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来西安这边的学校交流,佑青的日常就是在课堂上旁听。
他觉得讲的最好的就是一位姓罗的老师,虽然罗老师平时对学生十分严厉,但课堂上却是幽默风趣,张弛有度,45分钟的课一直听也不乏味,学生很少开小差。
他非常佩服这种类型的老师。自己虽然讲课认真细致,但在课堂上的魅力并不够。数学这科目,讲好了是数字游戏,讲不好就成了枯燥无趣。
果然出来学习交流是对的,固步自封地呆在布尔津那个小县城,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好老师了。自己这个鸡头拿到这里也就勉强算个凤尾。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直到刘宇发来了聚会的信息。
“周六晚六点,胜德大酒楼,三楼宴会厅。”周五下班的的时候刘宇发来了短信。
佑青坐在座位上,紧紧握着手机,半晌都没动。虽然他已经做好了要去赴约的准备,但显然随着这一天的来临,他又胆怯退缩了。
“小佑老师,那我先走啦,你记得关灯锁门啊。”
“…啊,好。”
佑青这才反应过来,老师们都走完了,办公室里就剩他一个了。
佑青没啥胃口,晚餐也没吃,直接回去了教师宿舍。
这一晚他一直翻腾到半夜才勉强睡下,虽然睡着了但却不停地做梦。
梦里面全都是高中的往事,同学们的窃窃私语,看着自己讳莫如深的眼神,他一个人趴在空荡荡的教室哭泣。
然后镜头急转放大,落到了一个英俊而熟悉的面孔,他温柔地朝自己笑着,静静地在雪夜里站着。
第二天醒来,佑青感觉这一夜睡着了,又像是没睡,浑身都有些疲惫脑袋也胀痛。
他慢吞吞地洗漱完去食堂吃了个午餐,然后下午又睡了一觉,才勉强感觉有了点精神。
佑青六点过了一点才赶到了宴会厅,他没来过这里,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这里。那时候同学们大部分都来了,刘宇也已经到了。
“佑青你来啦,欢迎欢迎。”刘宇热情地来到了门口招呼佑青。
本来聊的火热的一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集中在了佑青的身上,让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同,同学们好。”佑青一时间有些结巴道,他最不适应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发言了。
按理来说,他作为一个老师,每天在台上演讲的时间比普通人要多得多。但面对一帮纯真稚嫩的小孩,和一帮复杂世故的大人,这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佑青啊,这都多少年没见啦。”
“是啊,听说你现在是个老师,不错啊。”
对面大家热情的寒暄和关心,佑青只能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里,尴尬而不安地笑着。
索性大家的注意力在佑青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被宴会的第一波高潮所带走了
原来是班主任王老师来了。
一时间同学们纷纷走过去热情迎接高声寒暄,尤其是那些以前当过班委现在又混的颇为得意的同学。
九年时光飞逝,王老师已经从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变成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得和蔼老伯了。
忽然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王老师,我们这里面啊,现在也就是佑青继承了您的衣钵。”
一下子全场的注意力和王老师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到了佑青身上。
佑青脸红地说:“我,我哪有王老师厉害。”
“诶呀,佑青啊,同学之间也就你当了老师。我是老了该退休了,以后培养祖国花朵的重任就交给你啦。”王老师半开玩笑半语重心长地说道。
“诶呀,老王头说得好,没有他的辛苦教导,哪有我们如今的茁壮成长。”有同学高声叫好,众人也纷纷应和给王老师敬酒。
一时间大家觥筹交错,杯盏碰撞。
“不好意思啊各位,公司那边有事点情,我来迟了。”一个磁性的男声响起,紧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步伐优雅地走进了宴会厅。
来人正是顾泽,同学会掀起了第二波高潮。
佑青的心也砰砰直跳。他好像比上学那会又长高了些,人也长地壮了些,五官还是那么醒目。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然从一个桀骜不驯的俊朗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英俊男人。
“顾泽,你这个臭小子也来啦,上学那会你就是天天迟到早退。”王老师玩笑地怪道。
“王老师,好久不见,您还是身体这么硬朗。这样吧,我自罚三杯。”说罢顾泽拿起酒面不改色地灌下三杯。
“顾总,好酒量!”顾泽潇洒干脆的动作引得众人纷纷喝彩。
待顾泽在王老师身边落座,便有同学要给他敬酒,顾泽也都一一喝了。
“顾泽,你现在是发达了,苟富贵,勿相忘啊!”一个敬酒的同学说道。
“哈哈,上高中那会都背不出来一篇完整的课文,这会你倒是说得流利啊!”周围的同学又都开始哄笑。
