责备,像是从未发生过上午的争吵。

  离近了才发现路禾的脸白得不正常,一贯水红的唇也泛白。

  辞颜蹙眉,微微俯身与她对视。

  在他启唇的瞬间,路禾伸出食指抵住他下颌,遏制住他即将问出口的话。然后歪头,仔仔细细的从眼角眉梢,顺着流丽的侧脸线条打量他。

  他真的很好看。

  跟想象中的一样。

  路禾微笑,神态显出脆弱,像掉进水里的月亮,清凌凌的一弯影儿,沉到水底,俯身去捞便全部碎掉了。

  辞颜被她一根手指封缄,路禾将搂在自己怀里的长风衣推到他怀里。

  “看看,眼熟么?”

  辞颜不明所以的接过,低头抖开风衣,在看清颜色款式后抿唇不语。

  背后有长长的蝴蝶结系带,一条缠在他手上。

  路禾笑了一下,扯过蝴蝶结垂下的另一条系带,用手捧着,捧到他眼前。

  很漂亮的长丝绸,横过她莹白的掌心。

  “辞颜,眼熟吗?这是我去见你时穿的衣服。”

  “你果然认识。”

  如果真是辞颜,路禾不奇怪他会查自己,按照他滴水不漏的习性会把她查得干干净净。

  她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他一定都知道。

  现在事实也证明了,他就是知道。

  知道她在大雪天跑去咖啡馆,知道她穿薄衣服等了很长时间,也知道她是路禾。

  那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那天……临出门前我犯了心脏病。”辞颜抬起一点下巴,此时此刻他的脸色跟怀里的衣服一样晶莹剔透。

  像雪。

  路禾抬高头,目光紧挨着屋顶吊灯,抬高了脸眼泪不容易掉出来。

  “是突发心脏病,国内没有能接收的医院,当天我就被送到国外,”辞颜慢慢讲述着,事不关己的平淡语调,“医生说如果不做手术很难保命。”

  “所以我才没有去。”

  这句话听起来甚至夹杂着一丝委屈。

  “后来呢?”

  “后来的半个月内我都没能清醒,踩在死亡线上挣扎。”

  “我想的,我想过等好了去找你。”辞颜小声说:“但是他们不允许。”

  这个“他们”,可能是父母,也可能是医生。

  都一样。

  反正结果没能改变。

  路禾从始至终都没有动容,辞颜也越来越慌,“我去找过你,在你大二的时候。”

  路禾说:“那时候我很林朝在一起。”

  回想起那个画面,辞颜紧张得指尖都在发抖。

  他当时抱着很大一束晚百合,她说她喜欢,他就抱着花上了飞机,满心欢心等着去见她。

  见到的却是她另结新欢。

  可怜的是他连上前质问都没有资格。

  以后辞颜再也没有去单独找过她,怕见到她和别人在一起,那种感觉太疼了。

  “阿禾,”辞颜低低唤她,鼻音发沙,哑哑的,“你会原谅我吗?”

  路禾嗯一声。

  很多年以前,路奕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路禾就原谅过他。

  就那一次。

  她原也没有准备要怨恨他。

  刻薄的路禾对他是那么大方。

  辞颜的眸一瞬间被点亮,像长夜里头顶突然亮起一颗星星。

  然后听到她说,“太晚了。”

  “如果你九年前这么跟她解释,她一定会跟你在一起。”

  路禾还是昂着头,眼泪扑簌簌的,被灯光照得像珍珠,从眼角一颗一颗往下落。她伸手想去拦,珍珠就从指缝里溜出去。

  路禾笑了一下,再次用手揩去眼泪,看着辞颜说,“太晚了。”

  嗓音哑到一定程度就没有甜,只剩苦:“她再也不是那个天天给你打电话的路禾了。”

  “她真的真的已经过去了。”

  “她不会再念叨你,不会再考虑穿什么衣服去见你。”

  “她的十七岁已经过去很久了。”

  “辞颜,你回来的太晚了。”

  “我们解除婚约。”

  路禾转身出门时,轻轻带上门。

  头顶的星星熄灭了。

  ***

  在雅安园门口,路禾见到林朝,他靠在车门上望过来。

  路禾在他身边下车。

  林朝什么也没说,指尖轻轻落在她眼尾,“又哭了?”

  “要在一起吗?”她突然问。

  “嗓子也哑了?”林朝将她揽进怀里。

  “要在一起吗?”路禾不死心又问一次。

  “要啊。”林朝回答。

  路禾朝他伸出双臂讨抱,林朝紧紧将她藏在怀里。

  唯有在别处受伤,才知道回头去寻他的好。

  路禾自私又残忍,但是这一把是他赌赢了。

  林朝抱着她漫无目的地想,如果她今晚没回来,如果他站在门口空等一夜,不知道路禾第二天起来发现全网挂满不雅视频是个什么反应?

  会生气的吧。

  下雪了。

  在她身后出现的,是一弯苦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  谢天谢地正文完结了。

第49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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