佑青看着同学们一个个热情地围着顾泽打转,好像自己不上去客套几句都不对劲了。
佑青在角落里默不作声,他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一直低头吃菜。
虽然他不在顾泽那一桌坐着,离他很远,但他老是感觉顾泽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朝他这边投来,这让他很紧张但又不敢抬头去看。
菜已吃得差不多,大家也都热身聊开了,下面就到了同学们互相敬酒的环节了。
大家纷纷从座位起身,高中那些个玩的好的,有过暧昧的,有过暗恋的,结过仇的,打过架的,都要互相敬一杯,正所谓一笑泯恩仇嘛。
佑青已经喝了几杯同学的敬酒了,他不胜酒力,晕晕乎乎地回到了座位上,继续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仿佛跟眼前的喧嚣热闹毫无瓜葛。
突然一双修长的腿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佑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是顾泽。
顾泽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盏晶莹剔透的小酒杯,微笑地看着佑青。
“佑青,我敬你一杯。”说罢他一边微笑地盯着佑青,一边爽快地一饮而尽。
佑青看着他那滚动的喉结有些发愣,他何德何能让顾泽敬酒。
他慌忙地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准备回敬。
顾泽却抓住了他的手说道:“佑青,跟我你就别客气了。”
佑青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急忙地从顾泽的手中抽了回来。
之后顾泽便又被一群同学围走了。
顾泽就像一个圆心,大家仿佛跳着小熊旋转舞似的,他走哪哪里就有个圈子轮番敬酒。
佑青酒量不好,迷迷糊糊又喝了几杯酒,便睡意朦胧地爬倒在了桌子上。
等他醒来已经十一点了,宴会厅只剩自己一个人。他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桌子上杯盘狼藉,宴会厅也安安静静,掉根针都可以听见,仿佛刚才的人声鼎沸从未存在过。
他揉揉脑袋,脚步不稳地站了起来。
“诶,你慢点。”顾泽结完帐进来就看见佑青晃晃悠悠,急忙走过来扶住了他的肩膀。
“顾,顾泽,你也没走啊。”佑青惊讶道。
“我结账啊,当然是最后一个走了。”顾泽理所当然地说道。
“一个人多少钱啊?”说着佑青准备掏出怀里的钱包。
“今天我请客啊,老同学都九年没见了,略表心意。”顾泽笑笑说。
听闻此话,佑青慢吞吞地把钱包塞了回去。
顾泽扶着人,走出了酒楼。
一月份的西安寒风凛冽。佑青被风吹地打了个寒颤,酒也醒了一半。
他这才猛然发现俩人过于亲密地姿势,赶紧从顾泽的臂弯里逃脱,自己站在原地。
“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顾泽打开车门。
“不,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吧,也不远。”佑青摆摆手。
“佑青,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的。”顾泽有些无奈地笑道:“晚上天气这么冷,你又喝醉了酒,一个人回去我怎么放心呢。”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将人塞进了车里。
“顾总,先去哪里?”开车的是一个中年司机。
“佑青,你住哪里?”
“桃李中学旁边。”
一路上俩人也没说话,佑青困倦地歪在了那柔软舒适的羊皮座椅上。
虽然没有人看他,可是他老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他又醉又困无暇去追究。
坐在他身边的顾泽,此时目光深沉一动不动,他正通过后视镜目不转睛地看着佑青。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快中午了,佑青感觉头疼欲裂,咽喉肿胀。不过辛好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他打开手机,莫名看到手机上有一个广东深圳的未接来电。
他洗漱完毕,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不会是诈骗电话吧。佑青按掉了。
不一会那个号码的电话又来了,佑青想了想按了接听。
“佑青?是你吗?”对面居然是顾泽的声音。
“是,是我。”
“你刚怎么挂我电话啊,害得我差点以为打错了呢。”顾泽的声音有些不悦。
“对,对不起。”听到佑青这样说,对方在电话那头噗嗤笑了。
“佑青,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
佑青沉默。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得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就是对不起。”
佑青当然记得。
跟顾泽的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都把它们藏在了心里,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不敢随便拿出翻看,但细枝末节他也从未忘记。